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破六韩拔陵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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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正光四年(公元523年)北魏灭亡的丧钟正式敲响!!!

    这一年,北魏最头疼的对—柔然,居然向北魏低头了。

    柔然,也叫蠕蠕,起源于东胡,部族以郁久闾为姓,而之所以也叫蠕蠕,那是因为当年太武帝拓跋焘攻打柔然时候总结出来的经验,柔然人打仗基本上没有什么复杂的套路,属于是一根筋,所以拓跋焘就把柔然人比喻成没有思维的虫子,因此得名蠕蠕。

    柔然向北魏低头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汗国境内发生了大面积的饥荒,当时柔然的可汗郁久闾阿那瓌带领自己的部众来到北魏境内,祈求能够得到北魏皇帝粮食上的资助,以便帮助自己境内的人民渡过难关。

    北魏朝廷在得知自己的对向自己低头之后,也表现出了自己应有的大国礼仪,派了一名官员前去柔然进行安抚。

    这名官员名叫元孚,是北魏临淮王元昌的兄弟。

    朝廷把这安抚重任交到他的上,自然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而元孚则显得很得意,在他看来,柔然向北魏低头,这是天意。

    所以,在临走之前,元孚自信满满的给皇帝上了一封奏折。

    这封奏折却成为了所有连环事件的导火索。

    “蠕蠕久来强大,昔在代京,常为重备。今天祚大魏,使彼自乱亡,稽首请服。朝廷鸠其散亡,礼送令返,宜因此时善思远策。昔汉宣之世,呼韩款塞,汉遣董忠、韩昌领边郡士马送出朔方,因留卫助。又,光武时亦使中郎将段彬置安集掾史,随单于所在,参察动静。今宜略依旧事,借其闲地,听其田牧,粗置官属,示相慰抚。严戒边兵,因令防察,使亲不至矫诈,疏不容反叛,最策之得者也”

    元孚奏折的前半部分主要是拍马屁为主,他认为柔然发生饥荒,这是北魏的洪福,而后半部分,却是元孚的重点,他认为,柔然人虽然低头,但不能放松对他们的警戒,应当继续加大监视力度,特别是在边境上设置兵力,以防备柔然再度反水。

    其实元孚的计划考虑的还是非常周到和长远的,但可惜的是,被喜讯冲昏头脑的皇帝,压根就没把元孚的话听进去。

    皇帝认为,柔然人既然低头求饶了,那么就大度点,救济一下他们,干嘛非要跟防贼似的防着人家呢?完全没那必要!

    元孚见皇帝不听自己的建议,也只能是无奈接受,然后率领车队落寞的驶向柔然。

    四月,元孚率大部队赶到柔玄(北魏京北六镇之一,位于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兴和县西北)和怀荒(北魏京北六镇之一,位于今河北张家口市张北县)两镇之间的中间地带,来抚慰郁久闾阿那瓌。

    按道理来,郁久闾阿那瓌应该感恩戴德,感激北魏救急的恩情,而事实却是郁久闾阿那瓌不仅不感谢,而且还打算造反。

    因为当时郁久闾阿那瓌麾下有三十多兵马,而且他本人就有造反的野心,所以朝廷的安抚大臣元孚到来之后,他并没有准备美酒招待,而是为元孚准备了一辆囚车。

    元孚当时就蒙了,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现场也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

    本以为要把命交代在这儿的元孚,却被郁久闾阿那瓌接下来的举动震惊了。

    郁久闾阿那瓌不仅没有杀他,而且还好酒好肉款待,坐席也让他做东厢,并且还封元孚担任柔然的行台。

    这下更让元孚搞不懂了,这难道就是人们口中的,打一个巴掌给个枣吃吗?

