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琴依言，沉默地穿上。

    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也实在没脸面对他。

    武皇庭盯着她的头顶看了一会，脸色不太好地道：“不是要去卫生间？”

    “……”她一愣抬头，接着如蒙大赦般立刻转身握住了门把，打开，进去，关门。

    一气呵成。

    武皇庭：“……”

    她到底是有多不想跟他在一起？

    ……

    肖晓琴平复了一下心跳后，整个人不由得顺着玻璃门蹲下去……

    经过昨晚的事，她觉得自己更加没脸面对他了。

    本来她在他面前就够自卑的了，现在他还知道了她家庭的事，他会不会更嫌弃她？甚至，讨厌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你好了没有？”

    “……”肖晓琴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却因蹲得太久腿有些麻了，她踉跄下，连忙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过了会，她有些羞窘地小声说：“再，再等一下。”

    她连忙打开水龙头，掬了把水洗脸。

    其实她真的想当个鸵鸟，可是现实却不容她一直躲避下去。

    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了许久，她想着也许多等一会他就出去了，毕竟他有工作什么，可是当她鼓起勇气打开门，却见男人就站在门口，双臂环胸，一副“严阵以待”的冷漠脸。

    肖晓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摆。

    武皇庭望着眼前的女人，有种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无力感。

    在她面前，他所有的脾气好像都没了。

    “过来。”他沉声开口，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肖晓琴犹豫了下，还是几步走到他面前站定。

    武皇庭抬起手，轻轻地触碰她的额头，一边目光不善地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你。”

    “……”肖晓琴微愣地抬起眸。

    四目对视。

    她清黑圆亮的大眼中闪着一点呆懵，昨天她哭的时候隐形眼镜也不知道掉哪儿了，此刻她双眼虽然看着他，却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情，愈加显得她有点迷茫。

    武皇庭盯着她有些傻愣愣的样子，大手放在她的额头，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说什么话了……

    肖晓琴先一步回过神，轻轻地退开一点。

    武皇庭微咳一下，“感觉好点了没有？”

    肖晓琴点点头。她身体本来就不错，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

    其实这几个月来，她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睡在这里，昨晚她睡得格外香甜。

    不过这种事，打死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肖晓琴不好意思再在这里打扰他，勉强开口：“昨晚……谢谢你！我，我先走了。”

    “我已经帮你跟三嫂请假了，你今天不用去上班。”

    “啊？”她一脸呆滞。

    武皇庭冷淡地瞥她一眼，“先吃早饭吧，吃完再说。”

    肖晓琴：“……”

    他那句“吃完再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什么？

    她没敢问出口。

    因为她感觉得出来，男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还不过来！”已经到了餐厅的某个男人眯着眼，冷声喊。

    肖晓琴连忙小跑几步过去。

    两个人在餐桌旁坐下。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肖晓琴看了一眼，鼻间一酸。

    跟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差不多，还有她最喜欢喝的温牛奶。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早餐，肖晓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武皇庭瞥了一眼，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细嚼慢咽，脑海中忽然想起以前，那时候他嫌弃她吃饭慢，她就一股脑地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顿时圆鼓鼓的，可爱又可笑。

    那时他笑了她，她恼羞成怒，连忙起身捂着他的嘴，不让他笑她。他自然要往后躲，她也跟着俯身过去，却一不小心跌落他的怀里……

    她娇俏的模样太惹人心动，他忍不住偷了一个香。

    他的嘴角因忆起往事而不由得微微勾起……

    肖晓琴抬手端起牛奶杯，目光无意中却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虽然很浅，但她确定他在笑。

    武皇庭察觉到她的注视，很快板起脸，“看什么？吃你的。”

    肖晓琴：“……”

    她小时候被妈妈教育说，女孩子吃饭要斯文，细嚼慢咽才好看。所以她从小到大吃饭速度都不快，她知道他不喜欢吃饭慢的女人，连忙多咬了几口三明治，嘴里都塞满了。

    这样一来，她很快就噎住了。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武皇庭忍不住眉头蹙起，“吃慢点，我又没催你。”

