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鹰犬(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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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轻叹一声,“成焘哪会在这时候就冒冒然直接出,很大可能会同义父对上的,另有其人。”

    “谁?”

    静默几息,程知眨眨眼,“我们的熟人。”

    “”

    徐文蓁怔了怔,忽地眼眸大睁,神色变幻,“不会吧?!”直愣愣看向程知,“崔少侠,崔、崔,不会是?崔?”

    程知同徐文蓁视线相交,心知到了这个时候,崔光召背后的第一层身份,也就没什么可藏着掖着了。徐家要清楚情况才好使力,且不日之后,这位崔公子也会自报家门。

    当然,这也仅限于此。再多的,这会儿包括当事人自己在内,谁也不知道。连原朝都还未察觉的可能性,作为顾绥,是万万没有理由越过去的。

    “大概是的吧。”

    程知稍顿,眸光作势闪了闪,“拔除朝中反对势力,清扫先太子残余簇拥,这是义父执掌东厂之初便接过的任务。虽不过先头三四年,便呈现出令皇帝满意的结果,异己消于雷霆,可这事情却也称不得结束。譬如,以崔氏为首,就还有隐匿蛰伏的。

    再崔光召,崔光召资质卓绝,是现如今天元弟子中最负盛名的存在。义父与天元宗有旧,关注他,也是情理之中。我这便在东厂的情报库里,瞧见了这位被义父重点关照的少年英才的卷宗。

    翻阅记录,叫我见着了崔光召与崔家人接触的痕迹。有那么几次,被东厂捕捉到了。唉,”

    程知叹了口气,“事情真是再巧不过。

    虽义父不曾在最激烈的时候,在当年大战中对上崔氏,可崔氏的信息在东厂,无疑不会不详实。在刻意跟进的追查下,崔家人的身份于有心人,那是不大能完全遮掩住的,而崔光召的形貌眉眼,仔细比照一众崔氏儿郎的画像,足以得出结论了吧。”

    程知这一下可不完全是在编瞎话,从原朝的视角来看,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当然,那是再之后的事儿。

    以这会儿的寻常绘图水平,不特意寻个方向,没先有个臆测,没专程去查,能从几幅抽象的人物像中看出什么鬼来哦。原督主眼下约莫是个知道崔光召同崔家人有接触、见到崔光召在某个场合出现不奇怪的程度。

    “有心人?”

    徐文蓁眼神微妙,扯了扯嘴角,面上是种一言难尽的表情,“顾大人以为,”这种事情,”会有几个有心人?”

    程知伸出,比了个三,“某以为,起码当有三。某偶然窥得,算一个。义父天下情报尽在指掌,自是要算一个。成氏父子多方挑动,促成此局,他父子俩也算一份。”

    指轻轻一晃,端的是一副神棍作派,就差没摇着一把羽毛扇子了。偏生她此刻一本正经,另一个真正一本正经的颇吃她这一套。

    “却不知天下情报尽在指掌的原厂督,可曾掌握了你?”正经的徐大姐眼波一横,也促狭了一把。不过随后便也转向正事。

    徐文蓁蹙起了眉,“你成氏父子多方挑动,促成此局,廖开是皇帝的心腹倚仗,竟也能为成氏所用?你成氏拉拢崔少侠,以为前哨,可原朝犹在,他们若知悉崔少侠身世,又为何要置他于如斯险境?

    依崔少侠其人,若当真是崔氏子,他断不会毫无动静,坐视先人尸骨被辱。以他侠义心性,即便此崔非彼崔,或许都会挺身而出。”

    徐文蓁垂眸细思,上似乎染到了些程知的动作,指节微屈,点了点案沿。

    “成氏莫不是就要借此动,行他先祖之事了?”话音一落,神色骤然一肃。徐文蓁正了正身子,立时望向程知,“眼下出现的皇孙,是真是假?”

