罪臣之女(一二零)
“”杜玉心下抽抽,不是很想接这个茬,可这会儿也就两个人。
“主上行事最是周全妥帖不过,给晏五留足了生路。”
“留足了生路?可他会去走么?”
“”
“你猜,天亮之前,我们会不会再遇上他?”
“主上你的意思是?”杜玉双目圆睁,“晏五这下不是要往大周边境去,而是,而是要去见赤兀极?”
那你居然还放走他?是好让他去通风报信么?你,你?色令智昏,也不是你这样的吧?
“唔,我也不知道。”
“”
“走吧,去看看傅山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我们准备一下,随后同傅石合军,直抄赤兀极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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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此处属下已经清理干净了。有胡人,有汉人。胡人居多,在外侧。里头是汉人,不过有大半空营。”
“嗯,那些个空着的,是人都跑了。”
“那接下来,主上可是要往北去?属下方才已经着人去迎傅石将军了。”
“先前你们一路随我急行军,眼下可否需要歇下脚?”
“主上哪里话,这才多少路?咱可都是铁打的汉子,再来他个几趟,再战他个百八十来回合,那也不叫事儿。”
“那行,就不等傅石过来了。我们人少,带着这边新缴获的马匹,沿着来时方向,回过头去寻他们。他们应是循着我们的马蹄印过来的。”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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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两炷香后。
“吁!主上!”
“嗯。”程知微微颔首,止住了傅石行礼。
“呦,石头,你这速度够快啊,这就赶上了。”
傅山放眼瞧了瞧,“你们也寻着马了?”
“我是循着主上的痕迹来的。你们这一路上,下了好几个地方。我在后头,领着弟兄们扫荡带走就是。”
傅山转头看下程知,嘴角咧了咧,“主上,这看样子,加上我们带着的,就差不离了。我们这是骑兵变步兵,又从步兵转骑兵啊。有了马匹正好,好叫那些个胡虏瞧瞧,我们傅家军铁骑的威力。”
“不错。我过,要让赤兀极见识下什么叫做天降神兵。那就是今夜了。”
程知面上一肃,“走,出发,往北。”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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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前方便可见北胡王庭了。”
“嗯。”
那厢,晏五跑出一段,确定傅徴当真没有追上来的迹象,便即刻调转方向。
天赐良,傅徴竟是跑到赤兀极眼皮子底下来了。此人太过危险,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晏五事后有仔细打探过沂城一战的细节,傅家军内部,除了她傅家嫡系,也并非铁板一块。至少是让晏五晓得了,傅徴也是受了重伤的。她最后是拼着一口气杀了唐延,而后便不支倒下,昏迷了好几日才醒来。
四千人可致傅徴重伤,那一万人呢?四万人呢?
再者,那一回,傅徴是据沂城城头,有占地利险要。而这一次,北胡王庭可不是她的主场。草原地形开阔,待到万箭齐发,四面八方一同涌上,我倒是要看看,你傅徴是不是三头六臂死不了的怪物。
晏五心下冷笑连连,喜欢我女儿?那你还这般算计我,对付我,简直荒谬!
我随你去见周谦,纵使留得性命又如何?你能还我燕北?还我权位?你保我性命无虞,那是要让我苟延残喘,不见天日?
大丈夫当为那玉石宝器,居于人上,岂能作那檐边之瓦,受人糟践?
有一点你倒是对了。赤兀极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会利用可利用的一切,他接纳自己确是有条件的。
可换言之,我若是达到了他的条件,他便也能给出令我满意的回报。
而今,你的人头便是那上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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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
草原的夜空显得格外透亮。离京已有月余,这会儿又是见到娥眉高悬了。程知一行,人衔草,马衔枚,就着月光,急速行进。
此时,程知一个势,训练有素的三千傅家军将士便同时扬蹄停下。
“主上,”傅山拍马,凑到跟前,伸一指,口吻颇为兴奋,“瞧前头,那里火光连天,把这天都照亮了一块,可不是咱们先前见到的那些星星点点可比的。那便是胡人王庭了?”
“杜玉?”
“应该是了,”杜玉眯了眯眼,夜里视物也是自训练的基本功夫。
“我方才,有听到浪花拍岸、流水击石的声音。这里既有湖泊环绕,那便应是进入王庭中枢的区域了。我记得,王庭正前方是一片开阔草场,主上请看,这不远处不就是了么?”