    抬手把牛奶递给她。

    肖晓琴脸都红了，在他面前更加不好意思，接过牛奶杯，咕咚咕咚几口灌下去。

    吃完了早饭，肖晓琴有些手足无措地垂着头，像等着审判的犯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坐在沙发上，不敢乱动。

    武皇庭坐在她的对面，姿态放松，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昨天的事，解释给我听。”他的语气带着命令般道。

    肖晓琴：“……”

    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听什么解释。再说，昨天的事，她真的不想再提了。

    她的沉默，让武皇庭心中的怒火直往上冲，“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解释！”

    肖晓琴吓得一抖，她抬了抬眸，“你，你想听什么？”

    昨天的事，他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武皇庭克制着捏紧拳，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扳开这丫头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三嫂不是说这丫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很聪明的吗？以他看，这世上没有比她更笨的人了。

    “我要你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给我说清楚。”

    肖晓琴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唇，“那些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让你说！”

    “……”肖晓琴顿时觉得有些委屈，他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心情很不好，她不敢迟疑，开始说起昨天的事，等她全部说完，武皇庭的脸色却没有变得更美好，反倒比之前更恐怖了点。

    “为什么以前不说？”

    “……”

    “他们这样对你，你都不会反抗吗？”

    “……”她心想，她反抗了啊，她以前还离家出走过，然后就遇到了你……

    见她一直不说话，武皇庭有些气馁地妥协，“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昨天那种情形，她那对父母是肯定别指望了。

    肖晓琴：“……”

    她也没打算怎么办啊，日子照常过，她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

    武皇庭的耐心快用尽了，“说话！”

    肖晓琴连忙抬头，“说，说什么？”

    武皇庭：“……”

    他一口气提上来，又轻轻地落回去，“肖晓琴你是哑巴了吗？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了没？”

    “……”肖晓琴微愣地点点头。

    “你的父母，你还要认吗？”

    肖晓琴摇摇头。

    过了会，她抿唇说道：“……他们早就不要我了。”

    很好，还不至于那么傻到家。

    “那你无父无母，以后怎么办？”

    “以后……就这样吧，过日子。”

    “跟谁过日子？”

    “跟……佳佳，就是我现在的室友。”

    “她终归要嫁人的吧？那以后呢？”

    “以后……”她没有想那么远。

    “会接受男人的追求吗？或者，结婚一类的。”

    “……”肖晓琴错愕地抬眼，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悄悄掩下一抹酸涩，点了点头，“……会吧。”其实除了他，她谁都不想嫁，可她不想让他误解什么，只能说着违心的话。

    谁料——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很好。那从现在开始，我追你。”

    “啊？！”她吃惊地抬头。

    “啊什么？你不愿意？”

    “……”肖晓琴还处在震惊中，她下意识摇摇头，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武皇庭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淡笑，昨天一晚上加这一早上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可是……”肖晓琴终于找回一些理智，她努力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她说了几个“可是”，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实在不能理解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而且……

    他不是有未婚妻了吗？

    居然还说追她？

    那……舒楠怎么办？

    肖晓琴看不懂武皇庭的心思，她也不想费劲去猜，她更不想把他想成一个那么……不堪的男人。

    武皇庭轻轻挑起了眉，这个时候，她要是敢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可是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

    肖晓琴轻轻抿唇，抬眸直视他，“我不能答应你。”

    “……”武皇庭脸色倏地一沉，“你再说一遍？”

    “我……”肖晓琴张了张口，见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她索性豁出去道：“武先生，你都已经有未婚妻了，你们俩也很快就要结婚了，我不想当第三者。”

    武皇庭：“……”

