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该一早就想到这个老朋友了。

    宁九初让西风把棺木埋好，似是想到什么，又去到张婶那个菜地。

    她远远地看着张婶。

    张婶的脸型很好，是标准的瓜子脸，圆眼嘴，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可惜因为风吹日晒，再好的脸容也被皱纹给覆盖了。

    张婶瞧见宁九初一直看着她，眼里有一丝警惕，似是不明白这种官爷为什么会来那么脏的地方。

    她摩挲着上的皱纹，有点不知所措。

    宁九初看着她红红肿肿的，笑了笑，“我是禁军处的监军，听你家的生菜特别好吃，我们禁军处想以后在你这里进货。你每天送一车过来，要多少银两？”

    张婶听到是有生意，擦了擦汗，恭恭敬敬地对宁九初弯腰，“官爷能看得起我们家这些菜，是我们的荣幸，您想要多少尽管，我们也不敢随便开价，官爷觉得是多少，那就是多少。”

    她的话里有着百姓对官员的畏惧，每一个动作都谨慎微。

    宁九初抿了抿唇，对西风道：“你看着办吧。”

    西风点了点头。

    沈凤君一直在身后看着，瞧见宁九初这心软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似是不经意地道：“对了，过几天我们会送张花花去女子学堂，这笔钱会由宁大人支付，以后她就能上学了。”

    张婶愣了好久，不知怎么，刚刚还是感激的样子，忽然眼神变得癫狂，退后几步道：“是不是徐元武让你们这么做的？他死了还找人缠着我干什么？”

    宁九初和沈凤君对视一眼，都皱了皱眉。

    他们打算过来走一遭，就是想试探一下徐元武和张家的关系，这张婶反应那么激烈？

    沈凤君就是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宁九初也不指望他，平和地看着张婶，“张花花能上学是一件好事，之前张军病了，徐大人也帮过你们不少，你这是干什么？”

    “他帮我们不少？”

    张婶几乎是气笑了，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一双眸子越发沧桑，“他有这么好心，军会死吗？他有这么好心，我会在这里耕地种田，有家归不得，每天就连温饱都顾不上吗？”

    “他那么好心，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他就算是死，也是罪有应得！”

    “你们就是和他一伙的，你们走！别再让我见到你们，不然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和你们拼了！”

    她拿起铲子就要追上来。

    宁九初吓傻了眼，沈凤君拉起她就跑。

    这张婶体力还真好，直到跑下山，她才拿着铲子往回走。

    宁九初弯腰喘气，感叹道：“她也不累啊？”

    沈凤君瞧她跑得满头大汗，嘴唇都干了，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苹果。

    宁九初目瞪口呆。

    他：“刚刚临走的时候拿的，很甜，别便宜别人了。”

    宁九初接过，欲言又止。

    沈凤君似乎知道她要什么，轻松地道：“九九，你别多想。”

    宁九初垂了眸子，咬了一口苹果，走在前头。

    沈凤君一直站在她身后，伸想将她揽到怀中，但才到一半，就自嘲地笑了笑，收了回去。

    既然上次都得那么清楚，又何必让自己难堪。

    最后拖着的那一纸婚约，与其是不想她丢了监军的位置，不如是他舍不得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要想想往后余生都和她扯不上半点关系，他就痛得几乎呼吸不过来，好像整个世界都忽然灰暗下来。

    潜移默化，日久生情，不知怎么在九身上就走不通了。

    不能给她太大压力，不能吓跑她，他只能这么远远看着，守着，护着。

    他踏着日光，伸碰到宁九初的影子，似乎这样他们就可以近一点，再近一点。

    “沈凤君，我觉得张婶可能和徐元武有一腿。”

    宁九初的声音冷不丁传来，沈凤君不知想到什么，低声道：“徐元武二十多岁时因为得罪了皇上，被贬去丹城好几年，有段时间他和他的娘子关系特别冷淡。”

    “他的娘子也是富家千金，过不惯这些日子，一直埋怨徐元武不会做人，才得罪皇上。那时候他经常借酒消愁。还有个传闻，他和一个民间的女子好上了。”

    “只是”

    沈凤君没完，宁九初接话道：“只是他又被召回京城，他的岳父官职比他大，他不敢告诉他娘子，只能负了那个传中的女子。”

    那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她查不到张婶的家人，恐怕张婶是一路追随过来的，又不认字又要养孩子，只能租了一块地耕田为生。

    至于张花花是谁的孩子，或许只有张婶知道。但按时间算，张军很可能是徐元武的孩子。

    她猛地反应过来，“沈凤君，会不会是徐元武一直关注着他们家，他清楚张军的实力，看到张军落榜，觉得很不对，就去查了。”

    “然后他发现了科举的猫腻，逼得背后人对张军动，威胁徐元武。张军死了，徐元武更是愧疚，所以一直暗地里弥补张家，又怕背后人对张家下，所以不敢再查下去。”

    只可怜张花花和张军，都不知道徐元武和张婶的关系，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负心汉。

    能这么清楚这件事的，只有

    “上届主持科举的光禄大夫萧镇海，萧家掌权人。”

    沈凤君墨眸深了深，继续道：“只有这个人会那么清楚徐元武的事，也眼通天。”

    心里的想法得到证实，宁九初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沈凤君，张军中的毒，我在萧庭身上见过。萧庭是被萧家的人毒害的，而且”

    她叹了口气，鼻子有点酸，“当时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袄这么忠心还会背叛萧妃，后来又能毫发无损回萧家。现在我明白了，如果要毒死萧妃的就是萧家的人，不就得通了。”

    “萧家想借萧妃的死，扶持萧姚上位，再散布留言给沈晏绍。他们早就和凤耀的人里应外合，他们叛国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萧妃会那么难过，为什么让她不要怪责袄，一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人，该是早就猜到了。

    她是在心痛自己的家族，是想为萧家掩饰这些丑恶！

    萧文曜上次还给她送了羊绒毯子，这层层叠叠的关系，可不就是老熟人么。

    想着，已经到了宁府后门。

    “沈凤君，萧家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明天得去瑞景王府一趟。”宁九初脸严肃，眉心皱成一团。

    沈凤君知道她紧张这事儿，顺着道：“好。”

    完，抬步走进门。

    宁九初这才发现不对，叉起腰道：“天色都晚了，你不该回家吗？”为什么这一个二个男人都喜欢登堂入室？

    沈凤君回答得理所当然，“太久没看橘，看看再回去。”

    宁九初无法反驳，毕竟这是人家的猫，只能跟在他身后。

    然而，她看到她的院子的灯竟然还亮着。

    忽然有一丝警惕，她拉着沈凤君的袖子。

    “宁家的人？”

    沈凤君也警惕起来，难道有人想找九麻烦？

    他拉开了架势，随时准备打架。

    宁九初心翼翼走过去，就在此时，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南宫绍看到她回来了，眼睛亮了亮，“女儿，你怎么才回？”

    “便宜爹？”

    宁九初愣了愣，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沈凤君听着，很是疑惑，“有多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