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掌中权 第七十章
墨逸领命走后,她陷入一阵沉思。
陈府已被灭门,虽然陈景致还在,可他对封屹有恨意,就算他有千茵草活着知道千茵草在哪里,也不会给封屹。
该如何才能让陈景致心甘情愿地给她千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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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浅芸回到自己住的客房,掩上房门后,从怀里掏出那枚玉戒,眼神深远,陷入了阵阵沉思。
她的指间正反复摩挲着那枚玉戒,玉质通透,质地微凉,戒指内壁刻着的“景”字就好像不是刻在戒指上,而是刻进了她的心里。
她找出了一跟红线,将玉戒穿梭而过,系在了脖颈上,然后,她好似下了决心一般站了起来,打开橱柜中,拿出一套男装换上,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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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此时此刻的熙王府,正夜夜笙箫,歌舞升平。
一群衣着裸露的舞女正在房中裸足跳舞,一个个皆是长相美艳,身姿妖娆,妩媚极了。
而熙王封幽,正端坐在琴案前,修长的指间在琴上拨动,奏出一阵阵靡靡之音,随着舞女的动作,时缓时急,时而婉转连绵,时而高荡起伏。
那群舞女一边舞者,抬眸浅笑后,赤足走到封屹身侧,一个个渐渐绕在封幽左右,一人握着酒壶,一人拿着酒杯,一人缠上封幽的手,一人环住封幽的腰,一副裘马声色的模样。
当凤浅晞稳稳从房檐上一跃而下,透过门上影影绰绰的剪影,就依稀能揣测出里面是什么模样。
庭院中无人看守,令她颇为诧异。
加上里面正是纸醉金迷之时,她一时间犯难了,有些迟疑进还是不进。
但都到门口了,又岂有不进的道理。
于是,凤浅晞在门口站了片刻,待到里面一曲已毕之时,一把推开了房门。
里面的确是一副纸醉金迷的模样,而且,在她打开房门以后,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反应,都似乎是毫无察觉,又或是毫不在意来人一般,继续饮酒作乐。
浅晞被人无视也不尴尬,自顾自挑了个封幽对侧的位置坐了下来,就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玩乐,如此情景,说来她也不多见到,颇有些叹为观止地观赏着。
封幽似是抬眼看到了她,又好似没有,接过美人儿手里的酒盏,又连连饮了数口酒。
这两人,一个气静神闲地看着,一个毫不在意地喝着。
谁也不扰谁;
谁也不吵谁。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封幽的脸色渐渐染上了一层迷醉的红色,蔓延到了耳根,他这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推过身旁的一个侍妾,跌跌撞撞地走到浅晞面前,出声说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浅晞扫了一眼被推在地上的云侗娴,此时云侗娴正满怀怨恨地看着她,她波澜不兴地回视了云侗娴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定格在了封幽的身上,“所以,院中无护卫把守,是因为你猜到我会来?”
封幽本就朦胧泛着雾气的眸子由于饮酒后更显迷离,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肯定你一定会来。”
一旁的云侗娴见封幽和凤浅晞正两两相望,旁若无人地聊着,咬着银牙又袅袅地走到封幽身旁,勾着封幽的手臂,声音软糯得酥到了骨子里,“王爷,怎么不理妾身了,我们继续喝酒呀……”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给几个舞女使了使眼色。
几个舞女收到眼神,其中一个摇摇摆摆地拿着酒杯就递到封幽的唇畔,眼神妩媚,“爷,来嘛,继续喝呀……”
另一个舞女,直接从身后环住封幽,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吻着道,“就是,莫要被他人扰了雅兴才是呀……”
这时,封幽接过那酒杯,眸色淡淡地看了看几个人,撇开视线,出声道,“都给本王下去。”
云侗娴还不罢休,扯着封幽的衣袖楚楚可怜地看着封幽,还不想罢手。
这时,封幽猛然将手里的酒杯一摔,霎时间,酒杯四分五裂,他声音陡然抬高,“还不给本王滚!”封幽的额上青筋暴起,突然狂怒的模样吓得那些痴缠着他的舞女赶忙松开手,缩了缩脖子,急忙跪下,且跪且退。
云侗娴也是被吓了一跳,眼神怨毒地看了浅晞一眼,也是咬牙退了下去。
一时间,原本醉生梦死的场景就被打碎了,瞬间一室安谧,满地狼藉,只剩下了浅晞和封幽两人。
见人都退下去了,封幽面上的情绪才缓和了不少,他席地而坐,就坐在了浅晞的对侧,眼里依然是酒醉迷离的状态,视线就胶着在了浅晞的身上,声音平和了不少,“说吧,什么事。”
“千茵草,在你那里。”凤浅晞陈述道,开门见山,非常的直截了当。
封幽皱眉,闭着眼睛一边伸出手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那是何物?”
