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大病初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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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仇!”

    鲜血顺着剑刃划落,浸红了脚下的泥土,柳婉面上泪痕未干,冷眸看着真言,一字一顿地吐道。

    看着眼前几具尚且温热的尸体,真言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是不出口,唯有又生生咽了回去。

    “阿弥陀佛!”

    真言喧了一声,正试图尽力平息着起伏的胸膛。

    “你这和尚!除了这一句,难道就不会其他的了么!?”

    柳婉盯着真言,一脸不耐地道。

    “柳姑娘,贫僧既然已经将他们制住,柳姑娘又何必再造杀孽呢?难道不怕因果报应吗!?”

    真言也看着柳婉道,语气之中,还带有一丝责备。

    “他们杀了我爹!”

    这一句话,柳婉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他们杀了我爹我难道就不可以杀了他们,为我爹报仇么?”

    柳婉跌落在地,任由泪水从面上滑落,却仍是抱着柳友的头颅。

    “你还与我什么因果报应”

    柳婉赤红着双眼看着真言,惨然一笑道:“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作因果报应!他们杀我爹,我杀他们!这就是因果报应!!”

    “轰隆!!!”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将四周映得犹如白昼。下一瞬,一声惊雷骤然爆响,落在了远处,也落在了真言心间

    “我知道你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不染红尘,自然不懂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感情”

    “从现在开始,我也不奢求你能懂了”

    柳婉一边着,一边踉跄着站起身子,她捧着柳友的头颅,来到柳友的尸身前边,又极为吃力地将柳友的尸身扛在身上,一步一挪地朝着远边走去

    “哗啦啦!”

    突然之间,大雨倾盆而下,几个眨眼便将真言淋得浑身湿透,也使得他静了下来。

    “下雨了”

    真言闭着双眼,微仰起头,由着冰冷地雨点肆意落在脸上。

    “柳婉”

    一个名字突然地从脑海中冒出,真言忽地睁开双目,看向前方,片刻之后,才脚步坚定地朝着前边走去

    暴雨只下了半个时辰便停了,等到雨完全停下时,天色也已亮了起来。

    一声声鸟啼此起彼伏,水滴自树叶尖儿滴落,落在了被大雨浸湿的泥土上,瞬间摔得粉碎,却也带起一阵泥土的清香

    一夜过去了,山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一草一木仍是如昨日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山脚之处,却是多了两座新坟

    与其是坟,倒不如是两块土堆,立了两块木板,上边去利刃刻着几字。

    “父柳友之墓”。

    “周武之墓”。

    昨夜那两人,一个是柳婉的父亲柳友,另一个则是那个叫作周武的汉子。

    两人应该是落了队伍,又被叛军追杀,只得双双逃命,可最后,却还是落得身死的下场。

    那几具叛军的尸体,真言没有理会,倒是将周武的尸身带上,埋在了柳友的坟旁,也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坟前,柳婉神情呆滞地跪在地上,浑身湿透,衣襟上更是脏乱,双也是一片血肉模糊,还沾满了泥土。

    柳婉身后,真言双合十地站在那里,嘴里诵着往生经,无声无息,只盼坟上新鬼,早些轮回

    坟上,没有供祭品,也没有烛纸香线,柳婉本想搓土为香,可大雨之后的泥土稀软无比,怎么捏也成不了形,柳婉只好寻来几只树枝,伫在坟头上。

    两人就这般,一跪一立,不曾得一字,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大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柳婉“噗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真言见状,也不再诵经,只是一阵摇首叹气,便走了过来,瞧了柳婉一眼。

    只见柳婉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双唇更是变成了紫黑色,还不住地打着哆嗦。

    也是,淋了一夜的暴雨,还替父亲挖出一座坟来,纵使是铁打的身子,此刻也是要受不住的。

    真言倒也罢了,他内功深厚,雨停之时便运功散去了僧袍上的雨水,却是无恙。

    但柳婉武功平平,不能与真言相提并论,她能够撑到现在,已是极为不易了。

    “阿弥陀佛”

    真言查看了柳婉的脉相,见她只是邪寒入体,并无大碍,不由得吟了一声,便运功于掌,将一股内力渡到柳婉体内。

    片刻之后,柳婉面色微微好转,真言见此,便负起佳人,朝着天边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柳婉睁眼醒来,发现自己竟是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四周皆是雾蒙蒙地一片,一丈开外,便已是看不清了。

    “我这是在哪”

    柳婉环视一周,见不到任何东西,嘴里呢喃自语道。

    “爹爹!”

