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六见他有些踌躇不安的表情，眼尾一扬，语气淡淡道，“方兄怎么不说话了？”

    方槐借着将已经打翻的茶杯重新放正，才干咳了一声道，“这真是好消息啊。我是太高兴了不知道说什么。那些胡夷人诡计多端，想必、想必是另有所图吧。”

    燕子六没有错过他眼中闪闪烁烁的神色。此人，有些变了。

    方槐掩去心虚岔开话题问，“监军？不知又是朝中哪位大人？我终年在这偏僻的边郡，对朝中官员倒是不怎么清楚。”

    燕子六道，“哦，也是我一位兄弟。姓杨，叫杨怀瑾。如今虽是少府监侍郎，也是个殿前红人。”

    两人在堂内继续说着话，谁都没有察觉屋子里的丁香，正趴着墙侧耳偷听。

    杨怀瑾？不会这么巧吧。

    丁香揪着袖子一阵揉捏：她对杨怀瑾不是没有半点怨言的。她错付真心给了阿初，又被杨怀瑾赶出了杨家。这段日子过得有多艰辛，杨怀瑾恐怕是体味不到的。至于阿初，心中反到恨不起来。

    正当她发呆时，一阵哇哇的啼哭声将她浇醒：是了，如今自己都当娘了。往事，往事也该如烟去了。

    。。。。。。

    自从燕子六去了坚城，却是两日没有一点消息。杨怀瑾不急，萧琉璃急了。

    “姓杨的，燕子六去了那么久，不知是不是糟了胡夷埋伏了。你还不派兵进坚城？”

    杨怀瑾正端坐在一块有棱有角的青灰石块上，眺望远方，入神想着心事，全然不想回应萧琉璃。

    明眼人看这位监军的杨侍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身躯凛凛，相貌轩昂。就适合呆在邺都当个富贵公子，哪适合随军跑来沙场。

    萧琉璃见人没有反应，干脆抢了一匹马准备追去坚城找燕子六。

    “拦住她！”杨怀瑾突然回神，对着屠老狗厉声下令。

    屠老狗领了命令，脚下生风滑着石子路过去，伸手抓住那匹马的缰绳就往回头走。

    萧琉璃坐在马上蹙起叶眉踌躇要不要下来，直接抽出短刺指着杨怀瑾骂道，“姓杨的，我当初要去救阿初，你拦着我。如今我要去救燕子六，你还拦着我？本姑奶奶上辈子与你是不是有仇没报？”

    杨怀瑾闻言眨了眨眼，道，“萧姑娘--五姐息怒。阿初的事我心里清楚，不瞒你说，我从邺都出来前，已经派人进宫寻觅了，找到了她定会护着她无虞。”顿了顿，目光又移向坚城的方向，隐隐看得见那座城廓。“至于燕兄，我信他自有分寸，不会硬逞。”

    征远将军和参军正走过来，冲着杨怀瑾抱了抱拳道，“杨大人，您命令的已经准备好了。”

    杨怀瑾终于动了，从石块上站起身，脊梁挺直，目光深远的看着坚城，“你们派人进城吧。”

    征远将军亲自挑选了精兵二百人，分批分量依次进入坚城。他们有的扮做商队，有的扮做探亲的百姓，无一例外的顺利被放进去了。

    守城的戒备如此松怠，令杨怀瑾愈来愈不安。

    而那两百人一入城便像泥鳅钻洞，滑溜的一下子没影了。他们各自带着任务而来，有的负责查探城中有无胡夷人踪迹，有的负责查探城中士兵百姓、以及粮草城防状况。

    令人意外的事，这些事进行的都很顺利。城中的氛围安静的让潜进去的精兵都有了一种错觉：此城要么被胡夷人放弃了？

    而在守城将军宅邸里的燕子六也稍稍绷紧了神经：因为方槐家的小妇人和孩子都不见了。

    原本今日方槐带着燕子六在城中巡查，倒是在队伍中找到了一个失了音信的旧部。

    那人灰头土脸，面容清瘦，已经看不出当初从邺都走时的意气风发。他哽咽着颤抖肩膀道，“那几个一道来的兄弟，早在前头几个城郡的时候，因为助守城将士杀胡夷，最后敌不过都死了。胡夷那边好像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军师，用计歹毒厉狠，藏头露尾的难见真人。”

    燕子六闻言瞥见方槐脸色变了不自然，只好先将疑问咽下了肚子，扶着那个兄弟靠着墙道，“是大哥来晚了。你放心，增援大军已经到了，这一回定要将胡夷打的再无还手的余地。”

    正当两人唏嘘一阵，这时有士兵从远处急急奔来，趔趄着险些翻了个跟头。朝着方槐半屈跪下道：“不好了，方将军！我方才巡视到府上的时候，发现将军宅子门户大开，地上有些不寻常的脚印，进去一查才发现夫人和孩子都不见了！”

    “什么？！”方槐一口怒气夹杂着震惊涌到了胸膛，横亘着不上不下，“快！快去查查，今日有可疑之人进城或是出城没有！”

    燕子六也觉着这事情发生的突然又蹊跷，只是脑子里一下子还没理清头绪出来。只好安慰道，“方兄，别急。说不定只是去哪里散个步，这城里进进出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方槐心里乱成一团：别人不清楚，可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胡夷新王对他的威胁之言。难不成胡夷人早就潜进城内，一举一动早被人盯着？想要掳走妻儿再来威胁自己就范？

    重重怀疑下，方槐突然抬起头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盯向燕子六，“燕兄，你真是朝廷派来的人？”

    燕子六闻言也是一愣。料想方槐是丢了妻儿的行踪心切才会胡思乱想。便道：“我燕子六就算做猪做狗，也绝不会骗自己的兄弟。”

    方槐见他信誓旦旦，目露坦荡，觉得自己太过紧张有些小人之心了。“是我唐突了。此事我再派人查查，你说的对，我这坚城也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

    燕子六不疑有他，但见方槐立马镇定了，眼中迸出风云涌动，只是一瞬便消了踪影。心下一惊：这方槐前一刻还紧张的要命，下一刻就像是胸有成竹？难不成他知道，是谁掳走的妻儿？

    这事得好好查查了。燕子六移开目光，将怀疑的神色收敛了起来。

    很快，负责守城门的士兵被人反缚着手臂押了过来。“跪下！”

    被人踢了一脚后直接面朝地倒下，吃了一口土，然后挣扎着转过脸来，“将军！发生何事了？小的犯什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