“王爷,此处就你我二人,说出来也仅有你知我知,王爷无需隐瞒!今日那刺客,分明是你安排的,上面蛊毒的解药,你必然会有。”浅晞盯着他,眸光锐利了起来。
“呵——”封幽霎时睁开了眼,眼神渐渐冷却,“你之前就觉得是我了?所以才在父王面前隐晦的揭示是我受益最大?”
“难道不是,这件事,说起来就只有你一人受益。”浅晞立刻反驳。
封幽垂眸,冷冷的勾起一抹嗤笑,“做得这么破绽百出对本王有什么好处?本王若是要做,怎么会做的这么明显,还同时拉了封屹和封黎下水?看似一箭三雕,实则,我看似受益才最受父皇猜忌!”
“不,因为,你自始至终,从未想过拉封黎下水。封黎是最后不按你计划被人突然拉进来的,他若是没有被拉下水,你只会除掉封屹,并且,因为封黎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所以,皇帝要怀疑也是怀疑他居心不良,而不会联想到你身上,甚至,皇帝回因为对封黎的不信任,转而对你信任有加。去封屹、陷封黎,留圣心,这才是真正的一箭三雕!”
凤浅晞早就知道,张公公是封屹的人,所以张公公才会突然在所有证物都指向封屹时,这么刚好地绊了一跤,还从尸体上“勾”出了封黎的腰牌。
自始至终,在这个局里无辜的,唯有封黎和封屹两人,一个无故被拉下水,一个无故挡剑受了重伤还被怀疑。
但是,她也不得不说,这个张公公的反应实在太过高明,仅仅一瞬之间,就把嫌疑指向封黎,把这个局扩到最大化,显得三个皇子都有嫌疑,而就算觐帝再怎么心有芥蒂,也不可能同时处罚三个皇子。若不是张公公这一招用得妙,此一役,封屹必输无疑!
“你说得很有条理……”封幽喟叹了一下,“只不过,我倒没想到,我现在在你心目中,已经变得是这么狡猾卑劣无耻的人……”
“难道真的不是你?”浅晞试探性反问道。
封幽这时神情莫测地笑了一笑,良久,他道,“不,你猜的很对,我也不瞒你,就是我设计的,所以,你现在想怎么样,你想救封屹?”
浅晞拧着眉,“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封幽刹那站了起来,信步走到她的面前说,俯下身,伸出一只手,轻抬起凤浅晞的下巴道,“你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本王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和封屹和离,我就把千茵草给你。你知道的,我连天下都可以不要,从头到尾,我想要的,唯你一人耳!而封屹不一样,他在政事上苦心孤诣,看似不染尘埃,其实朝廷里多的是他的人,他想要的,不过只有天下罢了,你于他而言,随时皆可以舍弃。你若信我的话,我可以……”
“够了……我不会和他和离的。”浅晞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
她永远记得,他说,既然嫁了他,便生是他封屹的人,死,亦然。
她虽不甚认同他当初说得如此霸道无理,但合离这种事情,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她不会替他擅作主张,更何况,经过这几日,她好像已经渐渐地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毕竟这人是怼她忍她的封屹,也是怼她让她的丰华!
