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鹰犬(九)
原朝依云虚意思,那次相见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只是云虚临别所的那句急躁,原朝记下了,他自己却是忘了。
云虚见到原朝当日一战,体内真气运转圆融,生生不息好似没有穷尽,隐隐有所顿悟。他之前得到的纯阳功同幻阴诀,都是基础功法,依云虚修为造诣,不可能废了重练。只能以本源内力为驱动,慢慢消化吸收异种真气。
可瞧见原朝对战,又了解到他练功经历,云虚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放开了脚同时去修炼那两种功法,精确控制,保持阴阳平衡,再催动本源内力促进二者在体内调和。
这与原朝的以体为器、融合阴阳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天才的构想。
只是,云虚是直接上大的,而原朝是几乎从零起步循序渐进。云虚是个正常男人,而原朝欲念尽断,身心无碍。
云虚凭借雄厚的底子成功试过几次,可却不知不觉存下隐患。加上当年与褚阳一战,他人幻阴诀的气息残留,种种叠加,云虚终是玩脱了。他于某次闭关途中,突地走火入魔,体内阴阳真气极速暴动,他压制不住,经脉尽断而亡。
天元宗出天才,论妖孽值,他们师徒几个都在伯仲之间。而云虚许是顺风顺水惯了,一朝过于托大,却是可惜了。其实云虚要是能撑过去,等到崔光召成长起来,后面的情形可能会大为不同。
然则,冥冥之中或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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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原朝听闻云虚死讯,天元宗易主,柳渭南接位,多年心魔无可遏制的爆发。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善?何为恶?
成焘仁义无双,美名传世,却是沽名钓誉。面上贤德,暗行鬼祟,这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柳渭南名门侠士,受人追捧,却是两面三刀。嫉恨同门,不吝加害,这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云松辅佐宗门,劳苦功高,却是心思暗藏。勾结外人,出卖弟子,这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云虚正道魁首,德高望重,却妥协于利益。漠视真相,放纵恶行,这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利益的棋盘上,有多少棋子可以被牺牲?父子兄弟夫妻爱侣,是不是转眼皆可弃?口口声声原则正义,是不是事到临头就能随意变更?
强者为尊,弱者成泥。强者俯瞰众生,弱者任其鱼肉。正义无处伸张,怨恨无法昭雪,实力决定一切。那是不是只有行至顶峰,才能主宰命运?
那么,师父,我的好师父,我修炼得法,而你功败垂成,你会不会后悔没有把我留在身边?
柳渭南执掌天元,而我坐拥东厂,无论昔年还是现在,我要杀他都并非难事,即便他靠着成焘强行提升修为变成先天。天元宗后继无人,你只能选择柳渭南,你会不会后悔当日那般坚决?
这个时候,我的身份、我的实力,天元名声、天元将来,究竟孰轻孰重?与奸邪有染的,不可以接纳,与利益相悖的,可以被放弃,那当奸邪能够左右利益,这二者又孰先孰后?
这些个问题,云虚给不了原朝答案,原朝自己也给不出满意的答案。于是他陷入了癫狂,他需要舒缓。
彼时原朝已非昔日可比。他挖出了成焘,查到了他种种布置,猜到了他背后野心。闵家血仇的始末,他知悉的清清楚楚。他纵然还没有把握与云虚、成焘这种级别的高正面对战,但他想要报仇,却再不是当初的绝望悲怆。何况云虚已死,他随时可以先解决云松同柳渭南。
然而,心性大变的原朝并不想这样做。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真正击溃仇人才有趣味。
——我有一生的时间同他们慢慢玩,无限接近却永远得不到,伸欲取却只能止步,这样的戏码才配得上我的仇人。
这便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直到崔光召横空出世。
崔光召以他的出身、资质、经历、性情入了原朝的眼,原朝希望崔光召能够代替他回答出那些问题。
当然,原朝天才而变态的需求并没有得到满足,他此后依旧与心魔相依相伴。可崔光召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让原朝找到了些许闵行渊影子。所以,原朝最终放过了他,成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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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程知就打算从这个方向着。毕竟比起顾绥,崔光召只能算作2号试验品。
顾绥也是有会、有资格回答那些问题的,只是原朝天资太甚,看不上寻常挣扎。日后顾绥纠结犹豫于身世太久,原朝便没了耐性。
可程知不一样。弈心,程知最喜欢了。毕竟,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原朝想要看到的,从大方向来,是既要能证明他是对的,又要能做到比他更好。依程知理解,这其中分寸感的拿捏,就好比要搞出五彩斑斓的黑,要让lg放大的同时再缩一点。
此刻,天际渐白,程知敛目凝神,目光聚于虚空一处。
接下来,义父,我会成为你的贴心棉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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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大亮。
程知完事之后又一觉睡到大中午,这会儿神清气爽,疲乏皆去。昨日在原朝面前揽下来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得原朝金口,程知接过东厂侦缉捕问一应事宜,那随后,在成焘与原朝的终局较量中,程知就是马前卒。考虑到顾绥的身世,顾家的立场,原朝相当乐见其成。而能够最大限度的参与其中,亦属程知有意谋划。
身处局中,不到最后,又怎么能知道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人?
程知起身,准备往东厂去。
提前动了林秉章,那就打乱了成王府的节奏。他们那边固然动作越多越好,可于程知,如今要亲身上阵,掌握的信息却是不够的。无论世界主线还是人物生平,也就只是大事记,具体不到细节。
所以,得要好生借用原大督主一建立壮大的情报。程知之前的,“天下异动皆在指掌”,那可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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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里面,程知正在翻阅查找她想要的东西。
原朝义子的身份很好用,享有最高权限,东厂内的情报完全开放。只是往日里,顾绥对这些不太感冒,只到了要执行任务,才会来做些准备。她唯一一次强烈主动想要查找的,还是顾家的资料,她的生父顾守持的消息。那个时候,她再遇顾知昘,从那个自称是她姐姐的女子口中听闻了一段往事。
这些内情,程知都知道,就不必特意去验证了。何况这种事情,也不能做。整个东厂都在原朝掌控之下,每个人了什么,做了什么,逃不过他的耳目。但凡程知今日沾上了顾家,依原朝开了九窍的心思,九成九能推出顾绥已经明了了身世,那可不是程知愿意看到的局面。
这会儿,程知翻到的是朝臣资料。除却应对公事,还有一桩。
指尖一顿,程知眯了眯眼,心下愉悦。
——“内阁首辅徐楷,有一女,名文蓁。”
作者有话要:
当勤勤恳恳练武升级的崔光召遇上沉迷哲学不可自拔的原朝:
崔少侠满脸懵逼,无师自通领悟出一句经典: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
程知迤迤然走近:姐夫莫方,我们先来划重点。
看,不到一天一夜,文蓁就出场了。
下一章,遇文蓁。要不要来猜猜怎么个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