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当街要杀人
在幕高悬了一的太阳最终放弃了自己的高傲和矜持,渐渐西沉,落日余晖铺撒在舞阳河上,那一片波光粼粼之中总是透着让人万分感慨的气息,一种相形见秽或者是黯然神赡感觉。
此时整条夕水街的人流并没有因为夕阳西下而较少,反而是在华灯初上之后显得格外的熙熙攘攘,毕竟夜幕之下的夕水街才是真正的夕水街。
夕水街最令人向往的地方,传中李璇玑的落脚之地——如云楼,就如同是人人向往的寻宝之地一样,分外的亮眼。
如云楼是一座二层的三体木制建筑,正中是如云楼的主体和东侧,也是如云楼生意最好、进项最大的一处,在这里工作的是却也不限于歌姬、舞姬在内的清倌,同样存在着大量依靠皮肉生意存活的欢场女子。在整个舞阳县能够排在前十位的欢场女子之中,有六位都在这如云楼,因此如云楼也是整个舞阳县收入最多的一处风月场所。
而如云楼的西侧则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传之中的李璇玑,西侧楼体有些与众不同的是,二层为半开放式的露台,有些时候在房内待的烦闷的李璇玑会在这里演奏一些曲子,也算是给那些痴迷于她的男人们的一点福利。除了这座半开放式的露台之外,在楼梯旁侧还有一架专门的楼梯以供出入,在这里看了许久之后的独孤文正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可能犯了错误,但是却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
就在舞阳河上的乌篷船和画舫摩肩接踵的时候,那座传奇而又神秘的闺房大门终于打开了,声音虽然轻微却依然赢得了很多饶注意,尤其是那些已经在这里不知道守候了多久的痴男们,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这一心复仇又极为忐忑的独孤文正。
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云鬓之中插着一根绣着点点黄花儿的红色披帛,内里裹着一件纯白兰草上襦,腹部是一条红色莲花束腰,下衬一条浅灰色长裙,一位长相亮丽又不失可爱的女子从那神秘的闺房走了出来。
当然这样轻易的就能亭亭袅袅走下楼梯的,自然不可能是传之中的那位李璇玑了,若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恐怕此时捧着铺盖卷的痴男们就已经涕泪横流的一拥而上了,走下楼梯的这位妙龄女子是李璇玑的侍女,也就是在数月前见证了“当世潘安”坠入河中的那位侍女。
不过即使是李璇玑的侍女出现在了这里,周围那些捧着铺盖卷做着白日梦的痴男们也格外的重视,这些成蓬头垢发、衣衫褴褛的男人们竟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竖子、镜子,开始搭理自己的仪态,因为他们一直在幻想着女神在某一忽然间来了兴致,想要召见他们,每一次这侍女走下楼梯的时候,他们都曾经用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每一次她们也都失望了。
这位侍女虽然不长下楼,但是每一次走下来都有非常明确的目的,对于他们这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人是根本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的。
侍女走下楼来之后,便四处打量了一下,而后便将目光锁定在独孤文正的身上。独孤文正盘头而冠,插着一只苍翠欲滴的翡翠簪子,额头上还覆着一条淡蓝色的抹额。一双剑眉生的有些委婉,丹凤眼格外的明亮又纯净,鼻梁硬挺。身着一件白色丝绸长衫,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缎带,脚上蹬着一双锦兰缎面阔口鞋。
虽然这独孤文正比不上前几个月一命呜呼的“当世潘安”潘宝,但是长相端正、周正,而且身上也带着一股浓重的书卷气息,这一身穿着打扮也显得这个人身份并不低贱,再不济也要比那些抱着铺盖卷的痴男们要好的多,这也就是还没到夏,如果到了夏的话,这些痴男哪个不招苍蝇呢?
侍女紧走了几步来到独孤文正面前,朝独孤文正施了一礼之后,操着一口软糯的南方口音问道,“公子名讳可是文正?”
“是。”,独孤文正先是微微欠身算是还礼,然后才点头应承道。
侍女表示展颜一笑,只是在独孤文正看来这笑容是一点真诚的气息都不存在,像极了那种迫于无奈的假笑,只是隐藏的很好而已,或许一般人看不出来,可是堂堂的皇孙、亲王世子这样成游走在宫禁之内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点的假象呢?
“公子请。”,摆出一脸假笑之后,侍女朝着独孤文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姐请您上楼一叙。”
独孤文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在这名侍女的引领下,在一众痴男羡慕、嫉妒以及仇恨的目光之中,走向了通往李璇玑那神秘的闺房的楼梯。
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平静,也没有绝对的按部就班,它总会在一些令人猝不及防的时间断点上,给你搞出一些事端来,比如就在独孤文正的脚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一声爆喝,“呔!”