不论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日益了解的熟悉,她似乎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见到浅晞回答得如此不假思索,封幽有些出乎意料,继续问道,“难道你不想要千茵草了吗?还是说,其实你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封屹的生死了?”
他知道,他这样逼她和离很是乘人之危,但是无论如何,他就只想要她,而且,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浅晞闭了闭眸子,过了会儿,再睁眼,眼中有些迷迷蒙蒙的东西,她突然问道,“你根本没有千茵草是吗?这个局,竟真的不是你布的?”
封幽一顿,有些出乎意料的诧异,“你……”他顿了片刻,转念一想,又说道,“你未免说笑,怎么会不是我布的,加上你,这就是一箭四雕之计,你说,除了我还会是谁?”
“除了你,还会是谁?”浅晞跟着轻轻念道,心底里却是一片纷乱和迷茫,冥思苦想以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
国子监,此时不同于熙王府适才的纸醉金迷,反倒安静得过分。
在这么安静的时候,有任何一点点响声都会听得尤为明显。
而就是在国子监司业的房内,竟然一声一声的传来女子千娇百媚的**声还有男子沉重的闷哼声。
想来,房内必是一副活色生香之景象。
而此时,房间外,一抹身影鬼鬼祟祟,一路猫着身子,来到了房间的门口。
当听到房内那压抑着的声音时,那抹身影顿时一僵,傻站在房间的门口处,动也不动。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只能看见那人正暗暗咬着红唇,广绣中的素手紧紧攥着。
而房内情事正酣,一呼一吸之间,皆是令人听得皆是面红耳赤。
这种情况下,等待的时间,显得尤为漫长。
夜色漆黑得犹如一幅诺大的幕布,一轮皓月悬挂在天空上,银白色的光辉照映在大地上,繁星点点,俏皮地闪动着。
门口的那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了台阶之上,白皙小巧的脸枕在了膝盖至上,双手抱膝,偶有一阵寒风刮来,将她原本红润的嘴唇吹得煞白煞白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得透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粗喘声终于停了下来,男女之间一来一往地说着话,好似恋人间床畔间的甜甜密语。
房外那人心如死灰地坐着,眼睛空茫茫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回想着,她刚刚,数到哪里了?
倏忽间,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并不和谐的碰撞声,声音尖利。
饶是觉得这一声声响极有可能是男女床笫之间纠缠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但是,门外的人还是忍不住往内看了一眼。
下一瞬,她瞳孔一缩,慌忙小跑上去,双手微微颤抖着推开了门。
血,满地都是血……
只见房内的陈景致嘴角勾着一丝痞笑,右脸上的那道疤痕由于他的笑容,显得很是凌冽吓人,深邃的眸中是从未见过的嗜血残忍,他手里正拿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那一端,钉在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身上,两人甚至连最紧密相连的地方都没有分离。
前一瞬,还在耳鬓厮磨;
下一瞬,却是毫不留情。
女子身上的血汩汩地流淌了出来,而陈景致似是觉得不够,竟然拔起匕首,又狠狠地扎了一刀,凤眸一眯,嘴里冷笑着,“呵……真是痛快。”
陈景致听闻门“吱吖”地一声响动,他快速转头,眼里快速地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意,见是凤浅芸,竟是毫不在乎的转了头,拔起匕首,朝着那已经死透的女子身上,又是狠狠一刀。
从凤浅芸这个角度看上去,那浑身赤裸的女子身上竟然有多个血洞,脸上被血沾染得看不清楚五官,但面部轮廓隐约是她不相识的女子。
汩汩的鲜血从尸体上往凤浅芸这个方向蔓延了过来,凤浅芸忍不住往后一退。
人,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
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素来胆小怕死的凤浅芸急忙往门口张望了一眼,然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竟然立即转了身。
尔后,一把将门掩上,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走到了陈景致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