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云,内阁群辅，排位第四,与成焘的关系远比原朝如今认为的密切。

    不仅仅是利益输送，实际上，陆凌云早就上了成焘的船了。他升迁尚书，擢拔入阁,背后倚仗的就是成焘的财力、势力。

    只是，陆凌云人很聪明,行事又谨慎,便是强如原朝、徐楷也未曾发觉。他敛财很有一,弯弯绕绕倒腾了几道，原朝只掌握到他与定州的一些隐秘往来，但放到成焘在朝中的扩张来看,并算不得出格。徐楷情报能力也不弱，他也不过是觉得这个同僚不像表面上那般君子,作风有点问题,段不怎么磊落。

    纵是程知,以上帝视角来看,也没找到不妥。还是知晓了后事，方才明白他底细。

    那今个儿，打草惊蛇,就先从这条藏得深的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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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月楼。

    一家歌舞坊，大名鼎鼎。京都有名的雅地，文人骚客常爱去的。风月,既是此种风月，又是彼种风月。这里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它实际的主人就是那位陆阁老了。

    这就是此行的目标了。当然，也有出现在程知问来的地名合集中。

    此刻，程知身着官服，正带着一队人马停驻楼前。

    从街口一路过来，周边的人远远瞧出这架势这是谁，立马成鸟兽状散去。程知乐了乐，心下毫无诚意地了声抱歉。

    这会儿，风月楼的人也急匆匆赶了出来。那领头的中年男子脸上堆着笑容，伏着身子上前行礼问安，口中谄媚道，“大人们可是稀客，有什么是人能效劳的？”

    程知眨眨眼，心今次要换做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来，这一句可就能找茬了。

    什么叫做稀客？文臣士子多来得，东厂的来不得？

    东厂里头并不都是切过的，可切过的也不少，尤其是带了品级的。那这是讥讽呢？嘲笑呢？虽只是个常用句型，可耐不住人没事找事啊。

    念头一闪而过，大家都不容易，程知可没兴趣找这种低级的茬。

    勾了勾唇角，程知试图显得和善一些，“你是此间主事？”

    “是的，大人。人是这风月楼的老板，大人您有何吩咐？”

    “自然是有的。走，进里头。”着直接迈步，同时挥了挥，示意一半人跟进去，留一半围在外头把楼封了。

    那风月楼的老板脸皮僵了僵，可是半点没感受到程知的温柔。便秘抽搐的表情一顿，硬着头皮，跑几步上前带路，“大、大人，您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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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月楼内，程知直接停在了大堂正中央，身侧一下很有眼色地搬来了张椅子。

    程知横刀立马地坐下，场上歌舞骤停，众人呆滞，一时间静谧得落针可闻。

    “东厂办案。”等了一会，程知拱了拱，方才开口道，“圣上下令通缉逆贼要犯，全力捉拿。这伙逆贼凶悍无比，经朝中多位大人实名指认，本官有理由怀疑风月楼有窝藏逆贼的嫌疑。东厂奉旨搜捕，无关之人无需惊慌，待在原地莫动。”

    程知环顾一圈，“左右，”

    “在！”

    “分两组，一组楼内搜查，一组盘查此间众人。一点点地搜，挨个问过去，半寸都不许漏，一个可疑的都不许放过。”

    “是！大人！”

    “都绷紧了皮，仔细着点。碰上了哪位大人不体谅，先传达圣意，若还是不理解，就请他证明官职身份，你们记下就好，也不必起冲突。”

    “是！大人！”

    “大人，您这是？人等可是良民，开门做生意，遵纪守法”

    “阁下怎么称呼？”

    “啊？啊，人贱名钱富贵。”

    “喔，富贵？好名字啊。不过能不能做到人如其名，那就要看有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情了。”

    “大人，冤枉啊，人万万不敢啊，您的窝藏逆贼可是万万没有的事情啊！”

    “钱老板，事情有没有，是不是良民，你了不算的。本官今个儿没查出点什么，那你确实是良民，可要是有点什么，”

    程知笑了笑，那钱富贵见状一个猛子跪趴在地，磕起响头来，“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

    “打住。本官还没怎么你呢。”

    “”

    “起来。”

    “”

    “不要让本官第二遍。”

    “是，是，”钱富贵额上冷汗直冒，擦也不敢擦，抖抖索索爬了起来，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去，”程知抬随意一指，“把你们楼里做事的人都集中起来，一旁候着。”

    “是，大人。”钱富贵应着，躬身退下。转过身，眼珠转了转，扫过一处角落，心下稍安。

    程知抿着下奉来的茶，冷眼瞧着场上动作，姿态颇为悠闲。难怪原朝有事没事就喜欢捧着一杯茶了，确实有范啊。

    这会儿，正看着热闹的不止程知一人，还有混迹在人群中掩在角落处的徐文蓁，还有仗着实力潜进来蹲在横梁上的崔光召与顾知昘。

    这三人不是一道来的，徐文蓁比崔、顾二人要早些。眼下，他们都只顾着盯着中央的程知，也没瞧见彼此。

    徐文蓁是在两条街外偶然瞧见了东厂浩浩荡荡一群人。她眼尖，一眼认出了打头的，心想爹爹刚了要等等下文，这下文就被自己给撞见了。不曾迟疑，随即跟了过去，悄然隐在后头。

    没曾想，这一跟就跟到了歌舞坊？徐文蓁同程知前后脚到，见着程知进了里头，便趁着间隙也混了进去。

    而崔光召这边，因着顾知昘的缘由，她既牵挂妹妹，又不愿其他人多掺合，崔光召便安排了两个家人待在东厂附近，使他们一有响动来报。

    崔家人如今隐姓埋名，藏于乡野，可一些力气活还是能做的。这不，程知一出动，他二人就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林大人那有俞大哥照看着，一时半会儿不妨事。

    崔光召如今还是年轻，想到崔家人心绪正是翻腾，见到场上情形，免不了受到影响。

    他思及自己身世、崔氏往事，想到崔家除却自己嫡系尽没、只余旁系勉力保下一些火种，想起两年前与崔氏族人、伯父部属相遇，勾勒出父亲拼死血战、剩着一口气将自己托于师父托于宗门的画面，眼中泛红，心下忍不住一阵起伏。

    这一下没控制住，一瞬间的外泄被隐隐迈了个台阶的程知捕捉了个正着。程知霎时上一顿，眉头蹙起。

    此处有先天。

    程知的感知非同一般，前些天又经了原朝锤炼，此时放开内息，并不担心被对方发觉。

    这一探之下，程知倒是松了口气，应是崔光召与顾知昘。

    崔姐夫修为高深，探不得底。可那先天气息身旁的，分明就是顾家姐姐。顾绥同顾知昘有过交，程知不至于会认错。

    行吧，都是自家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不在成氏据点，不同林秉章一处，但无妨，可以继续按原定计划找茬。

    程知回过神，就见留在外面的一名下探了探头，匆匆进来，止步在几臂之外。

    招招，那人近前，附在程知身侧耳语几句。

    与此同时，风月楼内的搜查盘问仍在进行。大堂一角，东厂一名执事正行至徐文蓁面前。

    作者有话要：

    程同学有长进了，这回不会再认错人了。

    歌舞坊内，两相对峙，是不是颇为美妙的相遇呀？

    到这里，突然发现程同学还挺有做坏人的天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