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你恨
听了这话,马青筠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内室,而是在一辆破旧摇晃的马车之上。父亲已然褪去了风华贵气的装扮,穿得跟市井乡民一般,头上各种华丽的珠饰也不见了。而自己身上也被剥去了昔日风光无限,属于马家嫡女的华服,穿得跟自己以前瞧不起的那些庶人百姓一个模样。
马青筠虽然不至于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也久在沙场与敌人你死我活。但是如果不是为了麻痹敌人的耳目,怎么也不会穿成这样。而今是自己平素的装扮了,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啊——”她疯狂地剥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边扒边吼着,“你们还不如杀了我,杀了我——凭什么凭什么——我们马家给皇家卫国从来没有退缩过,凭什么今天要被这样对待!现在走到哪里了,停车停车!叫她们给我停车,我要回去杀了凤奚暮——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大哭大闹着,在马车上不停的折腾。魏氏一面抱着她安抚,一面阻止着她脱衣服。昆澜之身为女子,又是年轻人,见魏氏制止不住马青筠的疯狂,也上前帮忙。
“二姐你冷静一点!马家能够全身而退已然是万幸!你怎么能这样辜负大将军和马少主的牺牲?她们为什么会死,还不是为了保全你,保全整个马家!你有什么资格回去给她们报仇的话?你以为你回去报了仇,她们在天之灵就会欣慰吗?不,她们只会更加难过。陛下不仅会杀了你,还会让整个马氏族人给二王陪葬,你以为你报了你所谓的仇,她们便会含笑九泉了吗?不,她们只会更加痛心。她们是为了保住马家的嗣脉才死的,为了保护族人才死的,而你作为大将军唯一的嫡女你做了什么?你让她们魂魄不宁,你让她们死了都不能安心!这就是你以为报了仇的好处!你让你的母亲与长姐白白牺牲不,还让别人斩断了马大将军仅剩唯一的嗣脉,让你的母亲和长姐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这就是你所谓的报仇!”
昆澜之一番疾言厉色,让马青筠更加崩溃,她睁大着绝望的眼睛低喃:“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母亲和长姐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你骗人你骗人——我杀了你——”
她想站起来杀了她,却由于药力的劲道还没有完全过去,还有摇摇晃晃的马车无法成功,反而是被昆澜之所扣住了腕:“二姐,我死不足惜。但是你有什么资格,让整个马氏一族为了你个人的行为全族陪葬?你有什么资格让大将军和少主的心血,白白浪费在你的自私之上?你要是真的在乎你的母亲和长姐,就应该好生地活下去,这才是对她们牺牲最好的宽慰之法。这些天来你一直昏睡着,你父亲一直守着你陪在你身边,即便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也不能再回京去杀了两王的话。”
此时马青筠整个人都软倒在了爹爹怀里,泣不成声:“父亲父亲我该怎么办,我好恨她们,是她们要了母亲和长姐的命,我好想杀了她们”
魏氏紧紧地抱着女儿:“没事的筠儿,父亲在,还有父亲和昆军师在这里,没事的!我们回了郁阳以后好生过日子,让老祖宗给你指一门好的亲事,让马家有个后告慰你母亲和潇儿的在天之灵。我们以后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想京城和马家的辉煌,都没有了没有了”
马青筠被父亲抱在怀中,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听父亲的,我什么都听父亲的”
魏氏笑道:“这便好了,这便好了没事了,以后东京城的一切都跟我们无关,这就好了。”
昆澜之见她想开,也不禁欣慰了起来。
她看着窗外遥远的边际,心里默念道:大将军、少主,你们放心吧,以后末将一定会好生替你们照顾主夫和二姐的,你们在天之灵就安息吧。
马车越行越远。
靖王府。
颍王满面关心地看着姐姐:“皇姐,你的伤真的已经无碍了吗?”