    心中突然想到柳友,柳婉一怔,便朝着四周大喊了起来。

    “爹!爹!!你在哪啊!?女儿怕女儿害怕!!”

    柳婉惊恐地叫着、喊着,可四周仍是静悄悄地,毫无回应,连风声都没得。

    柳婉心中害怕,也不打算留在原地,她认准一个方向,便径直地跑去

    可不论柳婉怎么走,哪怕四面八方都去过一趟,这四周的景象仍是与之前无差,没有一点变化。

    柳婉见此,心中恐惧之感更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是蹲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呜呜”

    忽闻前边传来一阵声响,柳婉抬首望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听到“嗒嗒嗒”地脚步声。

    “谁!谁在那里”

    柳婉站起身子,一脸警惕地问道。

    “嗒嗒”

    没人答她,只有那脚步声,在这死寂般的地方,显得格外地突兀。

    “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好似正朝着自己过来,柳婉仔细看去,只觉浓雾之中,依稀可见一道身影。

    “爹爹!?”

    柳婉唤了一声,花容一笑,便要朝着那身影跑去,可没走几步,便是顿住了脚步。

    只见那道身影之后,竟是又陆续出现了几道身影,并且随着越靠越近,那出现的身影也是越来越多。

    “你不是爹!你是谁!?”

    柳婉花容失色地朝着为首之人道。

    “嘿嘿嘿”

    那人不答,嘿嘿一笑,已是来到柳婉跟前。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叛军盔甲,头盔里却是黑漆漆地一片,使人看不清容貌。

    他将脑袋凑到柳婉面前极近的地方,又是一阵“嘿嘿嘿”地怪笑,这才让柳婉瞧清了他头盔里的模样。

    这头盔之中,竟是藏着一个人的颅骨,上面还挂着丝丝碎肉,端地是血肉模糊!

    而颅骨的眼窝之中,一对赤红的眼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柳婉,其上血丝密布,更显狰狞!

    再看此人身后,赫然可见无数与他一模一样的人,皆是顶着一颗颅首,可怖至极!

    此刻,柳婉已是被吓得面如金纸,她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似被堵住一般,竟然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颅骨瞧着柳婉如此模样,又是一笑,接着分口两排牙齿,滚出一条猩红长舌,在颅骨上一卷而过,竟是将那些碎肉都吞了下去!

    那颅骨又举起中长刀,便要向柳婉砍去!

    “女儿女儿!!”

    危急之间,柳婉忽闻身后传来一阵熟悉地声音,不禁艰难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正朝着自己招呼唤,正是父亲柳友。

    “爹爹!!”

    柳婉见着父亲,忍不住泣声一呼,模样真的可怜之极。

    “女儿!爹死得好惨啊!女儿你要替爹报仇啊!”

    柳友凄惨的话声,落入了柳婉的耳中,使得柳婉哭得愈发地伤心。

    “女儿替爹报仇啊”

    声音不绝如缕地传来,柳婉面色惨然,痴声道:“替爹报仇”

    “娃儿娃儿”

    又是一声呼唤,好似近在咫尺,柳婉循声看去,只见跟前那颅骨正想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一声一声地喊着。

    “娃儿娃儿!你做噩梦了,快醒醒!”

    “爹爹!救我!救我”

    柳婉此刻被颅骨的模样吓得不轻,无心他顾,只是挥舞着双护在身前,嘴里不住地大叫道。

    “娃儿!你快醒醒!”

    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柳婉听得,忽觉四周一阵天旋地转,那些颅首之人与柳友正渐渐地消失散去。

    “这是梦?”

