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掌中权 第七十一章
出乎意料的,凤浅芸竟然没有怯缩而逃,更没有吓得哭出来。
她只是有些手足无措,脑袋里一片混沌,她急忙将手背过身,以免自己不自觉地发抖,然后她微微弯腰,强逼自己将双腿绷直,哽着声道,“你杀人了?”
陈景致看着她的眸子,凤浅芸的眸子很清澈很好看,这双眸子,向来都是盈盈动人,在遇到他之前,看的都是青山绿水;而今,她这双单纯的眸子却在看着一个一脸杀戮的自己。
陈景致眼里闪过一阵复杂,他站了起来,拿过一件衣袍随手披在了身上。
凤浅芸见他赤身luoti大喇喇地站了起来,急忙撇开了视线,然后一把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胡乱擦拭着地板上的血迹,喃喃道,“怎么办,你杀人了。”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哭腔。
在凤浅芸看来,杀人是要偿命的。
而陈景致就在刚刚,毫不留情地杀了一个人,补了三刀,他是故意的。
在她以往的观念来说,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是不为过的。
可……
他是她喜欢的男子……
凤浅芸乱七八糟地想着,这时,背后突然一暖,她微微侧头,只见陈景致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有些暗哑和不易察觉的脆弱,“浅芸,这个人,是我的仇人,她冒充我妹妹,若不是她害我父亲心疾发作,我父亲就有可能不会死,她这是罪有应得。”
凤浅芸咬着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可……你毕竟杀了人。”
陈景致从她的身后绕到了她的前面,眸子看她看得专注,“你放心,我会处理得毫无痕迹,她数年前就应是该死之人,此般死了,官府查不出来。”
凤浅芸还有疑虑,“可……”
她还没说完,突然被陈景致一把拥住,“你不会揭发我的对吗?你那么倾慕我……”
凤浅芸听他说得这般直白,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双颊酡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几乎不敢直视他,声音也是轻飘飘的,“我……我虽然知道,你这么做是错的,可我诚然做不到揭发你,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景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凤浅芸欲言又止,陈景致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的想法几乎都显露在了脸上,遂道,“你想问我和周扶静的事情是吗?你放心,我和她诚然只是逢场作戏,你知道的,我需要她爹的权势来助我一把,我心里真正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
陈景致一边说着一边揽上了凤浅芸的后背,将她用了过来,薄唇紧贴而上。
凤浅芸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吻住了,他的口里满是血腥味,他逼近她的面庞也沾染着各种血迹,可是,他的吻温柔而缱绻,好似对待着自己得之不易的珍宝,温柔缱绻的样子完全不似他常日里冷酷的模样,她一时就愣住了。
这是凤浅芸第一次被异性吻住,她被他吻得得大脑一片空白,稀里糊涂的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舔舐深吻,她觉得自己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下一瞬,她双脚陡然悬空,被陈景致一把抱了起来,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之上,带着薄茧的手顺进她的裙摆一路上滑,微微粗粝的之间在她的光滑的肌肤上划过,她肌肤微凉,他指间微热,划过的地方好似都带起了一阵火苗,引起她阵阵颤栗。
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那声音,柔到了骨子里,也媚到了了骨子里,饶是经历过风月的陈景致,听到也是微微一怔。
凤浅芸看清陈景致眼里明显的欲色,脸色通红,又窘迫又难为情。
饶是她再迷糊,到此也终于明白陈景致想要干什么,可他们的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一想到半个时辰之前,陈景致也是这么对那女子的,她没有办法和他继续下去。
她急忙隔着衣服抓住他上下点火的手,脸上控制不住地红得犹如三月桃花,吞吞吐吐道,“我……你……”
陈景致的手便克制地才从她的身上拿了下来,垂眸道,“吓到你了。”
凤浅芸皱着眉道,“我……我只是觉得,旁边还有一个……”她吞吞吐吐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死去的女子。
陈景致将她的鬓发勾到她的耳朵后,眼里透出一阵温柔,“是我错了,我刚刚只是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个女子,精通蛊术,不好对付。”
凤浅芸摇着头,陈景致再怎么解释,她的心依旧钝钝的痛,可又能如何,谁让她喜欢的男子,就是这个样子。
她抚着胸口,指间触到了衣服下的玉戒,猛然想起了今日来的正事,小脸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陈景致见她忽然变了脸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怎么,还在生气?”
凤浅芸抬起头来,肃然问道,“我想问,今日那个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
陈景致一下子收起笑容,拉下了脸,“你在场?”过了一瞬,他自嘲一笑,“也对,我差点忘了,你是大蔚公主,是那个和亲那位的姐姐,说起来,封屹算是你的妹夫。”
“你也知道,封屹是我的妹夫,是未来要照顾我妹妹一辈子的男子,而你,是我喜欢的男子,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纠葛或者误会……”凤浅芸垂下眸子,眼神有些黯然。
若是两相争斗,陈景致死了,那么,她会难过;若是封屹死了,那么,晞儿也会难过。
“我什么时候瞒过你事情了,我连我的身世都告诉了你,举世之间,唯有你知道。”陈景致耐下心来,安抚性地解释道。
“真的不是你?”
“对,不是我,你放心,既然他是你的妹夫,也会是我的妹夫……”
“我又没答应要嫁给你……”凤浅芸面色一红,眸色一松,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那……那千茵草在你那里吗?”
“千茵草?你要这个做什么?”
