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红色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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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这村子里,各家各户无一不是自家织出来的粗麻布,大多黑靛色,可偏生叶如意还算心灵巧,每年冬后山上野山兰花开,煞是好看,她瞧着心生欢喜,便在自己好些衣裳上绣了朵兰花。

    如今那兰花倒成了指认她的证据,大喇喇的盛开在衣角上,躲避不开。

    “哟,这不是咱们叶家烈女如意丫头吗?”周围人看着叶如意指指点点,倒是沈寡妇瞧了眼王二癞子后直直朝叶如意走来,阴阳怪气。

    这可怪不得她,她家男人死的早,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好容易沈墨肚子里有墨水,考上了秀才,可这家里确是拿不出彩礼钱,本打算折一折叶如意的身家,娶个便宜媳妇,哪想到这叶如意竟然真就解除婚约,倒是惹得她家沈墨被人瞧扁了去,更何况听沈墨讲,叶如意还被人看光了身子。

    失命事,失节事大。她被人三道四也便罢了,可不能连累自家儿子的功名。

    “沈大娘。”叶如意稳了稳心神,不动声色,“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叶丫头,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装了。”沈寡妇轻哼一声,“如今人和衣裳都寻摸着了,怕是编也编不圆了。”完,拍了拍衣裳上没有的灰,就朝着宗祠望着。

    周遭人倒是越发的多,满眼看热闹的模样,盯着叶如意几人窃窃私语。

    “都进来。”宗祠里,一声沧桑的声音打断了喧哗。

    沈寡妇反应倒是快,扭头就朝着宗祠里边走,嘴上也没闲着:“村正,如今你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的讨个公道”

    那王二癞子朝着叶如意猥琐的笑了笑,也捡起地上的外裳走进去。

    叶如意皱了皱眉,走进宗祠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正中间主座上的村正孙大山,他穿着件黑色长袍衫,拄着一根槐木拐杖,脸颊黝黑,皱纹横生,此刻正眉头紧皱着,不悦的盯着她。

    两旁是几个蓄着白须的长者,大多是村子里有名望的人。叶如意不甚注意,目光只被孙大山身边的秦御吸引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倒不知道,这秦御和孙大山还有关系?她亦没听他提起过。

    事实上,秦御和孙大山着实无甚关系,只是前几日黄家退回的聘礼,秦御亦不愿再一路舟车劳顿的带回去,索性便在临走前找到了村正,把那些聘礼分给村子里罢了,村正自是感激,也是刚巧沈寡妇前来了叶如意和王二癞子私通一事,这才鬼使神差跟了来。

    “村正,各位叔爷——”叶如意对着座上几人蹲了蹲身子,简单施了行见长者的礼。对秦御,她前不久才了些赌气“不和他来往”这般类似的话,哪能再上赶着招呼?

    似察觉到她的忽视,秦御朝着她忘了一眼。

    孙大山倒是无甚察觉,里的槐木拐杖在地上戳了戳:“人都齐了,沈寡妇,你,把大家伙叫道宗祠来,有什么事?”

    此刻叶如意方才知,元是沈寡妇把众人叫来的。

    沈寡妇一听,当下就往地上一跪,直惊得人睁大了眼,要这村正虽是一村之长,可如何算来也撑不起这一跪拜大礼,沈寡妇这一出,着实有牌面了。

    “沈寡妇,你这是干什么?”孙大山脸色涨了涨。

    “李大哥不要误会,在咱这宗祠,我跪的就是咱列祖列宗。”沈寡妇抬着头,“今儿个把大家伙叫来,也是想在列祖列宗跟前要个清白!”

    她这一,周遭人倒是议论的更热闹了。

    “你要什么清白?”

    “自然是我沈家的清白,”沈寡妇扭头望向叶如意,“要我儿沈墨和叶如意有婚约在身,可前不久退亲一事给我儿惹来不少纠纷,我儿如何来也是一介秀才,若是只退了亲也便罢了,可后来又被这叶如意百般羞辱,一再回绝,本来这亲事便是两情相悦,若叶如意心中不愿与我沈家结亲也便罢了,可这女子却非良善之辈,竟竟与他人来往密切,连带我儿名声受累”

    与他人来往密切这几字,来轻巧,可无疑在叶如意与人私通。

    叶如意登时感觉血朝脑袋涌去,脸色涨红,眼神不自觉朝着主座旁的秦御望过去,无力辩解:“我没有”

    话没完,沈寡妇突然站起来:“如今你还要否认吗?你看看那王二癞子里头的衣裳?不要那不是你的!”