    柳婉见状一怔,嘴里呢喃一句,便闭上双目。

    待她再缓缓睁开双眼之时,先前的那些景致已然不见,入眼处皆是陌生。

    黄泥砌的土墙,茅草铺的屋顶,还有那陈旧的木桌木椅原来自己是在一户农家之中,柳婉如是想道。

    “嗯”

    忽觉气息不顺,柳婉不禁嘤咛一声,却觉得眼角处微凉,素一拭,才知是泪水。

    “原来梦里哭了,现实也会哭的”

    柳婉两指抹开泪珠,心中自语道。

    “娃儿!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身旁传来一道话声,柳婉看去,只见一名农妇打扮的妇人正看着自己,问道:“娃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是哪儿”

    柳婉美目一瞟,又向四周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发现自己脑海中根本没有关于此处的记忆,不禁启齿问道。

    “这里大娘的家里!”

    妇人见柳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道。

    柳婉闻言,也不作多想,便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不由惊道:“我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动不了!?”

    “唉唉!娃儿!你别乱动!你大病刚好,可不能乱动!”

    妇人见状,忙唤了一声,便伸帮柳婉坐起。

    “我病了?”

    柳婉坐起身子,只觉头疼难忍,不禁轻抚娇额,又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是一个大师背你来的!”

    妇人答道:“三天前,一个大师背着你到了大娘这儿,你得了重病,大娘看你可怜,就收留了你”

    柳婉闻言,面露恍然,便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了,连里衣也不是先前穿的,脸色又是一变。

    妇人瞧得真切,却是一笑,道:“娃儿,你放心!你那衣服是大娘给你换的,没别人看见!”

    柳婉得知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妇人从桌上端来一碗汤水,执着汤匙搅了搅,又用嘴抿了一点,才道:“来!娃儿,把这碗姜汤喝了,暖暖身子祛祛寒,身子也好得快一些!”

    “谢谢大娘”

    刚好柳婉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道了声谢,便接过姜汤,浅尝了一口,只觉入口处一阵辛辣自舌尖传来,不禁秀眉微蹙。

    可辣归辣,这姜汤的温度却是刚好,不凉、也不太烫,喝了正好暖暖胃,柳婉也不矫情,便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妇人由着柳婉自己喝着姜汤,只是叹息一声道:“唉!多好的一个娃儿,没事去淋什么雨?要知道,这春时的雨最是凉性,淋多了可是非常伤身子的!”

    “好在那个大师背着你来找大娘,要是再晚上一点啊!准得把身子病坏了去!”

    “娃儿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刚来的那会儿,身子可是滚烫得紧哩!大娘摸着都觉得烫还好大娘那老伴儿给你找来了村子里医术最好的吴郎中,让吴郎中给你瞧了瞧病,又开了两幅药,这才给你把命给保住了!”

    “吴郎中还,你是得了天上神仙保佑,这才没有大事,要是换成其他人,指不定就把脑子给烧坏了!村尾那家的二狗子,就是时候病了一场,把脑袋给烧坏了,现在都是一个傻兮兮地样子,冲着谁都傻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讨不讨得着媳妇”

    “要啊,这都多亏了那位大师!要不是他背着你来,你现在还指不定怎么样哩!”

    “大师可真是活菩萨啊!年纪轻轻的,长得又俊,救了你不,还一直在屋外守了三天,现在都还没去休息呢”

    “唉!你,这伙子做什么不行啊,非得做和尚,挺好看的一个伙子,多可惜啊”

    柳婉一碗姜汤喝完,妇人已是自顾自地唠叨了一大堆,柳婉看她得正在兴头上,也不便去打扰,却是看着屋外出神。

    妇人回过头来,见着柳婉中碗已空了,忙嘿哟一声笑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大娘上了岁数啊,就喜欢啰嗦,一啰嗦就个没完”

    “来来来,把空碗给我吧!娃儿,你就住在大娘这儿,好好休息休息,一定要把病给养好咯!可千万别落下了病根啊!”

    “也别怕给大娘添麻烦,大妈的两个儿子都去从军了,这家里就我和我那老伴儿两个人,反正整天也是闲得没事,这人多啊,显得热闹!”

    妇人一边着,一边接过柳婉中的空碗,放到了一旁,却忽闻门外传来一道话声。

    “柳姑娘,你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