“是啊,正是开阔草场。”程知微扯嘴角,哼了一声。
杜玉素来敏锐,这会子,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了自个儿这位主上的不对劲。
微微侧头,心探问道,“主上,可是有什么问题?”
“玉儿可还记得,我不久之前才同你过的?”
“啊?”
“我让你猜猜,我们天亮之前,会不会再一次遇见故人?呶,现在有答案了。”
“什么?晏、晏五?”杜玉悚然一惊,下意识凝神四顾,却并没有发现端倪。
“主上,”还是望向那人,傅徴她这是发现什么了?
“可是、可是有埋伏?”
“玉儿聪慧。”
“”赤兀极若是当真得了晏五通风报信,能没有埋伏么?出兵搜剿哪里有以逸待劳来的好?
“埋伏?”傅山虎目一瞪,“那些个胡虏怎能窥知主上行动?”
傅石见着前方那人身姿挺拔,安坐马上,动也未动,料想主上神妙算,自有计较,便未曾言语。只微微躬身,等待主上示下。
程知轻笑一声,“我傅徴于沂城一役,只身杀敌四千余人,你们以为,凭借的是什么?”
“自是凭借主上神勇英武,修为盖世。”傅山一个抱拳,脱口而出,脸上尽是敬慕。
“喔?那你若是想要杀我,你会如何动?”
“主上指的,若仅是单凭武力,”杜玉很有感慨,“那要么趁你不备,要么用数倍人命来填,拖死你。”你毕竟是血肉之躯,还是会受伤,会流血的。
“玉儿聪慧。”程知点点头,很是赞许。
“”杜玉眼眸大睁,所以?
“前方等着我们的,可不止是数倍之敌。”程知顿了顿,“十则围之,傅山,你,遇敌阻却,以少战多,哪种情境地势最为艰险?”
“”傅山嗫喏几声,想要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程知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自顾自地接上,“挂形者,可以往,难以返;险形者,且我居高阳;此二者,若我军自阴山上头俯冲而下,可有奇效。”
“”杜玉眼皮一掀,可惜并不是。自乌尔朗日格恩里斯山脚,行军到此地,那可是过去了半个晚上。你即使纵马疾行,没干出什么额外的幺蛾子,也须得数个时辰。
“支形者,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纵是我方人少,也可据险而守,对峙相持。”
“”依旧是表情略带扭曲的杜玉。这里一眼就能瞧得老远,有哪里可以给你据险?
“通形者,我可以往,彼可以来。开阔无阻,难以隐蔽,最是适合大军列阵正面作战了。
故而,我以为,以少战多,此等情形最为艰难。
你们瞧瞧,这前头,可不正是通达之地么?”
“”艰难?不是你自找的?
且不管地形地势,不论高处平地,你这奔袭敌后,重点难道不是在袭?攻敌无备,出而胜之啊,我的主上。对方都知道了,都严阵以待了,你还袭个鬼啊?
“主上言下之意,是指前方通地有北胡军队?”傅石随即接上,沉声开口,“主上神妙算,必有计较,眼下该要如何,请主上示下!”
“请主上示下!”
杜玉见状,嘴角一抽。你们一定想不到,你们的主上干了什么?而后压下思绪,随着众人目光,也是正色待命。
如今已至北胡王庭,赤兀极又是知悉了这支队伍的存在,后退是绝不可能的。只看这一场战事,傅徴要怎么打了。
作者有话要:
这就是上一章的,有哪里不对了。
程知猜度人心,了解晏五的性格,却唯独没有提出以权位相许。一来,程知与人交谈,基本不会扯谎,讲的几近是事实,只是未必是事实的全部,只是未必有正确的因果联系。她不会对晏五胡乱许诺,她也做不出超越底线的事情,能留一条命已经很可以了。二来,程知的心思比较矛盾,她大概能想到晏五不会相信任何人,她在等着晏五动作,好让自己最后下决定。
杜玉猛翻白眼:色令智昏!自找麻烦!
傅石镇定如常:主上神妙算,必有计较!
傅山挠挠头:主上你的啥?你直要怎么做就是了。
程知思绪飘远:上一回,我妈也我昏君任性,可是,为自己媳妇,任性一下又何妨?反正我有底气能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