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卿,便按你所言,你领人去安排吧。”

    “陛下,封锁戒一严、搜捕追查的事情，廖指挥使已经在做了。陛下不妨将排查天谴、追踪妖法的一应事项，一块儿交与廖指挥使。臣便安心为陛下监视百官，应对天元宗，臣会安排人,布控应对各方势力，以待后续。”

    杨端闻言静默了一会儿,瞧了瞧这两个人,点了点头。

    “也好。廖开,你可莫要再”

    “陛下,臣明白的。”

    “那好吧。”

    杨端很清楚，他能拿得出的只原朝、廖开二人。其中,廖开更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他可以生气,可以斥责他,却不能随意处置了他。

    于是，皇帝这头，在廖开甩锅天元宗、原朝出面控场的情况下，第一下就算暂且过去了。只是,皇帝起伏的情绪要有个交待，皇帝吩咐的任务没成也要有个负责的，倒霉的禁卫军统领,杨端处置起来没什么顾忌，就被毫无犹疑地背下了全部的锅。

    ***

    这一场下来，程知全程都在关注原朝。原朝初始缄默不言，任凭杨端咆哮、廖开发挥，可打从他开口，字字句句却都踩在重点上。

    先是事实层面。

    他直接指出徐家人不是柳渭南带来的，也指出柳渭南并没有带来一整个天元宗。他察觉到除了崔光召，除了成氏，还有第三方势力。

    另外，还叫他一下便发觉了火一药的中心成分之一，火一药中的硝，叫他发觉火一药同其他势力而非同崔氏、同天元宗的关联。程知当即心下便是一阵嘀咕，他这样天才的人，若非心性，只怕就要拉开热兵一器时代的序幕了。

    而原朝大喇喇出来，依程知的猜测了解，既如他所是在打草惊蛇，又很大可能是另一场请君入瓮。见过火一药威力的，尤其野心勃勃之辈，想来很难不眼红。

    再来，程知随即眸色深了深，想得更多。她捕捉到原朝提及硝土之时，言语间的稍稍停顿和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不是那种吃不准的犹豫，而像是带点不明所以的复杂。这一下放到原朝这个人身上，程知不免会想，他是真的只发觉到硝土？还是，他考虑到，出了他口的话、加之稍后又会有的沸沸扬扬的盘查，落到有心处，倒是会助人成事，才隐去部分再提？

    程知知道她的猜度有些对号入座，但对方是原朝，就怎么样都不过分。

    再是应对层面。

    成氏的种种动作，归根到底都是在攻击杨端失德。

    天元宗也好，朝臣百官也罢，只是段，在线头交杂、局面紧张的当口，其实没必要多做纠缠。皇帝若是将柳渭南的挑衅当作天元宗的宣战，明面上成了先动一方，反倒是落到下乘。

    是以，原朝看似简单不够激烈的应对，实则是最契合当前、最适宜皇帝的。

    杨端失德确实存在，这个时候，硬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要把人描述成贤君圣主、怀仁厚德，未免贻笑大方。势这东西，此消彼长，消去对方造出来的势，才是接下来的最佳选择。

    落定了装神弄鬼的事实，日后无论哪方势力跳出来，都只是操弄段、挑起动乱、惹得人心惶惶的阴谋家。纵是先太子遗脉，纵是当年之事的幸存者，世人也会心存想法。都是争权夺利，没谁占了道德高地，又哪来的得道多助，应者云集。

    这就是在直接反击成氏的出师之名了。

    程知不奇怪原朝的洞若观火、目光如炬，她只是讶然于今时今日，原朝还愿意为杨端尽几分心力，还是他主动出头的。尽管大方向上有数，但这个人心思行事当真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

    皇帝叫过人之后，后续便依照原朝所述进行。

    有原朝镇住场面，程知得以低调地混过一场御前问责。回返东厂后，原朝也没多的指示，只把皇帝的口谕传了下去，提点几句，要众人各司其职。程知瞧着，这除了力度上加紧点、严实点，特殊时期针对性再强点，同以往也没什么大区别了。

    要闹出动静的事儿，全叫原朝甩给锦衣卫了。不出这个风头，程知当然也是乐意的。她于是正正经经地，“监视百官，应对天元宗，应对各方势力”起来。

    她要知道成氏父子的新动作，要知道崔光召、顾知昘、徐文蓁等人回去后的情况，这会儿风口浪尖的还不是很方便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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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混战过后，第一吃惊的是皇帝，第二吃惊的就该是成豫了。

