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清穿女的混战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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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是康熙四十八年, 也是选秀之年。清代的选秀比之历代都不相同,挑选的乃是满蒙汉八旗适龄女子, 不在旗想选秀是难如登天,在旗的想逃过也是绝不可能。

    年家份数镶白旗, 嬿婉正在适龄秀女之选, 一早就有旗内人来统计嬿婉的名字,年家自然也筹备起来。

    本来不过是拘着学些宫廷规矩忌讳,后来四贝勒府暗地里透了风来,这次选秀,康熙帝会把嬿婉指给四贝勒做侧福晋。

    消息一透过来, 年家顿时更忙了十倍, 年夫人更是专门请了位出宫的姑姑来家里做供奉,指点嬿婉的行止,务必要把她教养成合格的皇家女眷模样。

    也不知这姑姑是从哪里找来的, 教导嬿婉时张口就是“皇家的媳妇儿里,要出众拔尖儿的, 四福晋是一个,再没见过这么温厚体下、行事宽仁的主子。那么多妯娌, 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听姑娘常去四贝勒府请安, 你只要能学到四福晋一丝半丝儿,日后就受用不尽了”。

    当时嬿婉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儿, 碍于她是家里请来的供奉, 便只是微笑不语,趁着那人不注意, 瞥了自家母亲一眼。

    年夫人也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儿,脸上虽还带着笑,心里也有几分嗔怪。

    自家的女儿是要去四贝勒府做侧妃的,这人却一个劲儿夸起正房嫡妃的好处来,这算个什么?

    本来看着她好,算请她陪女儿一道进贝勒府做个心腹,这下也消了念头。

    之后还是年二奶奶有人脉,听出这人原来和乌拉那拉家接触过,是四福晋派来警戒年家和嬿婉的。

    绕了这样一个大弯子,可把年夫人气坏了。她自来是个精明不吃亏的人,前后一想,不由担心起女儿的安危来。

    嬿婉倒是镇定如常,还笑道:“女儿就四贝勒那家里没有省油的灯,娘偏四福晋是个好的,如今看怎么样?”

    “果然是你的眼利,”年夫人搂了她在怀里,面上带愁,“好婉儿,嫁你过去,是主子爷的主意,爹娘也违拗不了。但凡娘有一点儿办法,也不叫你去那个龙潭虎穴受罪。”

    “娘也不必太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四福晋虽有手段,但她样貌平平,向来争不过几位宠妾,膝下独子大阿哥的身体又不好,至今也没有被立为世子。两位侧妃,李氏有子有宠,而佟氏宠爱最盛,妙的是钮祜禄氏也起来了,她们斗还斗不过来呢,女儿谨慎微些,想来也没人会和我一个没成人的丫头为难。”

    话虽这样,但嬿婉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嫁入了四贝勒府,面对的局面就是四女敌视她一人,现在只是拿话安慰年夫人罢了。

    听了这话,年夫人叹息一声“我的儿”,便把女儿紧紧抱住,不发一语。

    这天嬿婉正在房中做女红,那位宫里出来的姑姑在一旁指点:“二姑娘绣的花儿已是极好了,针法也有,巧思也有,只是还不够快,宫里点选时,主子爷和妃主们在上头坐着,叫姑娘们绣花做针线,那是有时辰的,姑娘绣得慢了。”

    正着,寒茉挑帘子进来了。那姑姑转头微带不快地道:“不是了么?无事不要进来,姑娘绣个花儿累不着,用不着隔一时便吃茶吃水的。”

    寒茉恭敬地屈膝道:“知道您的规矩,不敢相扰,是我家太太叫姑娘过去。”

    那姑姑方不挑剔了,放缓了脸色,对嬿婉道:“既然是尊亲有召,姑娘当速去。”

    嬿婉笑着点点头,亲自动手将针扎在绷子上收回笸箩,方起身向那人一礼,待对方还礼后便飘然去了。

    视线对上微微晃动的帘子,这位老宫人不禁想摇头叹气,四福晋交给她的任务是挫磨这位未来侧妃的锐气,让她知道正侧嫡庶尊卑不可逾越的道理,但恐怕她是要辜负主子的期许了。

    她教导过不止一位八旗贵女,也指点过汉臣家的闺秀,一般来,满洲姑娘粗中有细,汉家姑娘文秀守礼,这位年二姑娘却是两种好处兼而有之,着实是个人物,不枉主子将她看作劲敌。

    那头嬿婉已经到了年夫人的院子,年夫人正与儿媳妇两个人头碰头坐在那里对着点东西,一人手里一张条折,一边对着,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二妹妹来看,这是你的嫁妆单子,”年二奶奶抬头看见她来了,笑着招手。