    当然,逃过一劫的元孚并没有选择质问和怀疑郁久闾阿那瓌的意图,而是试着努力融入他们的群体,以期望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再把元孚成功洗脑成自己的人之后,郁久闾阿那瓌开始正式出兵南下,洗劫北魏。

    当听到柔然大军南下劫掠北魏之后,元孚慌了,当即道。

    “抢哪儿都行,千万别去抢平城,因为那还有我的祖坟呢。”

    出于本能反映的元孚为了保证祖坟不被这帮一根筋的柔然人挖掉,不顾生死的出了这句话,却没想到居然换来了郁久闾阿那瓌的同意。

    这下可让元孚乐坏了,原来他在这儿话还是算点数的。

    就这样,在得到元孚特殊的要求之后,郁久闾阿那瓌带兵南下,直接跳过了平城,开始洗劫北魏其他的地区。

    元孚本以为自己的这种苦心能够让朝廷知道,没成想,朝廷压根就不买他的账。

    当时朝廷听闻元孚成为郁久闾阿那瓌的座上宾之后,很是气愤,朝野之中议论纷纷,有的骂元孚背祖弃宗,有的骂元孚有辱使命,还有的干脆想把他大卸八块,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可是在骂完有什么用呢?柔然都快打过来了,靠打嘴仗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所以,实际问题还得实际解决!

    四月二十八日,北魏朝廷派尚书令李崇,左仆射元纂共同率领十万步骑反击柔然。

    李崇,字继长,黎阳郡顿丘人(位于今河南濮阳市顿丘县),文成元皇后侄儿。

    元纂,字绍兴,北魏东平文贞王元略的兄弟。

    当郁久闾阿那瓌听闻北魏出兵反击之后,吓得赶紧驱赶着劫掠的两千多老百姓和数十万头牛,马,羊往回逃窜。

    李崇见郁久闾阿那瓌不战而逃,下令部队紧急追击,结果白追了三千多里地,愣是没有追上。

    虽然李崇的部队没有追上,但是元纂的部队却追上了。当时元纂派自己麾下的铠曹参军于谨,率领两千多轻骑兵,没日没夜的追赶郁久闾阿那瓌的大部队,结果还真追上了。

    当时于谨带领二千多兵马赶到郁对原的时候,正好截住了半路窜逃的柔然部队,前前后后连追带打,拼了十七场,硬是把柔然打的不敢再战。

    屡战屡胜的于谨打算继续追击,在塞外侦查的时候,却不料被赶来的几千铁勒骑兵挡住了去路,结果柔然和铁勒合击于谨的部队,导致于谨寡不敌众,只好下令撤兵。

    被揍了的于谨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决定就地把骑兵分散,让他们藏匿起来,然后派一队人马爬上一个山头,佯装安排出有人指挥的样子,然后等铁勒骑兵上套。

    结果铁勒骑兵以为是于谨站在山头指挥作战,一股脑热就去追击,于谨见铁勒骑兵上套,当即下令让两个士兵骑上自己的两匹战马,冲杀出去。

    铁勒人以为是于谨骑马跑了,当即调转马头就去追赶,结果于谨率领部队追击铁勒骑兵,杀了个措不及,这才安稳的进入了塞外。

    面对北方形同虚设的防线,李崇是看在眼里,愁在心上,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好的办法来解决挡下的困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给李崇指了条明路。

    这个人就是李崇麾下的长史,名叫魏兰根。

    魏兰根根据当时的形势,结合北魏立国以来的发展现状,总结了一番颇有建树的意见。

    “昔缘边初置诸镇,地广人稀,或征发中原强宗子弟,或国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来,有司号为‘府户’,役同厮养,官婚班齿,致失清流,而本来族类,各居荣显,顾瞻彼此,理当愤怨。宜改镇立州,分置郡县,凡是府户,悉免为民,入仕次叙,一准其旧,文武兼用,威恩并施。此计若行,国家庶无北顾之虑矣”

    北魏在立国之初,为了拱卫京师平城,在北方设置了许多军镇,而军镇的守将大都是鲜卑勋贵人物,由于世代在这个地方驻防,所以久而久之,问题就来了。

    军镇的勋贵慢慢将发配来的人笼络到自己麾下,替自己做事,渐渐的就成为了自己的爪牙和心腹,就好像是自己家的私有财产一样,而这种依附于边镇鲜卑勋贵的人,被称为“府户”。

