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合符
与陆光出了释迦殿后,拓跋慎在寺中左绕右绕,找到了一座供香客游览的观景楼。因为是供给观景所用,建设上并不繁琐,没有建造内屋,只是一个单纯的二层楼,连墙壁都没有,只在下层多树立柱,第二层呈“回”字型,十二根立柱,外八内四分布。
大概是因为今天寺主讲经的日子,这个观景楼上没多少人在,只有几个妇人带着孩子追逐玩闹。
拓跋慎绕着二层转了一圈,在东南方向发现了四个连在一起呈“田”字的大池塘,池塘中开满了荷花,堤上也遍种了垂柳。这应该是寺院自己开挖用来养鱼的。
看了一下大致的路径,拓跋慎就下了楼,朝着池塘的方向而去。
这是任城王在书信中约定好的地方。
与陆光穿过一百多米长的果林,来到池塘边,发现这里也有些僧侣和香客。拓跋慎左右看了看,从陆光中接过一根粉色织绣长带,然后将道具苹果丢进水里,束上长带。再接过陆光递过来的一卷题有法华经的经卷,卷头绑着根红色丝带,垂下一尺,然后顺着堤道踱步慢行。
这里的四个池塘,大约占了八亩地的面积,再加上花草树木遮挡,也不知道接头的暗间到底在哪里,所以拓跋慎一边走一边找,对照着信中的信息,仔细找起人来。
不过好在这里人不多,拓跋慎很快就在西南角的一个亭边发现两个坐在亭中的中年人,两人一个身穿宽衣,腰束黑布带,头上戴着冠,固冠的发簪是根新竹所制,中也拿着一卷书。另一个显得肥胖,梳着两个冲天髻,中拿着一个便面,腰中长带几乎要垂在地上,远看给人一种汉钟离的印象。
就是这两个了!
拓跋慎回过头,向着陆光轻咳一声,示意他待会儿多注意一下四周。然后将中经卷有法华经三字的一面朝向前方,然后昂首挺胸走上前去。
站在亭边的两个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拓跋慎,开始还没在意,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是个孩子过来合符,等拓跋慎走的稍近,才注意到拓跋慎束着粉色长带,中还拿着一卷经文,这才意识到对方就是来跟他们合符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并没有主动上前,怕只是巧合。
拓跋慎走到亭中坐下,看了看戴冠之人中的书卷,上面写着老子五千言,展开经卷,吟道:“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
“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持经卷的中年男子接着道。
接了谢灵运的诗,确定了这就是今天接头者,拓跋慎将中捏着的展翅蝙蝠铜符路了出来。
两个中年人看了,也不答话,只是使了个眼色后一起转身出了亭,向旁边的竹林走了过去。
拓跋慎收起经卷,从后面跟上,陆光则跟在最后面。在竹林中来回折了几十步,便见一个用竹子和木料建的盖着茅草的屋子。两个中年人进去之后,拓跋慎也跟着进去,留下拓跋慎在门边守着。
两个中年人等拓跋慎进来后,也赶忙取出另一半铜符,与拓跋慎的铜符正反相扣,竟是分毫不差。
“人等参见殿下!”两人见符合无差,立马拜倒在地。
“两位身在龙潭虎穴,何须多礼!”拓跋慎也不会因为他们地位低就去怠慢,连忙虚扶道。现在是他需要仰仗这些人的时候,一些虚礼就不讲究了。
“二卿郡望何处?是何名姓?”
两个人对视一眼,低下头,文人装扮的尴尬道:“怎敢提及郡望二字。人等都是寒家子出身。人张姓名曜,长广郡人。这位赵姓名峄,本是江南人士,只因幼时老父为郡豪所害,与母亲为奸人贩卖,流落到淮北。人等都是五年前来建康,家人都还在徐州。”
听到他们都是有根底的,拓跋慎才放心下来,有家人做个牵制就好。
毕竟像要离那种心忍于双亲的奇葩千古少有。拓跋慎自问,如果自己身边有要离那种人,也是不敢用的。
“本朝任人以能,非比南朝取人以阀阅品第为先,二卿何愁不能富贵。今日孤亲来此,正是要亲见二卿,二卿忠心孤还朝必报于任城王叔。”
张曜,赵峄闻言大喜,道:“人等久居秣陵,不得为朝廷效力,昨日得了任城王殿下令,命我等唯殿下令是从,殿下有何吩咐,人等必效全力。”
“好,好!国赖群贤,不计身在内外,皆可为朝廷效力。卿等建功殊域,自然也能声闻于朝。”
完这些客气话,拓跋慎道:“孤今日来此,不能久留。恐为南朝所疑。卿等有何请,可以告于孤。”
张曜道:“人等无甚大难处,只是,殿下长居于馆中,我等若有紧急,只怕不能与馆中通消息,只恐误了大事。唯此一难。”
这个倒是,如果总是派人联系他们,恐怕没多久南朝就会察觉。
想了想,拓跋慎道:“这样吧,明日孤委派使臣郑道昭前去斗场市买些奴婢。”着从取出一枚包着丝绢的玉佩,展示给两人看清除,接着道:“孤以此佩为信物,以郑卿携佩到市中,二卿可将从者卖于郑卿,如此,可掩南朝耳目。”
张曜思度可行,道:“还请殿下赐下书,以作印证。以防误漏。”
拓跋慎点点头,走到案边,在黄麻纸上写了个“郑”字。
拓跋慎不敢多耽误时间,留下书后就出了茅屋,与陆光出了竹林,收起了粉带给了陆光收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果林,拓跋慎就直奔讲经堂。他虽然没打算与这个死间对暗号,但是远远看一眼却是无妨。
哪知到了讲经堂外,却发现这里已经被围的没什么地方了,人都排到门口了。
跨过门槛,就能看见堂中有三个和尚,其中中间的是个长着山羊胡,面相上看起来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帅哥。
拓跋慎为在最外围也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听起佛经。
虽然对佛教观感一般,既有对历史上崇佛过度造成危害的警惕,又有对于善恶报应和生死轮回的怀疑。不过对于自己现在重生的事实,心理上又不能完全摒弃轮回转世的法。可是如果真有转世轮回,为什么他这个偷渡户从来没遇见过什么神仙鬼怪,通灵之事。到时经常听见别人动辄遇见鬼啊神的。
在平城宫的时候,因为太皇太后崇佛,经常在皇宫和僧侣尼姑开道场讲经论法,皇帝,冯清也因此深受熏陶,连带着皇宫里面也弥漫着崇佛的气息,以前太后的旧人,不管信不信,都会给外人一种自己也是崇佛之人的感觉。在这种集体崇佛的氛围下,拓跋慎当然也不免受到影响。只不过他有前一世的学识经验护体,总能保持一份本心,不被佛理哲学度化而已。所以他平日听佛学,就是听其中的一些哲理和佛陀的故事。
长干寺寺主僧佑今天讲的是法华经中的五百弟子受记品,已经讲到了一半,现在的是世尊在给自己做太子时期的侍卫之一的憍陈如尊者授记。
现场的气氛很好,堂中一片寂静,真仿佛世尊降临,在给五百弟子授记一般。
听了几分钟,寺主抑扬顿挫,长短有序的讲经,好似有醍醐灌顶之效,让拓跋慎这几天一直有些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佛陀思想的世界中,不知不觉连时间都记不得了,至于陈夫人,也被他不知道放到哪里了。
等到一刻钟后,来到讲经堂的陈夫人,看到坐在地上,沉浸在佛法中的拓跋慎,舒口气的同时,也没有上前打扰,只在一旁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