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鹰犬(五十一)
反应过来、踩到点的程知,眸子笑意一闪,口中却只讪讪。
“哎呀,让徐姐见笑了。我一个打打杀杀的粗人,也没读过几天书,那会儿尽想着约见姐,想到那么个典故是知道的,也就拿来用了。而我这十分确定脱口而出,了徐姐可能不信,却是直觉了。我直觉觉得,以姐的敏锐,能够接收到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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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可是真真的。
程知要在方便的时间同徐文蓁私下见面,可不得等晚上。想到约晚上,程知行为上是一贯循规蹈矩,秉持发乎情止乎礼,可扛不住已经真抓实干过那么多回,脑子里一波波的剧场回放啊。
这心思可不得飘了。一时间,什么诗啊词的、文字啊画面的,把持不住,念头一闪那什么譬如敲三下的典故可不就冒出来了。哪里还有功夫挑挑拣拣再选别的用。
当然,论出处,这是个正经的典故。六祖坛经里便有记载。
讲起来,这典故程知最先看到还是在几世之前。是读西游记第二回,孙悟空拜师菩提老祖里头的情节。那处描述正是借鉴了六祖惠能拜师五祖弘忍的禅宗思想。佛家倒是没敲头,只是敲了敲石臼。
——“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惠能即会祖意。三鼓入室。”
这便有了程知白日里突然间同崔光召谈及惠能与神秀之争。一方面是与崔光召明志,另一方面也是给徐文蓁听。
这便有了程知临走前随意屈指轻敲桌沿三下。给徐文蓁瞧见,程知相信,她必然能够回过味来。
平生知心者,屈指能几人。这就是程知今个儿夜里等在这里、十分确定人会来的底气了。是直觉,可直觉却不是一无所知的瞎猜,那是基于默契、属于情人爱侣间的情趣。纵是简简单单即兴动作,纵是来得突然难见关联,可对方是文蓁,是我的文蓁。
只是程知意在见面,一时倒是忘了这典故本身的内容。
思及此,程知忽地走神,耳尖突然一红,心下念了声佛号。罪过罪过,可不敢提什么“传付法衣”,又不是素女传黄帝,我个俗人可是亵渎佛经了。
阿弥陀佛,我们就是借个接头暗号正儿八经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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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能同弘忍是什么关系,徐文蓁同顾绥又是什么关系,程知以此为典,徐家姐心高气傲,这才有了不忿嘀咕,却也不是真介怀。这会儿发作出来,全得怪程知可劲撩拨人家火气。
正所谓自家的火自家灭,程知当然得老老实实地灭火。
“如今想来,此举有些地方确是不妥当,需要改上一改。”程知走近两步,俯身长揖,“徐姐出身书香门第,若是不嫌我粗鄙,可否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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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蓁先是被程知一通没什么内容的真挚诚恳唬得一愣。
没读过几天书之类的鬼话徐文蓁是不信的,可后头的这一句直觉,她听着,心下就莫名漏了一拍。她今个儿夜里会来,不也是或多或少出于直觉?那顾绥的这个直觉,也、也不是不能理解。
愣神中,徐文蓁怔怔看着那人突然靠近,口中道,要“改上一改?”、“指点一二?”
——要改什么?要指点什么?
紧接着,在徐文蓁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只三两个呼吸间,又听到一句万万想不到的,——“请击三下!”
“”
见着低垂着、凑到自己侧的脑袋,徐文蓁目瞪口呆。惊了又惊方才眨了眨眼,视线僵硬地下移,直直盯着对方乌压压的发顶,再做不出其他反应。
——这、这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意思吧?还从未见过如此操作?!
于是,下一刻,事情翻篇。二人各自落座,进入开诚布公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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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蓁这会儿是又好气又好笑。本是随口一句,哪晓得竟是得了一个这般无赖的回应。
我击了三下,便也让你击三下?我据师长之名占了便宜,便也低头俯身让你占个便宜?头是能让人随意碰的么?还把头凑过来!亏得她想得出来!
惊愕过后的不自在,使得徐文蓁迅速落座。跳过上段对话,直接接上上上段,提那家伙开诚布公要布些个什么。数息心理建设之后,徐文蓁正待开口,一抬眸,却见那厮方才将将维持了一会儿的郑重严肃,已是全然无影无踪。面上又恢复了初时,一看就不怎么正经。
无语之下,徐文蓁也清楚,故意想来是故意不起来的。这只是在她贯来胡八道巧言令色的基础上,更证明了她混不吝的性子。
程知要是能听到徐文蓁此刻心声,可要大呼冤枉。你来我往的事儿,怎么能叫无赖呢。她瞧着徐文蓁,有了然,有遗憾,心下真想对方能气吝啬、睚眦必报一回。
再又几番眉眼交缠,终是开始正事。当然,是徐文蓁先开口。
“顾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徐姐想问什么?”
“便从这徐姐开始?”
“令尊独女,掌上明珠,这我不是上回就过了么。”
“你果真认得我。上回你是认出了我故意到我身边的。”
“你也果真知道我认得你,知道我是认出了你故意到你身边的。”
“你是故意让我知道的?理由。”
“你会重新评估顾绥的实力与立场。这也是你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前提。”
“你让我评估?为什么是我?你又为什么要在今个儿夜里再特意一趟与我开诚布公?白日里不行么?”
“因为你是徐文蓁。”
“不是,”徐文蓁呆了呆,还没多体会这话中意味,就又给惊了,“你连我名字都知道了?”你徐家姐、首辅之女也就罢了,我可以理解。你冲着我来,无非是冲着我爹、冲着我身后的徐家来。可你指名道姓喊我名字?可不同于你顾绥名声在外,徐文蓁这个名字鲜有人知。
程知低声闷笑,“徐姐这是看了东厂情报么?”
“”徐文蓁默然,“岂敢。原厂督之能谁敢觑。”
好的吧。东厂掌没掌握、你顾绥知不知道确是不好,毕竟原朝实力莫测难以揣度,毕竟你顾绥是个一上来就会冒昧问姓名的主。
想到上回,徐文蓁不由哼哼,“你既知道,风月楼之时还来特意问什么?是觉着我一无所知与你周旋很有趣?”
“自是问你名字呀。我就念头一闪,好奇徐姐你会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当然你后一句也有一定道理,只是这就不好多了。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徐文蓁颇为无语,对程知认为的大实话半点不信,“在外行走,随意取一二化名,不是很寻常的事?随、意取的,有什么值得问的,顾大人又有什么可好奇的?”
“喔,文蓁,郑玟,果然随意。”
“”
“这才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你们这些个人啊,在外行走取个化名,怎么尽是一个调调?就好似有个江湖行走前培训学院来模板教授过一般”
“”
拿腔带调的感慨看起来更不正经了,然而徐文蓁眼眸一缩,再不觉得对方不着调的话不着调。她死死盯着程知,耳边只循环着你们二字。
你、们,还指的是谁?
电光火石间,某一个人、某两个名字,浮现眼前。
徐文蓁闭了闭眼,方才那句“因为你是徐文蓁”,此刻或许有了最为合理的解释。而白日里、以往的,顾绥的某些个不对劲,或许也得通了。
作者有话要:
这就是之前提到埋的梗了。
程知眼中的敲三下v文蓁眼中的敲三下
求欢失败,程知不高兴。
程知眼中的摸头v文蓁眼中的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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