    王二癞子

    叶如意扭头朝王二癞子里头望去,后者可不正拿着她那件外裳,见她望过去,又对她龇着牙笑了出来。

    “村正,我不知道那王二癞子里怎么会有我的衣裳”叶如意欲辩驳,话一半又被人截了过去,正是坐在左侧的一个长者。

    那长者叶如意只瞧着面熟而已,依稀记得和沈寡妇家有来往。

    “王二来,你,你里头的衣裳怎么来的?”那长者问着。王二来,正是王二癞子。

    “当然是那日我与如意会面时,她不慎落在我那儿的。”王二癞子歪着身子,一揣进衣袖里,面上瘦得皮包骨头,肮脏漆黑,一口黄牙着实猥琐,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叶如意,“我今儿个这不打算给她送回来,没成想被人看着了。”

    “你撒谎!”叶如意朝着王二癞子叫着,他虽二人只是会面,可什么会面要脱衣裳?无疑是陷害她罢了,“我那外裳,分明是七月初五那日,掉到东河里被水流冲走的!”到此,她朝着秦御看去,那一日,正是秦御把她救了起来,可眼下,他根本没有替她解释的意思!

    “从古至今,那东河里头多少人去凫水,还没见过冲走衣裳的。”一旁,沈寡妇冷哼一声。

    叶如意一愣,目光终于缓缓从秦御身上收回,她似乎有些明了了,若是秦御替她解释,那么那一日,秦御救了她、看了她身子这件事无疑被众人知晓,他怕就此与她纠缠吧?

    扭头,最终,她望向沈寡妇,如今她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沈大娘,你要是不信,大可去问沈墨,那一日,他亦在现场,亲眼看见我落入河中!”

    “叶如意,你不要试图拖我儿下水了,”沈寡妇一听,似乎更怒了,“我儿早就过了,他那一日虽和你一同去东河,可却很快就离开了,再返回去,就看见你只穿着肚兜裹着男人的衣裳,这件事,咱们全村人可都看见了!”完,沈寡妇朝着四周乡民望着,“乡亲们,那一日,这叶如意是怎么从东河回来的,咱们可都瞧的真真的吧!”

    的确,那一日叶如意回来的时候,身上裹着的宽大外裳,可不正是男人的?眼下,众人纷纷点头,应和沈寡妇。

    叶如意神色更慌了,脸有些苍白。

    一旁,秦御微微蹙眉,方才听见沈寡妇那番话,他竟想起了那一日把叶如意从东河救上来的场景,她确是只穿了一件肚兜,是肤若凝脂也不为过,比之那城里的姑娘,更添了几分紧致

    秦御脸色一冷,他在胡思乱想什么?这女子第一次见面便能赤身裸体往自己怀里扎,又三番两次要自己负责,哪是良善女子?可见她如今脸色苍白,却又不像那日那般大胆的模样。

    “要你和旁的男人来往密切还是轻的,”一旁,沈寡妇还在着,“你就是与人私通,人证物证如今都在,你还能不认?”

    “你只随便找个人,拿着件我的衣裳,便要污蔑我与人私通?”叶如意也是有些急了,她一指着王二癞子,望着沈寡妇道,“若是他今日拿着你的外裳,与你来往密切,是不是你也私通?”

    “你,你大胆!”沈寡妇脸色一青,倒是连脸面都不顾了,“你这个蹄子,当真话没大没,我如今也四十余岁,怎会做那等不知廉耻之事?再者道,你若真的清白,王二癞子怎会与你有一腿?他怎的不旁人,单单你?”

    “可不是,”一旁,王二癞子搭腔道,“如意,如今事情都被人知道了,也别再瞒着了,你放心,我看了你,指定对你负责!”

    要这王二癞子,今年也已近三十,家里一贫如洗,长得更是猥琐至极,平日里穿着一件黑长衫,脏的能反出亮光来,十里八村都知晓这人好吃懒做,没有人家瞧的上他,这王二癞子也不自省,日日坐在村头,对来往的女子品头论足,挑着这个脚太大,那个脸太黑,却独独瞧着叶如意人长得水灵又勤快。

    如今,被沈寡妇这么一撺掇,当然就过来了,左右他名声也不好,再坏能坏到哪儿去?若是真能把叶如意娶回去,不愁她不听话,就是用强了,也能添几个儿子。

    看了你,对你负责这几个字一出,倒是跟扎在秦御心头上的刺似的,他自然知道女子清白有多重要,这王二癞子都明白的道理,他岂会不知?

    扭头朝着叶如意望了一眼,她大可以,那一日是他救了她,看了她的身子,可是她却什么都不?

    这是何故?难道秦御一顿,难道是因着自己之前的回绝?她不愿与他有所纠缠?

    微微皱眉,秦御眼见事情有些难收场,起身刚要言语,做个证,那一日叶如意确是落入水中,他虽对成家一事心有抗拒,可敢做不敢当更不是他的性子。

    却在此刻

    “谁我没有证据?”王二癞子猛地大叫,“叶如意胸腹前有块红色胎记!”

    秦御本欲站起的身子一顿,继而彻底坐在座位上,再没站起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