    在这些府户中,大多数都是来自中原地区的富家和豪门子弟,由于府户基本上都是代代戍边,所以基本上回家这个词对于他们来,就是奢望,更别提当官晋升了,那简直就是痴人梦。

    所以魏兰根的建议最好把军镇单位改制成州郡,然后废除这些府户子弟的府户身份,让他们有会出将入相走仕途,净化北方军镇环境,如此一来,北方军镇常年积攒和存在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李崇当时听了这个建议之后,觉得很有道理,当即书写下来,打算以后给皇帝送去。

    可是,国之将衰,任何的努力基本上都是徒劳,更可笑的是,老天爷也会给你在这时候开玩笑。

    由于暂时把柔然人打跑,皇帝也就没有把李崇拿上来的这个救命的建议太当回事儿,就这样,北魏最后的翻身会彻底没有了。

    柔然远遁虽然暂时解除了北魏的危,但短暂的平静过后,又将会有更大的风暴袭来。

    怀荒。

    当时柔然南下洗劫北魏的时候,北魏设置在北方的六座军镇: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洗劫,当时军镇中出现了严重的断粮现象。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吃,永远是最大的问题。

    吃饱了,什么都好,吃不饱,什么都不好。

    怀荒镇当时也出现断粮情况,镇里的老百姓纷纷聚集到镇将府上去讨法,乞求镇将能够开仓放粮。

    当时怀荒的镇将名叫于景,此人是于谨的伯公,想当年也是一号人物,就因为惹了北魏的大贪官元义(此人虽然是皇室宗亲,但是却靠派皇帝马屁发迹,发迹之后贪财贪色,大开贿赂之门,地方上官职任用都不能搞公选,必须通过贿赂他才能当上,所以当时地方上的牧,守,令,长等官职基本上都是靠贿赂他当上的,这些人也都是一些贪污腐败能力极强的蛀虫,更加可笑的是,元义的父亲京兆王元继也是一个大贪官,大蛀虫,真可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被罢黜到怀荒镇,当了镇将。

    基本上只要元义还受皇帝崇信,那这样的发配和盖棺定论没什么区别。

    所以,带着一肚子怨气的于景,来到了怀荒,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

    由于柔然入寇,怀荒镇为了对抗柔然,已经被搞的精疲力竭,而现在老百姓又来索要粮食,所以于景当时也是很头大。

    一边要照顾军镇的粮食库存,继续防范柔然的偷袭,一方面还得照顾百姓的糊口问题,加上朝廷对京北六镇的照顾非常不到位,导致京北六镇渐渐都快淡出皇帝关注的视线了,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之下,六镇无法得到应有的保障,面对如此诸多因素的影响,于景只好向前者做出了妥协,当即下令,不许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此消息一出,简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镇里的百姓恨死了于景,于是开始公然在怀荒镇聚集,很快便拥有了一支庞大的部队。

    不让老子吃,老子反了!

    本来就蔓延着饥饿和无助的军镇,此时却因为吃瞬间成为了弥漫硝烟的战场,老百姓纷纷造反,进攻镇将府,活捉了于景,在愤怒的驱使之下,杀了于景。

    北魏末日的大门,现在正式开启!

    怀荒镇起义了!

    在北魏立国之初,由鲜卑勋贵坐镇的京北六镇一直以来都是拱卫京师平城的重要地区,地位也相对较高,可后来孝文帝搞南迁,很多鲜卑勋贵南迁入洛阳,成为了汉化本的鲜卑勋贵(也可以叫洛阳鲜卑),他们不再吃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转而开始过起了品美酒,赏美食的“文化人”生活,而京北六镇的鲜卑则完全被孤立在外,加上军镇体制(世代镇守,还不能迁徙)的约束,很多人不仅待遇得不到有效的保障,甚至连升迁的会也变得渺茫,所以,“六镇鲜卑”就成为了北魏历史上一个特殊的符号。

    当然,六镇鲜卑不仅仅是指拥有鲜卑身份的鲜卑人,还指那些居住在六镇里,保留鲜卑风俗的镇民,府户等。他们有的是汉人,有的是其他民族。(东魏权臣,北齐开国皇帝高欢就是六镇鲜卑的代表人物,他虽然是汉人,但是却有浓浓的鲜卑风格,这和他出生的怀朔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由于对朝廷南迁和汉化的不满,六镇开始出现吏治腐败,风气恶化的情况,基本上在那个年代里,这个地方就是人们口中常的问题地区。

    自己都顾不上吃喝了,那还有闲心管造反的事儿呢?

