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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爷的密旨，只有老相国桓甫，自己以及死去的左青知道。胡鹏狐疑的望着阿初：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胡鹏淡然自若道，“我不曾听过什么密旨。先帝只下过一道遗旨，就是由陛下承继南周大统。”

    阿初脱口轻‘哈’了一声，面上却不带丁点笑意。“若有异心可诛--这句话胡尚书听过没有？”

    胡鹏移了视线沉吟，五根手指扣在膝盖上来回无声敲着。

    见他这般姿态就晓得心中有鬼。

    “如今这密旨还在吗？今日我就是想同尚书大人一块聊聊天，敞开了天窗说亮话。”阿初眼尾上挑，“方才若不是尚书大人的侍卫挟持我，我的人也不会动手啊。”摆出了一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这番说词的神气。

    胡鹏也不恼也不急，张口问道，“阿初啊，你母亲呢？”

    阿初心里咯噔一下。胡鹏明知自己来历却没有指名道姓，就是留了一点余地。可他为何这样做呢？

    见殷楚已经跳下了马车，阿初回头道，“尚书大人，不如我们先下马车吧。”

    这里是，西郊乱葬岗。经过方才一阵折腾后已经天黑了。

    胡鹏跟在阿初后头，有一刻的恍惚。无数死人的骸骨就在脚底深处的地下埋着，那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他被殷楚拿着刀端戳了一下腰间，“尚书大人是读书人，只要未做亏心事，应当不怕那些东西的。”

    胡鹏回过神来，向前看去。阿初举着一根点起的火把在空中晃了一下，“请尚书大人过来呀？”

    分明四下无声，胡鹏却能感觉到脊梁骨渗出的寒意。他沉默的朝前走去，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幽幽的照在一座座低矮的荒草坡。坡上密密的隆起十几个土堆，只有几块简陋墓碑歪歪斜斜，积满灰尘蛛网，而大部分的却连墓碑都没有。

    远处树影摇动，寒鸦不时的发出凄然的声响，扑朔着翅膀倏倏飞过。

    “尚书大人可得好好看看这里。”阿初将火把凑到胡鹏跟前，“八年前的冤魂可都在这下面躺着呢。”“尚书大人为了保住官运亨通，倒是能昧着良心害人灭门。”

    当初自己与母亲忙着逃生，也不知父亲的尸骨在不在此处。

    此地荒凉又森气，三人一时间皆是想到了痛苦的事情，缄默了很久。

    殷楚的人马并没有对这些侍卫赶尽杀绝，所以有人趁乱逃脱，一溜小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到了城内。

    也许是因为天黑，正巧就撞上了延尉大人的马车，整个人扑棱一下就飞出去了。昏过去前掐着最后一丝清明说道，“胡尚书、被抓走了。。。”

    延尉大人听了一惊，脸色大变，命都尉府即刻派出人马去城外沿路去找，务必要完好无损的将人带回来。

    于是都尉府立刻召集大批官兵连夜出城，向着城外飞驰而去。

    此刻乱葬岗的三人终于从悲伤中脱离了出来。

    阿初缓缓说道，“做个交易吧，我告诉你谁在帮我，你把那道密旨交给我。”

    殷楚就站在一丈远的地方，死死地盯着胡鹏。

    胡鹏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若是你回来报仇的，尽管索了命去。那密旨不管是不是真的，与你也是没有用的。”

    阿初朝殷楚使了一个眼色，殷楚跨步抽刀横过去，一手扣住胡鹏的肩膀，一脚踹在了小腿肚上，令其跪了下来。

    “谁说非要杀人才是报仇？我要你们承认错了，我要陛下、桓甫都承认错了！”说到激动处，声音微颤。

    “你们颠倒是非黑白，总要有人来讨公道的。”

    殷楚的刀锋冷冽，顺着胡鹏的眉骨轻轻滑到耳边。胡鹏身子颤了颤，只是一瞬的惊慌，很快压了下去。他闭上了眼，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欠债自然要还的。

    而殷楚的刀只是如泥般削去了一段发丝。而后出招在他后颈劈了一掌，人便昏了过去。利索的将人扛回了马车上。

    阿初举着火把的手因为寒冷抖了抖，不由得只好双手握住火把。回头望了望那些隆起的土堆，“下回，我会带着祭品来的。”

    两人也上了马车，趁着夜色急急地赶着往城内去。

    这是一场八年前的噩梦。

    岁末隆冬，夜色浓重，哀鸦凄厉长鸣，扇动着翅膀盘旋在天际之上。

    胡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些盘旋的黑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加紧了步子掖了大氅继续向前走。走了没多久，就听见前殿远远传来凄厉惨叫和兵剑碰击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缓缓地在宫墙内蔓延开来。

    胡鹏发抖的双手握成了拳却放在了背后，他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自己本不该来的。

    一些护卫倒在血泊中抽搐，而唐仁已经被人团团围住，身前的殷楚替他挡着刺来的刀剑，身受重伤终于寡不敌众而倒在地上。唐仁是个书生，拿剑横档已经吃力，最后渐渐没了力气，被人一脚踹下台阶。他手指紧紧地扣着台阶，挣扎着试图爬起来，面容尽是痛楚。

    胡鹏胸口隐隐作痛。眼睁睁亲见唐仁被侍卫轻松的从地上倒拖着前行，行过处身下流淌的鲜血蔓延了一地。血泥糅杂，什么鲜衣怒马的英才也瞬间跌落成泥。连自尊也没了。

    胡鹏怕了也后悔了。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眼神中无数锋芒在激烈的交错。他很想开口阻止，却感觉嗓子似乎堵着发不出声来。

    廊檐下灯盏内的灯芯苟延残喘着闪动了几下，终究还是灭了。黑夜漆冷，一如他的心境，那些看不见的痛苦、自责在全身游走，连带着回忆一同吞噬着他的血肉。

    心思挣扎无用，终究长叹一声，无颜再看下去。他慢慢后退转身，而后走了一段，腿一软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往家走去。

    夜色殡葬，寒鸦高飞，掩埋在浓黑夜色里宫城内围的一场血腥杀戮，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长钟奏响，悠远浩荡。城门开启，阳光普照，青石地板已经干净，仿佛从来没有沾染过腥红，多少屈死的人都会连着血污带着沉冤一起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