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黄巢传(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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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溥搞抢劫杀人的事情,最终还是让支详知道了,但是支详似乎比没有打算要处罚时溥,而是带人到彭城前去犒劳原路返回的时溥。

    抢了东西杀了人,居然还要去犒劳?这是什么操作?支详是不是疯了?

    这或许是很多人的疑问,但在我看来,支详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发神经和发善心,而是为了稳住已经开始有躁动暴乱之心的时溥。

    支详很清楚,时溥不是个一般人物,想要收拾他,怕是也没有那么好对付,不如好言好语,好生相劝才是上策。

    所以支详给时溥的犒劳赏赐十分的丰厚,想要通过这个办法促使时溥迷途知返。

    可事实上,时溥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支详找麻烦。所以在得到这些优厚的赏赐之后,他并没有表示出感激之情,而是派了一名使者前去回见支详,而会见的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逼支详交权。

    支详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招待,没想到时溥居然得寸进尺,还要打算夺了自己的大权,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支详不同意这个请求,但是又阻止不了时溥气势汹汹的人马,只好逃到大彭馆避难。

    要这人呢,就是心太软,你越是惯他,他就越是嚣张,最好反受其害。

    支详跑了,武宁节度使的位子便空了出来,时溥觉得,属于自己的会到了,当即自称武宁节度留后,全权代理武宁节度藩镇的所有事务。

    就在时溥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好兄弟陈璠却偷偷给了他一个建议。

    “时公,支仆射在徐州很有威望,若是不杀,留着恐怕你会后悔的。”

    陈璠果然是脸厚心黑,夺了人家的权不算,还要要人家的命,这种无耻行径,连时溥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毕竟也是拿走了属于人家的东西,时溥的心里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不肯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所以什么也不肯答应陈璠的这个请求。

    可陈璠就不一样了,他可是黑了心了,为了不让支详活着,自己亲自带着人马在七里亭设下埋伏,半道袭杀了支详和他的家人。

    这种坏事虽然不是时溥做的,但是背上骂名的事儿,他也跑不了,时溥的内心终究还是有些愧疚和亏欠。

    没过多久之后,朝廷便正式加封时溥为武宁节度留后,算是辛苦了一场,争取到了一个正式的名额。

    既然是留后了,那自然离当节度使这个正职也就不远了,时溥虽然痛恨陈璠这位兄弟做事的不地道,但还是感谢他帮自己摆平了支详,所以表奏朝廷,为陈璠争取到了一个宿州刺史的职务。

    武宁这边算是消停了下来,而在朝廷那边,藩镇的人马却依旧打的如火如荼。

    昭义节度使高浔和黄巢大将李详做石桥打了遭遇战,结果高浔惨败,只能败逃到河中王重荣那里去,而李详则趁胜攻陷华州,黄巢为了表彰李详的功劳,特加封他为华州刺史。

    战斗变得再度胶着起来,形势越发的不明朗了。

    由于之前一直在战争前线打仗的拓跋思恭,因为战斗业绩突出,由原来的代理夏绥节度使开始转正为正式的夏绥节度使,也算是肯定了他的贡献和对他的期许。

    转正之后的拓跋思恭丝毫没有高兴的心情,反而在当年九月,再度联合鄜延节度使李孝昌于黄巢大将尚让,朱温等人在东渭桥展开第二次交锋。

    这一次拓跋思恭显然是看了尚让和朱温的战斗力,结果遭遇了惨败,只能选择退兵。

    就在拓跋思恭和李孝昌兵败的同时,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噩耗。

    昭义节度使高浔在逃奔河中途中被部将成麟所杀,而成麟自己带着昭义军人马退守到潞州的半路,又被天井官守将孟方立所杀,场面一度陷入失控状态。

    这里要重点明一下孟方立这个人,他有一个侄儿叫孟知祥,是后来李克用的女婿,也是五代十国中后蜀的开国皇帝。

    高浔被杀,拓跋思恭和李孝昌,王处存惨败,程宗楚,唐弘夫惨死,而李克用又因为种种原因返回了代州,目前能够指望得上的人也就只剩下淮南节度使高骈了。

    此刻的高骈还在东塘屯兵,距离他出发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天,就算是在黄道吉日,也早就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好日子了,但是高骈依旧是没有动静。