    程知挑了挑眉,为徐文蓁的敏锐。

    只是,这大越天下,许久没有登临武道巅峰的存在了。诸如大能项天,事迹过于久远,已成传。庙堂骄子纵知武力之重,却也囿于政治视野,某些时候会忘了一力降十会的威力。

    “是真是假还没查到,但这会儿,确在冰冻三尺前夕,可也没到图穷匕见之时。”

    皇孙是什么个情况,不该在这个当口揭破。时候未到,时未至。

    “成焘还差一步。你以为前哨,对,就是前哨,这形容用得好。

    成焘还没探到原朝的底,他是个谨慎沉稳的人,在摸清原朝实力之前,他不会直接动。而要摸清原朝实力,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同原朝有有仇有恨、与原朝能相较交战的江湖第一高崔光召。

    在这大越天下,顶尖的武者之争,输赢胜负,就能决定结局的走向。所以,花多少心思都是值当的。

    至于廖开,贪嗔痴皆备,凭成氏心,要他如愿行事不难。”

    “这是原厂督的看法?还是你的?”

    程知微微一笑,“是我猜的。但是,我猜义父也这么想。”

    “那原厂督有何安排?会让成王就这么探了底?”

    “届时义父亲身来了就是安排。探就探了,又能如何?义父心性,睥睨世人。”

    “”

    唉,这会儿轮到徐文蓁叹气了,她是真的叹气,“顾绥,你这个事情要怎么应对?你既是同我了这些,想必是有了章程?你要去见崔少侠么?”

    徐文蓁忽地一顿,“你一直唤他作崔公子,莫不是?”

    “算是吧。”程知勾了勾唇,低低笑了笑,“文蓁亦是有心人。”

    “我也不外道话了。”程知直起身子,正襟危坐,“文蓁,倾盖如故,我以为我们算作朋友了。今个儿夜里你要是没来找我,明日我便该去寻你了。这件事情,我是有点想法,只是,我只打算与你通气,并没有准备去见当事人。”

    “什么?”徐文蓁一呆。

    先是不外道、朋友、你寻我我寻你几个字眼入了耳,胸口有些鼓噪,嘴角不自觉翘了翘。而后想到几日前,耳尖又有点热。这才多久,好像刚刚见过面,一分开又想着见她,才匆匆寻了来,虽然告知了父亲得了同意。

    轻咳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的整句话,“为什么?这般情境还不挑明?还顾忌成氏?都是冰冻三尺前夕了,你还不打算告诉他们成氏的不对劲?”

    程知摇头,“根深蒂固的观念非一朝一夕可破。”

    “那也不能就此放任吧?”

    徐文蓁瞧着程知沉静肃杀的脸,再想起同那位化名俞盛的成王世子短短几次接触打过的交道,一句过后倒是止住了话头。

    “成豫难缠,又得崔光召亲近信任,挑在眼下这紧急当口撕破脸,或许真不合适。罢也,成氏的问题,再另找时。只是除开此处,除开形势朝局,你不打算亲口去交个底么?我若突兀去提醒,徐家没那个本事,可不也得转述你的话。”

    “文蓁,人行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崔光召这会儿无论听着什么,你觉得,可能阻他?”

    “不能。”

    “那既然他届时必会出现,我又何必去扰他。”

    “什么?你、你不同他商议筹谋?部署如何行事?西山围得铁桶一般,原朝、廖开两个先天在场,皇帝摆明是要人有进无出、有死无生!”

    “所以,我们得要通一条离开的生路。”

    “啊?”

    “我们要做的与崔公子不同。是以我是,同‘你’通气。”咬字加重。

    “我们?”指了指程知,又反指了指自己,“不同?”徐文蓁默了默,“你待如何?”

    “成王败寇,付了性命也就罢了。辱人身后,以为诱饵,未免刻薄阴损。文蓁,且不此番联结影响、事态后续,就令尊徐阁老与我父君子相交,”程知嘴角弯了弯,“面对这般丧心病狂之举,你们徐家会无动于衷么?”

    自然不会。否则何来今夜奔走。

    徐文蓁一扬眉,“人行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微微一笑,心下顿生慷慨豪迈之气,“吾辈读书习武,所为为何?侠义二字,并非仅在江湖。”只是这激昂之意一放便收,脸上笑意随即敛起,化作无奈,“然则身在其位,受制于人,终究有太多事做不了。”

    可这无奈之色接着也没保持多久,徐文蓁忽地一滞,却是回过神来,“等等,君子相交?”我父亲与你父亲?你怎么知道?上回我好像并不曾提及这处?

    程知眯了眯眼,唇边扬起一抹隐晦的弧度。文蓁神色自然,此刻脱口而出,再没有以往的克制防备。

    作者有话要:

    神棍程:你猜我怎么知道的?你猜我会怎么回复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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