    肖晓琴说完以后却没有勇气去看他，等了半晌，她都没见他说话，还以为自己说出了事实，心底正难过时，身边的沙发突然有道身影坐过来，一把抓住了企图想避开的她，男人的嗓音讳莫如深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要离开我？”

    肖晓琴：“……”

    她有些惊诧地看着他，男人的脸色说不上多好，但也没她想象中糟糕……

    “我……”她眨了眨眼，微带试探地问：“一定要回答吗？”

    “你说呢？”

    “……”肖晓琴犹豫了起来，她当初答应过舒楠，不会把见过她的事说出去的。

    其实她的神情早就出卖了自己。

    武皇庭眸光微眯地盯着她，以前他没怎么在意过，所以自然也没把这个女人的一些细节看清楚。直到分开的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离不开她，一直在想她，看到她受累也忍不住想帮她……

    他这时才明白——他根本不能失去她！

    他一直以为这丫头跟他只是为了钱或是……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她提出分手时那么决绝，他又太震惊因而才忽略了一些事。

    也是到最近他才发现，其实这丫头的心思真的很简单，什么情绪都在脸上，包括对他的情愫——

    那点隐藏的、小心翼翼的、又期待的、欢喜的、压抑的……

    恋慕。

    ……

    武皇庭越是接近肖晓琴，她就越加窘迫起来，从沙发一点一点往外挪动，极力想避开他的碰触。

    发现这一点，武皇庭嘴角微勾，更加迫近她，直到——

    肖晓琴退无可退，身体陡然往下，差点掉下沙发，幸好有一只手臂及时圈住她的腰，把她救了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身体自然紧密地贴在一起。

    肖晓琴挣扎着想推开他，他不让，反而更加靠近她，“怎么？不喜欢我的靠近？”他故意问着反话。

    “……”

    肖晓琴整张脸都涨红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明明是害羞了，还在苦苦挣扎着。

    武皇庭心底也堵着一口气，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还能躲到什么程度！

    他手臂一用力，很轻松地就把她抱起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两个人变成了更尴尬的面对面姿势。

    肖晓琴：“……”

    她脸红透了，全身也好像都软了……

    想挣扎，却毫无力气似的。

    她低垂着头，压根没有勇气看他。

    以前他们俩在一起时也不是没这样过，甚至更亲密一点的都做过……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武皇庭望着眼前的女人从脖子到耳垂都显出粉粉的淡红色，不由得喉间一紧。

    他简直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身体的感官是最骗不了人的，他怀中的女人那么温软淡香，都是他最熟悉的，他要是再多抱她一会，真的不能保证自己还可以坐怀不乱。

    猛地一下放开她，他轻喘口气，站起身。

    肖晓琴被他甩开，顿时也惊了。

    惊讶过后，是更多的伤心和难过。

    他果然……是后悔了吧？

    武皇庭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又误会了什么，他正要解释，手机却刚好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肖晓琴默默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武皇庭一手拿着手机接通，另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了她。

    “喂，妈。”

    肖晓琴身体一僵，不敢乱动了。

    袁香梅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皇庭，你都多久没有回家来看看了？今天什么日子，你难道都忘了吗？”

    今天……

    是母亲的生日。

    武皇庭薄唇微抿，淡声道：“知道了，我晚上回去。”

    听言，袁香梅语气中多了几分欢喜，“哎，好嘞，我会通知厨房多准备几道你喜欢吃的菜。”

    “嗯，谢谢妈。”说着，他准备挂电话了。

    “那个……”

    “还有什么事么？”

    “哦，没，没什么。你晚上早点回来啊。”

    武皇庭眼眸微垂，半晌，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肖晓琴见他放下了手机，这才挣脱了他，“我，我先回去了。”

    “话没说完，你想去哪？”

    肖晓琴回过身，一脸懵然，“还有……什么说的吗？”