    朝廷是着急的不行,屡屡下诏书催促他出兵,一道不行,就两道,两道不行,就三道

    眼看着就快要和演义中岳飞的十二道金牌比肩了,这个时候高骈居然还能够沉得住气。

    之所以不着急,就是因为高骈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因为镇海节度使周宝和浙东观察使刘汉宏老给自己找麻烦,自己不方便离开藩镇。

    刘汉宏之前我们也介绍过了,这是个典型的没事找事型人物,属于是社会不安定分子,高骈要防着他作乱,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周宝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甚至里面还夹杂着点误会。

    论交情来来,高骈和周宝当年都在神策军一块站过岗,一块扛过枪(铁枪),高骈还认周宝做了大哥,算是交情匪浅。

    后来还是高骈先立了大功,而周宝依旧没有混出名堂。

    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高骈,有点瞧不起这个结义大哥,所以每次去朝廷上奏,基本上连正眼都给周宝看一下,搞得周宝十分的失落。

    后来周宝出任镇海节度使,其领地与高骈的淮南接壤,因此便经常因为边界冲突爆发矛盾,久而久之,两个人算是结下了梁子。

    此次高骈打算入京师救援,想要叫上大哥周宝一块响应,于是便把檄文送到了镇海藩镇。

    周宝是个识大体的人,在这种国家危难的时候,身为大丈夫理应挺身而出,起兵响应,所以也就同意了高骈的请求,并且还准备好了船只,就等着高骈通知出发的时间。

    结果他是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来高骈出发的消息,时间一长,周宝有点不耐烦了,常年的恩怨历历在目,加上高骈以往对自己的态度,不由地使周宝生出了一个疑问。

    高骈这回是不是在耍自己?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叫来了自己的幕僚,把高骈迟迟不出兵的情况分析了一番,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他不愿意接受的设想。

    幕僚们认为,高骈之所以不出兵,多半是在搞声东击西的套路,表明上他是要响应朝廷的号召,入京师讨伐黄巢,实际上却是在调走自己之后,趁吞并镇海藩镇,然后扩大自己的势力地盘,要周宝早做防备。幕僚在最后还特别强调了高骈这个人可是早就有吞并江东的野心这类的话。

    虽然猜测合情合理,但是周宝始终是不愿意相信这位昔日的兄弟能够把算盘打到自己这位大哥头上,所以还是没有相信幕僚的话。

    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迟迟不出兵的高骈,周宝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于是便派人坐船前去侦查高骈的动向,结果这一等,一百多天过去了,高骈那边连个信儿都没有。这下可就让周宝起了疑心。

    就在周宝狐疑之际,高骈却派使者来谈判,主要就是商量一下出兵的事情。地点就选在瓜洲渡附近。

    周宝挺逗这个消息,更加怀疑高骈的用心了,于是便以自己生病,不方便出面参会为由,推脱了这次会议邀请。

    当然,越想越气的周宝还是让使者给高骈带回了一句话。

    “你以为我是汉阴县令李康?他高骈想要在自己家门口搞搞业绩,取悦一下上级,就想以此来欺骗朝廷吗?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里的李康就是之前唐僖宗逃难途中带着粮食在路上接待的汉阴县令,属于是典型的投和利己分子。这个比喻,无非就是在暗讽高骈的不作为。

    使者出于无奈,只好把周宝的原话传达给了高骈,高骈听了之后,顿时火冒三丈,同时又让使者再去趟镇海,替自己责问一下周宝,凭什么就敢公然辱骂朝廷大臣?

    周宝在得到高骈的回应之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回了一句。

    “大家都是隔着一条淮河做邻居的朝廷官员,就你高骈是朝廷的大臣,我周宝难道就是看门的老大爷不成?”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对骂,彻底把误会变成了事实,最终两个人的兄弟情谊走到了尽头,高骈和周宝彻底决裂。

    兄弟阋墙的闹剧结束之后,高骈一气之下,干脆不打算出兵了,直接带着东塘的人马返回了广陵。

    其实高骈从内心深处来,他压根就没有打算出兵的意思,一切的起因,都只是因为那只雉鸡和那个算命先生所引起的谣言所致,偏偏自己又是个特别迷信的人,所以无论是从工作责任还是迷信方面来,他都不得不给淮南的老百姓一个交代,既然这次周宝和自己彻底闹翻,那自己自然就有了不出兵的理由,正好可以待在淮南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