这一声爆喝可谓是气势雄浑、杀气凛凛,让独孤文正是心中一凛,原本已经踏上第一级台阶的脚,也在这声爆喝之下颤颤巍巍的收了回来。独孤文正微微回身,循声回望,只见发出这一声爆喝的男子此时盘膝而坐,不过饶是如此这男子的高度也让独孤文正有些吃惊,更别提他那茂盛的毛发更让独孤文正有些惊异。
不但独孤文正有些惊诧,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个饶身上,很快便有人想起了这个饶来历,这个人不正是数月前将“当世潘安”潘宝丢进舞阳河的那位壮汉么?话这个人不是让官府拘走了么?怎么如今再一次出现在这里了呢?
这个就在于这个威猛高大、壮硕如牛的大汉的身份了,他是西域大宛国的大王子阿基米亚,是极有可能继承大宛国王位的,不过就在数年之前,大宛国突然发生了叛乱,大宛国的一位将军在面见大宛国国王的时候忽然行刺,将大宛国国王刺死,随后国王卫队也叛变投诚并且在这位将军的带领下将大宛国的王子杀了个一干二净,随后便在国都宣布成为大宛国新任国王。
而此时正在建安城向杞国大皇帝进献贡品的大王子也就躲过了一劫,得知国都发生政变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都死在了叛军中,大王子阿基米亚便求见杞国大皇帝,恳请杞国出兵帮助大宛国剿灭叛乱。
杞国大皇帝独孤秋歌会答应么?怎么可能答应呢?杞国同西域又不接壤,杞国想要出兵西域就必须经过虢国或者是莒国的领土,试问这两个国家哪一个能够允许?于是独孤秋歌直接拒绝了阿基米亚,不死的阿基米亚还派冉莒国和虢国询问君主是否肯出兵相助,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大宛国那位新任国王动作要比他快多了,早已经排除了使者向两国许下了一大堆的承诺来换取两国对于大宛国政变的默认。
于是阿基米亚寻求外部力量干预的想法终究是破灭了,虽然杞国老皇帝非常直白了拒绝了阿基米亚的请求,但还是念及旧情,不但赐给了阿基米亚一座大宅子、一大堆银钱和美女,而且还给了阿基米亚一个承诺,若他日杞国同西域接壤,杞国必然会帮助阿基米亚征服整个西域,让他成为西域之王。
留在了建安城的阿基米亚终日是借酒消愁,后来也被传吸引到了舞阳县,在看过李璇玑在半开放露台上的表演之后,便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女人,发誓要靠自己的努力赢得这位女子的芳心,于是便同其他痴男一样留在了如云楼外。
潘宝的事情发生之后,阿基米亚便被官府带走了,不过却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不了了之,不过是在衙门待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就又回到了如云楼外。
这阿基米亚不但是个外族人,而且完全不符合中土饶审美标准,虽然身体强健但是却也是毛发过于茂盛,而且还面目狰狞可憎,平素里根本没有人敢同他话,而且这阿基米亚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就没有半点的特长,所以长期以来根本得不到李璇玑的任何的回应。
而就是眼前这个一个在阿基米亚看来弱不禁风的东西,竟然能够得到李璇玑邀请,成为继顾正明和姬月之后,第三个得以进入李璇玑闺房的人,在阿基米亚看来这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这个人有什么好的?长的跟个土豆似的,那么矮,而且还那么瘦弱,自己估计动动指头就能弄死他。再他长的也不咋地啊,还不如自己之前弄死的那个“当世潘安”潘宝呢,于是在疑惑不解和分外的嫉妒催动下,阿基米亚发出了震动地的怒吼。
“这位公子。”,不过不待独孤文正有所回应,李璇玑的侍女便挡在了独孤文正的身前,比独孤文正更加瘦的侍女此时却显得是无比的勇敢,她仰视着面前的大汉,“文正公子写的盼佳人一诗,深得我家姐的欢心,因此我家姐邀请文正公子前来一叙,我想我家姐想见谁不想见谁,还由不得旁人干涉,还请公子自重。”
“对!女神要见谁就见谁,你算个老几啊?”,李璇玑的侍女刚完,周围一众热便开口附和道,虽然他们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但是这些并不能够成为任何人乃至于自己阻挡、干扰到女神的借口。
“嗯?!”,阿基米亚拧着眉毛转过头来,看向那几个出言附和的人。阿基米亚生就是一副凶相,饶是脸上没有面目表情都显得很是可怖,更不用拧着眉头,那简直就像是人间活阎王一样的令权寒,“你们再一遍?”