    嬿婉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的趣。

    她这位二嫂虽是继室,也比她大了好有十岁,算是从看着她长大的,两人的关系不亲密,但还过得去。

    “我知道你人家面皮薄,但事儿都到头上了,也别光害臊,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才好,”年夫人也笑道,“你等等,我对完了这张单子和你话。”

    一时年夫人对完了单子,命人把东西收入库中,才起身道:“老二媳妇,辛苦你一趟。婉丫头跟我过来。”

    年二奶奶忙起身道:“份内之事罢了,二妹妹的大事,媳妇自当尽力。”

    当下年夫人领着嬿婉出了门,一路向后院一个跨院而去。

    “娘,咱们这是去做什么?是要给我挑伺候的人吗?”嬿婉好奇道。

    “是,也不是,”年夫人的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摩挲着爱女的脸颊,慈爱道,“你要去那么个地方,我和你爹没办法,想了又想,决定请个江湖人陪你进去,也好稍安我们的心。”

    她脸上微微笑着,眼里却尽是伤感,她人到中年,只生育了这一个女儿,从爱若珍宝,时候粉团儿似的那么一个东西,话声儿大了都怕惊着她,一天天的守着疼着护着,眼看她慢慢的长大了,长成现在这么个端方有度的好姑娘,却马上就要是别人家的了,被指给人做妾不算,大妇还要先行派人上门敲,夜里一想起来,怎么不叫为娘的痛彻心扉啊!

    嬿婉却体察不到她这种复杂的心境,只是心头浮起了某种模糊的预感,同时惊讶地低声道:“何至于此啊?”

    年夫人笑了笑,带着她进了跨院,早有管事的上来拜见,又在年夫人的示意下领出一行□□个身穿劲装的女人,笑道:“太太,都在这里了。”

    “辛苦你了,”年夫人温文地道,“只是今儿是挑二姑娘的陪嫁,全看二姑娘的意思。”

    管事便又转向嬿婉,恭敬地躬身请示道:“二姑娘?”

    嬿婉把眼往院内一扫,见这些女人都在二十岁上下,个个神完气足,她是行家,看得出她们的身手都不错。

    管事在一旁着这些人的来历,分别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师承何人,做过什么事情,她只静静听着。

    突然有个女人抬起头冲她一笑,垂下的手轻轻动了动,嬿婉一看,却是四指向里,一指指向南。

    她不动声色地断了管事的话,以目示意:“就这个吧。”

    没人发现那女人做的动作,当天管事就安排人进了嬿婉的院子,用年夫人的话就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到了晚间,嬿婉从父母处回来,做过了当天的功课,待那姑姑也走了,方吩咐寒茉去请人过来“去看看于师傅歇没歇下,若是没歇,请她过来话”。

    不一时那女人就过来了,嬿婉发寒茉下去:“去厨下要碗夜宵,我和于师傅吃。”

    待人都走干净了,那女人并没动,精神面貌却焕然一新,两人默默对视,在心里互相量评估彼此。

    直到这时候凑近了细看,嬿婉才发现眼前这人至多不超过十八岁,皮肤有些黑红,但五官生得不错,一双本应灵动多情的眼睛射出如电冷光,气势不凡。

    那姑娘似也对她感到满意,对她友善一笑,伸手道:“同志你好,我是李红巾。”

    她之前报的名字是于四娘,现在报上的才是真名。

    嬿婉也回以一笑,同样伸出手来,与她一握,道:“你好,我是年嬿婉。”

    两人转到内室话,嬿婉请她坐下,问道:“我姐姐还好吧?”

    李红巾心想,姐姐?莫非的是书记?对了,这位年姑娘是书记的妹妹来着。她转过念头来,立刻回答道:“我动身前见过朱琳同志,她的身体很健康。”

    根据李红巾讲述,她姐姐现在名叫朱琳,是末代鲁王朱以海的孙女,台湾投降满清后,朱以海的遗腹子被一批心向前明的武林人士保着出逃,但此子先天羸弱,只得了朱琳一女,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朱琳从在山沟沟里东躲西藏,幸好她生而知之,授予山民诸多耕作冶炼之法,被许多山民部族奉为神人,长大后渐渐联络了许多反清志士,更因为她胸襟开阔,不以身份为意,不强求别人奉她为主,只同道即为同志,极得人心。

    从她的话里,嬿婉听得出,至少在她心里,对朱琳是极为信服的。

    而这次北上接应嬿婉的行动,一共是派了四人过来,另外也要求北方的地下组成员对行动予以配合。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我随时都可以走。”嬿婉干脆地道。

    李红巾却笑了,无端流露出几分狠辣:“鞑子在南方压迫我汉人,杀戮我同志,苛捐杂税数之不尽,取我汉人膏脂供奉己身,咱早就恨的不行了。既然来了一趟,怎么能不给他们个狠的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