靖王笑意满面,温柔地对她道:“没事,你别担心我,你在兵部那边不能放松警惕,一定要随时注意燕王那边的动向。”
颍王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含愧疚地看着她:“我会的,你好好养伤,要做什么事你都告诉我,或者你派李蕊她们去办,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好了我知道了,别弄得你比我还大似的。”
颍王点了点头,放下了心,又道:“母皇宣我进宫议事,我进宫一趟,等出宫了再来看你。”
靖王打趣道:“你整天不归家,你家夫郎是不是要怪我这个做妻姊的,不放你回去了?”
“他敢!他要是敢这么想,要是敢皇姐坏话,我就打断他的腿!”
“还像个孩子一样,或许你们不要孩子这件事还真的做对了。”
“皇姐你就别损我了”
紫宸殿。
行礼问安之后,庆宣帝将一叠画像给她,缓缓言道:“这些画像你看看,从中挑几个当你的侧君。”
听到这话,颍王原本还期待着什么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她急忙道:“母皇,你知道我的,我是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夫郎,我只想和青扬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不知道表这个决心已经表过了多少次,但是每一次都闹得无疾而终的话题,终于在今天彻底爆发了,庆宣帝没能再一次地容忍她的荒唐行为。
她厉声喝道:“住口!凤珣晔,是不是朕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所以你才敢朕的面前这种荒唐的话?皇家女子三夫四侍那是天经地义,只要他洛氏一个男子?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失去理智了?别以为朕以前容忍着你,便会默认甚至是赞同你的荒唐之言,朕是皇帝,全天下还没有朕所办不到的事!”
闻言,颍王顿时紧张了起来:“母皇你要干什么?你不能伤害青扬,他是臣女这辈子最爱的男子!”
此时此刻的颍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稚嫩之处。她一切的一切,包括这条命都是庆宣帝给的。如果有一天她不愿意再给,不愿意再为她无私付出,那么她将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不过现在的认知,对她来已然算是残酷。但是此刻的她不知道的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她真的与皇姐对峙之时,方才明白很多年前,母皇为她所做的一切有多深沉。她甚至后悔最后把皇位拱让出,但她不知道的是先帝做了两准备。
苍白无力的话语,似乎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庆宣帝仰天大笑,嘲讽之声准确迅速又残酷:“你凭什么不让朕伤害那个妒夫?他与你成婚数月没有丝毫动静,还阻止你纳侧君开枝散叶。就凭善妒这一条,朕就可以废黜他王君之位!”
“母皇!”颍王这一下是真的着急了,她发现她如果脱离了庆宣帝的扶持,真的会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你不能这样做,我都了我不喜欢别的男子,就算是我把他们娶进府中也不会爱他们呀!那你又甚苦要一群无辜的男子当活寡夫?把他们嫁给能够爱他们、珍惜他们的人不是更好吗?臣女答应了青扬,这辈子只要他一个夫郎,臣女不想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砰”地一声,庆宣帝顺将御案上搁置的砚台砸向了颍王,面色铁青:“狂妄!你既然身为皇家女,就应该肩负起皇家女子的责任来。已经是个为人妻的成年人了,话还是这么幼稚,你真当没人会管你了是不是?!”
被砚台一砸,她的头立时红了起来,颍王捂着头上的伤口辩驳道:“母皇如果真的疼我,就不会这样逼迫我们。我和青扬,只不过是想过我们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我们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母皇要这样逼迫我们,为什么要我纳侧君?我不要他们,我只要青扬一个人母皇你再这样逼我,我会恨你的!”
庆宣帝冷冷地看着她,冷漠道:“朕不怕你恨,朕宁可你恨,也不会让洛氏区区一个男子毁了你。”接着扬声道,“来人——”
知秋即刻进来,垂着头道:“请陛下吩咐。”
“你亲自去颍王府传朕的敕命,王君洛氏身为人夫不守夫道,以善妒出之、赐死。”庆宣帝面无表情地完这句话。
颍王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知秋大总管,你不要去!我求你了——”
知秋同情地看了一眼颍王,但她的主子是庆宣帝,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听她的话:“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颍王府传旨。”言罢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