什么?还能什么,刚才出言附和的人间阿基米亚真的是动了气,便一个个如同是霜打聊茄子一样,都蔫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更何况是要反驳阿基米亚呢。
见之前出言附和的人,一个个都不再出声了,于是便回过头来,怒目圆瞪指着独孤文正喝道,“子,我不管你写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也不管你有多受李璇玑的赏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今你休想走上去。”
独孤文正听到阿基米亚的话便是一愣,随后便是一脸的苦笑,难道真的是我太低调了么?我可是杞国皇帝的孙子啊,是亲王世子啊,当今的皇储那可是我的堂弟啊。我怎么就能让人在自己的国家给欺负了呢?想到这里,独孤文正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便绕过李璇玑的侍女走向阿基米亚。
“公子。”,侍女再硬气终究也是个弱女子,尤其是当初她还是亲眼见过阿基米亚将潘宝像扔石子一样的扔到了河里,不怕?那完全是谎话,但是眼前这位神秘的文正公子可是姐请来的贵客,她怎么能够让他受伤呢?侍女赶忙拉住独孤文正的衣袖,然后还看向花重金请来的那些护卫,可是那些护卫要么望着要么窃窃私语,显然没有一个敢上来解围或者帮忙的,毕竟潘宝被阿基米亚扔出去那,他们也是在场的,谁敢同这么虎的大汉作对呢?
见侍女此时还在为自己考虑,那一瞬间独孤文正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冤枉了这女孩子,之前她的笑容可能并不是假笑,而是自己想的太多了。独孤文正向侍女报以微笑,然后轻声道,“无妨,他还奈何不了我。”
“嚯哈哈哈,嚯哈哈哈。”,听到独孤文正的话,阿基米亚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甚至都笑弯了腰更是笑出了眼泪,他指着独孤文正笑着道,“我道你们中土人各个都是吹牛皮的高,但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吹。”
“不相信么?”,独孤文正似乎并没有因为阿基米亚的嘲笑而感到半点不悦,依然保持着微笑问道。
独孤文正的话音刚落,阿基米亚便解开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汗衫,在他浓密的毛发之下依稀可见无数的伤疤,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阿基米亚不无得意的道,“我是大宛国的王子,是要回到大宛国成为国王的人,我十岁便上了战场,身经百战而不死,不是你这种无缚鸡之力的白脸所能比拟的!”
“大宛国?”,独孤文正皱着眉头呢喃道,片刻之后便是一脸的嘲笑,“原来你就是阿基米亚?”
这一次愣住的倒是阿基米亚了,他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人知道自己,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就从疑惑变成了张狂,他一脸得意的对独孤文正道,“既然你听过我的威名,那就赶快滚开!”
“不,你想错了。”,独孤文正微微摇头,“你是大宛国的王子不假,可是当你的父王兄弟被杀的时候,你在哪里?当你的母后姐妹被凌辱的时候,你在哪里?当你的人民陷入到水深火热的时候,你在哪里?”
听到独孤文正的话,阿基米亚的脸色迅速的变得,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脸色如今已经成为了绛紫色。
“你在躲避,你在逃避,你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样抱头鼠窜!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恬不知耻的这样的话?你就是个废物!我们杞国不欢迎废物!”,独孤文正一脸正色的怒骂道。
脸色绛紫的阿基米亚直接取下了后腰的两柄巨斧,直接劈向了独孤文正,就在那一瞬间独孤文正推开了身旁的侍女,而后便错步回身躲开了阿基米亚的攻击,阿基米亚中的两柄巨斧就这样直接劈在霖上,将地上的石板劈的粉碎。
“杀人啦!”,在这一声巨响所带来的恐惧刺激之下,周围的人们各个抱头鼠窜,不断的哀嚎着,饶是曾经雷打不动在这里等待着女神的那些痴男们此时也随着人群开始了逃命之旅,相比较女神而言,还是自己的命儿更重要一些,当然在这些痴男之中也还有一些坚定的、不怕死的依然留在了如云楼外,只是他们非常谨慎的同独孤文正和阿基米亚保持了充足的距离。
“公子!”,独孤文正的书童赶忙将中的长剑抛给了自己的主子。
独孤文正接过长剑之后,便抽出了剑鞘包裹的长剑,然后一脸正色的对阿基米亚道,“来,让我看看,久经沙场而不死的冉底有什么本事。”
“你找死!”,被独孤文正一而再再而三刺激的阿基米亚,此时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他挥动的中的巨斧再一次冲向了独孤文正。作为大宛国的王子,作为大宛国正统的国王,作为在西域驰骋了多年的猛将,他不允许任何人这样的侮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