凤浅芸见既然陈景致与刺客一事无关,遂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康王今日的那一剑,有蛊,需要千茵草来解蛊,我听闻,千茵草举世难求,唯有陈府有千茵草。”
陈景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子,其实我也很想帮你,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会帮你,只是,陈家亡了,陈家的一切,早在两个半月前就都被扫荡一空了,千茵草,我是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
凤浅芸回到王府里是,天色已经微微地要亮了。
她从来没想到,素来那么胆小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一旁看着别人如何妥善地处理尸体,甚至还帮了一把手。
喜欢一个人,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会让人慢慢的失去原则、失去思考、失去自我。
凤浅芸揉了揉眉,拆下发髻,打开了房门,这时,却看到凤浅晞坐在她的房间内,素手轻扣在桌上,见凤浅芸开门,声音清冷的说道,“浅芸姐姐,你是去找了陈景致了吗?”
凤浅芸有一刹那的心虚,凤浅晞自小就比她聪慧,比她敏锐,她做什么事情,素来是瞒不过自己这个妹妹的,她索性也不撒谎了,回答道,“晞儿,我只是想帮你。”
当凤浅晞将怀疑对象由封幽转为陈景致时,回来的一路就在想着如何跟陈景致谈判,路过凤浅芸房间时,突然间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浅芸姐姐会否已经知晓了陈景致的身份,然后跑过去找他要解药?
她打开了门,果然,凤浅芸不在房内。
不在房内,那又会去了哪里?
答案唯有一个名字:陈景致。
她在凤浅芸的房间里等了整整一个多个时辰,总算把她等回来了。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凤浅芸喜欢陈景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短短两个月,陈景致变得太多了,更何况,陈景致还要娶周扶苏——次辅的嫡女。
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究竟是凤浅芸一厢情愿,还是所谓的两情相悦?
若是两情相悦,又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还是凤浅芸以为的两情相悦?
可她总觉得,现在的陈景致,不会轻易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即使,她的浅芸姐姐,是美名天下的女子,亦然。
“那浅芸姐姐可否告知晞儿陈景致是如何说的?”凤浅晞素手枕着下巴,看起来懒懒散散,但表情却是别样严肃。
“他说今日刺客的局不是他设的,而且,千茵草亦随着陈府的那场浩劫,早已不知去向。”凤浅芸睁着圆圆的眼睛,生怕浅晞不信,遂紧紧地看着浅晞。
浅晞眸内掀起一阵微澜,因为,她一开始认定设计之人是封幽,但去了熙王府以后,根据封幽的反应,她推翻了这个结论,遂觉得仅次封幽,可能性最大的是陈景致,但陈景致似乎也不认账,至于封黎,她倒是从未想过是他,因为,以封黎的性子,本就没什么主见和胆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出行刺国君这一事的。
便在这时,墨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房内,附上耳朵跟浅晞说了几句,浅晞立刻起了身来,跟凤浅芸说了句,“那浅芸姐姐早点休息。”
便和墨逸急匆匆地往封屹的房间而去。
封屹的房间内,案上被放上了一个金色的兽人形状香炉,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是上等的安神香。
在封屹的床榻边上,一名童颜鹤发的男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给封屹诊脉。
墨逸默默地退了下去,掩上了门,浅晞这时急忙上前叩头道,“师父。”
原来,这个鹤发童颜的男子,正是凤浅晞的师父,遂风。
遂风把完脉以后,立即将浅晞扶了起来,一头银白的头发翩然垂落了下来,犹如上好的绸缎。
浅晞连忙问道,“师父,王爷怎么样了?”
遂风冥思了片刻,额上顿时有细细的纹路皱在了眉间,“王爷诚然是中了蚀心蛊,那个秋凌波所说的确是对的,而且,王爷如今的脉象也的确是被秋凌波的那颗药稳住的,想来,夏疆的蛊术名不虚传。”
“这么说,她说的解蛊方法也是无误的,也就是说缺一味千茵草……师父是王爷的人,应该也知道陈府的事情,如今陈景致拒绝给出千茵草,那岂不是要跟皇帝要?”
遂风不赞同的摇头道,“不,即使陈景致愿意给千茵草,我们也只能找皇帝要!”
浅晞不解,“何故?”
遂风捋了捋发白的胡子,开口道,“其一,这陈景致对王爷有偏见,若是他在千茵草上面再做些小动作,恐怕麻烦比之今日更甚;其二,帝王本就多疑,好捕风捉影,晞儿,你听过‘投杼之疑’的故事吗?”
浅晞点点头,“《战国策·秦策二》有云,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
遂风将封屹的锦被盖好,站了起来,转而坐在不远处桌旁的椅子上。
浅晞连忙跟了上去,站在一旁继续说,“师父是想说,连曾子的母亲都无法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谣言而相信曾子不杀人,而王爷……”
遂风又捋了捋胡子说道,“正是如此,圣上本就对王爷不甚亲厚,此番刺客一事,虽
然你将怀疑对象指向封幽,可毕竟从刺客身上,搜查出的第一个证据就和王爷相关,皇帝心里那颗心,是放不下的……”
浅晞拿起茶杯,满了一杯水双手递给遂风,接话道,“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皇帝相信,王爷这回是真的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让皇帝觉得,王爷的命是握在他的手里,这样,才会彻底打消皇帝的疑虑?”
遂风结果水杯,抿了一口水,“若是你跟陈景致求药,且不说那药是真是假,是否含毒,更重要的是,天子那边不好交代,若是王爷最后轻而易举的康复了,天子反倒会觉得,王爷用的就是苦肉计,拉封幽、封黎下水好一箭三雕。”
“可是师父,若皇帝真的见死不救,那又该如何?”
这时,遂风脸上诡异莫测了一番,“不,你且看着,他一定会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