    除了基本的管理问题以外,六镇还存在着严重的“歧视”情况,当时六镇居住有大量的其他民族,诸如:高车,山胡,敕勒等。由于北魏对其他民族严重的提防态度,导致这些民族在六镇里过的是苦不堪言,不仅义务劳动不能落下,而且人家让迁徙,就得迁徙,屁都不敢放一个,因此六镇的民族问题,也是一个矛盾的引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漏船又遭打头风,在得知怀荒起义之后,沃野镇(北魏京北六镇之一,位于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五原县东北)也兴起了一股强大的造反势力。

    他就是北魏的噩梦之一—破六韩拔陵。

    破六韩,中国历史上的三字姓,也叫破洛汗,此姓的后人大多都是南匈奴单于的后代。东汉末年的时候,南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当年到中原入朝参拜的时候,被曹操扣押当了人质,南匈奴国内的大权便落到了呼厨泉叔叔——右贤王去卑的身上,后来东汉灭亡,曹魏称雄,去卑便派自己的兄弟——右谷蠡王潘六奚和曹魏交战,结果大败,潘六奚和他的五个儿子统统被扣押在中原,并一直存活下来,后来他们的子孙便以“潘六奚”当做姓氏,后来由于人人的误传,便成了后来的破六韩。(通鉴考异记载为破洛汗拔陵,周书记载为破六韩拔陵,后来一直沿用)。

    当时破六韩拔陵在沃野镇率众起兵造反,斩杀沃野镇镇将,然后立了一个霸气的年号。

    真王!!!

    大概意思就是想告诉天下人,自己是受命于天,终结北魏真正的王者吧!

    破六韩拔陵的起义迅速获得了响应。当时北方六镇的老百姓(不管是汉人还是其他民族)全都加入到破六韩拔陵的造反队伍之中。

    破六韩拔陵为了扩大自己造反的声势,开始南下进攻其他军镇。

    首先是派自己麾下大将卫可孤进攻武川镇(北魏京北六镇之一,位于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武川县西),然后自己带兵亲自攻打怀朔镇(北魏京北六镇之一,位于今内蒙古包头市固阳县东北)。

    而在怀朔镇,等待破六韩拔陵的将是“一狼三虎”(这个名称是我个人杜撰,纯属参考)的考验。

    这里的“一狼三虎”指的是来自神武郡尖山(位于今山西朔州市山阴县)的父子四人。

    首先一狼,父亲贺拔度拔(贺拔是鲜卑复姓),他本来是北魏神武郡的乡民,因为破六韩拔陵带兵攻打怀朔,他便组织乡民积极对抗起义部队。

    三虎第一虎,长子贺拔允,字阿泥(也叫阿之讹),神武郡尖山人,北齐书贺拔允传记载“便弓马,颇有胆略”。

    三虎第二虎,次子贺拔胜,字破胡,神武郡尖山人,周书贺拔胜传记载:“尤工武艺,走马射飞鸟,十中其五六”,当年周太祖宇文泰夸赞他:“诸将对敌,神色皆动,唯贺拔公临阵如平常,真大勇也”,不仅如此,贺拔胜还“性又通率,重义轻财”,属于是典型的儒将。

    三虎第三虎,幼子贺拔岳,字阿斗泥,神武尖山人,北史贺拔岳传记载“少有大志,骁果绝人。不读兵书,而暗与之合”,属于是天生的将星。

    这父子四人将会是破六韩拔陵进攻怀朔最大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