    “……”武皇庭心底暗叹口气，指望这个丫头自己解释清楚估计是不可能了，他无奈地示意她坐下，随后他也跟着坐到了她的对面。深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肖晓琴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时，只听他忽然说道：“我没有未婚妻，你从来不是什么小三，听懂了吗？”

    肖晓琴：“……”

    她震惊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武皇庭忍不住嗤了一声，“我不是老四，没兴趣、也没那个闲工夫跟女人周旋……哦，也不是，除了你。”他最后强调的一句，莫名让女人红了脸。

    武皇庭沉吟了下，继续道：“我的家庭确实有点复杂，不过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那些事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眼下我想说的是——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叫舒楠的女人？”

    听到这个名字，肖晓琴再次震惊了。

    她的表情，就是答案了。

    武皇庭并无什么意外之色，肖晓琴不由得后知后觉地摇摇头，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没有。这是谁，我不认识……啊！”

    头顶上突然来一个爆栗袭击！

    武皇庭忍不住冷冷地白她一眼，“说不了谎下次就别说谎。”

    肖晓琴：“……哦。”忍不住揉揉头顶，真的挺痛的。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皇庭双臂环胸，避免自己忍不住再次出手打她，“那你先回答我，你决定离开我的时候，是不是因为见过了她？”他之后仔细回想了下她离开自己的前一晚，那一天晚上她很不对劲，当时他没有在意那么多，后来才恍然，那是……她的告别。

    既然都说到这了，肖晓琴也没再隐瞒，点了点头，“是……”

    “你！”武皇庭气得咬牙，差点忍不住又想打她。

    肖晓琴有些委屈地垂着眸，小模样好像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找我问清楚？至少也要找我确定一下吧？如果我有未婚妻，我何必要跟你那么多年？”

    “……”肖晓琴被他的气势有些吓到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理由，“你不是……包养我吗？”言外之意，有钱男人的无聊游戏而已。

    武皇庭：“……”

    他眯着眼，从头到尾地打量她一遍，“你哪里来的自信，值得一个男人包养你那么久？”

    肖晓琴：“……”

    她眼圈顿时红了，心底越加委屈和憋屈，“我怎么知道！”

    她微微撅着嘴，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泪，他语气中的嫌弃让她更伤心了……

    武皇庭：“……”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行了行了，我就是那个蠢男人，你别哭了行吗？”

    “……”肖晓琴带着哭腔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

    “……你不蠢。”

    “……”

    静了几秒，武皇庭还是忍不住无奈地轻笑一下，颇有种“这辈子认命了”的感觉。

    他抬手轻轻地替她擦了擦泪，“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既然事情都解释清楚了，那我刚才说的话，你还要拒绝吗？”

    肖晓琴：“……”

    她一脸呆懵。刚才他说了那么多话，到底是指哪句？

    武皇庭一看就知道她不懂，无奈地叹，忽然伸出手，“我叫武皇庭，今年三十二岁，目前单身。想追求眼前这位肖晓琴小姐，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请她做我的女朋友？”

    肖晓琴：“……”

    她清黑的大眼因刚才的哭泣还有些湿润，澈亮乌黑的眸中满是震惊，傻愣愣地望着男人俊朗真诚的脸，一时间，只听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他说追求她……是真的？

    还说……女朋友？

    武皇庭望着她傻乎乎的样子，挑了挑眉，“还是不愿意？为什么？”要不是他确定这个丫头对自己有感情，他真要怀疑是自己哪里有问题。

    肖晓琴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在心间慢慢发酵着，望着那双手，她多么渴望握住……

    可是——

    “那个，舒小姐说，你们很快就会结婚了。而且，你这里，一般人是不可能能进来的……”她不想再傻傻地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到最后又是空欢喜一场。

    武皇庭望着她眸中那抹不确定，知道自己如果不说清楚，她心底的这道坎是不可能过去的。

    可要从何开始说起呢？

    －－－－－－题外话－－－－－－

    各位亲，我错了……昨天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点点，今天补偿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