    成豫预设要达到的目的是完成了。崔光召同原朝拼死一战，他派去的先天带回来了他想要的结论。原朝的战力，约等于接连突破、巅峰之时的崔光召，再加上一个柳渭南。或许会高一点，但他杀不了崔光召，让人给跑脱了，不是压倒性的高。

    这算是个好消息，原朝大概胜不了父王，最差不过伯仲之间。然而，这场混战最后的战况结果，以及途中发生的几件事情，却有些出乎意料。另两则紧接着的消息，让成豫拧起眉头。

    崔光召此行远比料想的顺利。他不但没让先人遗骨落到皇帝中践踏折辱，一把火绝了后患，他们一行人本身也还有半数留了命回来，远不是事先料定基本有去无回的惨烈。

    按皇帝摆下的阵势，厂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原朝、廖开两个先天坐镇，这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成豫听到传回来的现场描述，第一时间就抓住了其中关窍。

    导致这不对劲的变数之一，是崔光召在突然之间就多了一道助力。这助力一方面加强了他一行人的战力，另一方面，也使他们得以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最大限度减少同厂卫的纠缠。

    这很关键。

    所以，这是什么？可燃火，效力却远超火油，可杀人，更不是镖、锤之流能及，这是什么武器？

    成豫可不会搭理嘴皮子上的什么妖法、什么承道，也不觉得这会是某种异术，毕竟有这么多人随随便便就能使用了。

    所以，这又属于谁？能弄出这般威力的东西，背后之人必定不简单，也必定是入世之辈。

    这天下间具备实力、值得注意的势力，也就那么几处。会是谁呢？

    成豫把整个事情完完整整串起来连了几遍，他同意原朝的法。

    崔光召这个人他自问还是了解的，成豫对自己的相人、御人之术颇为自信。那东西肯定不属于崔光召，而且至少在行动前一日，崔光召还没能拥有。他的那种破釜沉舟、忧虑凝重，不是假的。他在陪他共赴险地的师长、兄弟面前，也不会半点底不透。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势力插。

    显然，原朝御前那番话同样入了成豫的耳。他成氏耳目遍布，原朝跟前插不进去，却不代表锦衣卫那边也不行。

    既如此，成豫思虑了一番，这倒可以先放一放。不是成豫就不眼热，这般大威力的东西谁不想要，只是，既然原朝那厢上了心，不定能直接借他之找出人。那就不如以静制动，先观察几日，边盯着厂卫那边的进度结果

    真正现在可以解决的，是另一个问题。也就是关于现场传回来的第二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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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绥，这个顾绥，成豫心高气傲，这么些年眼中没瞧进过几个人，她现在也可以算一个了。

    先前程知的几下动作，已经引起了成豫的关注。或许是出于同类的嗅觉，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行事作风刁钻老辣，俨然另一个原朝。还因此设计了她一回。

    只程知彼时在成豫瞧来算半个人物，在成氏瞧来依旧不够资格，便只是顺带被下了套。可眼下这会儿，在重新审视过后，这位成氏少主、成世子便下了决意，要对她单独出一回。

    成豫之所以介意这突兀冒出来的第三方势力，这帮人上有不知名武器是其一，据回报实力不俗、行进有度是其二，里头还有一处主要的，却在崔光召身上。

    这方势力为何会相助崔光召？可是同他有关系？亦或朝他打主意？崔光召还有用，是关键一环，他若出了偏差、失了控制，才是成豫更为担心的。再有什么强大武器，眼下也比不得强大的先天，还是顶尖的能定局的先天。他在崔光召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他决不允许他脱开掌控。

    而且，还有一层，是自诩为这大好河山未来主人的成世子不得不去考虑的。待到日后尘埃落定，若然有其他势力同崔光召联结在一起，他实力过强不好清理，那也是个麻烦事儿。

    成豫听闻崔光召的一日几突破，心下着实有些复杂。而这个时候，这个顾绥居然暴露出可能有先天实力？

    那这样一来，原朝那边就有两个先天了？又或者，这个人可能会是崔光召助力？

    成豫依据当时顾知昘遇险，场上传回来的顾绥举动分析，再想上一回引这几个人碰上，却不了了之、没个水花的后续，估摸着这其间肯定有牵扯有猫腻，只是，具体的一时还真不好判断。

    这个顾绥，智谋、段、武力、心思皆在，无论哪种立场，都不是什么好事。这般意外失控的因素，成豫前后琢磨了会儿，秉持着先下为强的念头，顺就是一条不怎么费事的毒计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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