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好了
胡大牛刚开始没听懂,过了好一会儿,这脑子才转过弯儿来。
听娘那话的意思,他媳妇这一/胎/生的不只一个,就是没有男娃儿。
媳妇没生出来男娃儿,胡大牛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的。
可他觉得自己年轻,身体壮,只要媳妇没事,以后肯定能生出来男娃儿的。
所以,胡大牛在听了老/娘/那番数落媳妇的话后,也没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地要进西屋去看看媳妇和娃儿们。
胡大牛的脚刚挨到了西屋的门边,就被老胡太太一把揪住了耳朵,“你个憨货,里面还没收拾干净,进去做什么?找晦气是不?看老/娘/不拧掉你小子的耳朵……”
老胡太太就这样骂骂咧咧地揪着四儿子的耳朵,走到了东屋里。
东屋是胡家老头和老太太住的。
家里穷,人口又多,根本没有独门独院,每个儿子成家的时候,不过是分得了一间土坯的屋子。
平日里,各家的娃儿都和大人挤在一铺炕上,住的都是挺紧巴的。这几天胡大牛的媳妇生娃儿,他就挤在了老胡头和老胡太太住的那一间屋子里。
胡大牛痛得龇牙咧嘴,就是没敢弄出动静,他怕自家媳妇儿听了跟着上火。
他就顺着老胡太太的劲儿,进了东屋。
进了屋,老胡太太一甩手,喝道:“跪下……”
胡大牛也没含糊,“噗通……”一下,跪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
老胡太太也不管自己有理没理,反正她让儿子跪,儿子就得跪,要是不跪,那就是不孝。
在他们万盛朝不论读没读过书,这人打记事起,就会被教导“百善孝为先”这样一句话。
久而久之,这“孝”字就成了万盛朝人人都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了。
孝顺父母为首位,如若不孝,父母想怎么样惩罚,那都是可以的。
在老胡家,要是不听爹/娘/的话,那就是不孝。
不孝,就得狠狠地揍!
老胡太太大字不识一个,可她最信奉的就是那句老话儿,“棍棒底下出孝子”。
老胡太太的手指戳着胡大牛的脑袋,问道:“老四,让你跪,服不服?”
胡大牛能说啥,除了服,还得是服!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服。”
胡大牛是心眼实诚,可也不是/傻/子。
他敢不服吗?
要是敢说个“不”字,那就是不孝。
不孝,那就得挨更狠的揍!
“看你的样子,根本就是不服……”老胡太太回身寻摸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趁手的家什,恨得她直接/脱/掉了脚上的鞋子,抓在手里,朝着胡大牛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猛揍。
胡大牛抬起胳膊护住了脑袋瓜子,其他地方任老胡太太随便打。他也不是开窍了,知道保护自己了,而是想到待会儿媳妇见了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肯定会哭的。
女人在月子里要是哭的话,会伤了眼睛,落下月子病,一辈子都不会好的。
说到底,胡大牛是个老实本分,又心疼媳妇的憨厚人儿。
老胡太太直打得胳膊抬不起来了,这才罢了手。
她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坐在炕沿边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老胡太太这回打人也是卖了大力气,下了狠手的。
老胡头盘腿坐在炕里,一言不发,叨着个烟袋锅子,“吧唧吧唧……”一口接一口地狠命吸着。
不一会儿,窄小阴暗的屋子里满是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人让起,胡大牛也不敢随便乱动,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娘~,娘~,您老快来看看啊,老四媳妇儿这血咋越淌越多了呢?”老二媳妇胡杨氏的声音从西屋传了出来。
刚刚胡杨氏留在西屋收拾屋子,她要把胡刘氏的被褥好好铺一铺,伸手扯了几下,手上粘得全是粘糊糊的东西。
刚开始她也没放在心上,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流血流汗的,哪能干净得了。
可胡杨氏越扯那褥子,手上就越粘糊,等她/抽/回手看的时候,诶妈呀~,手上黑红黑红的,粘的都是血啊!
这下可把胡杨氏的魂儿都吓飞了。
老胡太太听到胡杨氏嗷嗷地叫声,脸色立马变得比牛/粪/还要臭,嘴里骂骂咧咧地套/上鞋子,冲去了西屋。
“我说老二家的,又没让你去扛山,不就是拾掇个屋子,你瞎叫唤个啥?”老胡太太已经冲进了西屋,指着胡杨氏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杨氏抖着那双满是血的手,哭着说道:“娘~,血,血……,那边全是血……”
老胡太太看也不看躺在炕上的胡刘氏一眼,一把掀起了被子。
外面一直下着雨,屋子也就一铺炕那么大,根本没有什么光亮,胡金氏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眼睛早就花了,这到了近前,也没能看个清楚。
她只得伸手在那刘氏身/下/摸/了一把,还真是粘糊糊的。
根本不用闻,那血腥气就冲鼻子的很。
老胡太太心里不由咯登一下,这么多血,怕不是血崩了吧?
老四的媳妇看来是保不住了。
老胡太太瞥了一眼炕里那四个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的赔钱货,昏/黄/的眼珠儿转了转,立刻哭天抢地嚎了起来。
“哎哟老四媳妇呀……,你快睁开眼看看啊……,可不能丢下老四和娃儿们啊……”
听到老胡太太的哭嚎声,胡大牛立时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冲到了炕前。
粗糙的大掌紧紧地抓住了胡刘氏那双细瘦的手,可胡刘氏的手冰冰凉凉的,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平日里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胡大牛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可这会儿,这个憨实的汉子却是急得眼泪哗哗直流。
媳妇儿真的不行了吗?
胡大牛哽咽着说道:“媳妇儿……,你不能死啊……,我和娃儿们都等着你呢……”
自从进了屋,炕里边的几个娃儿,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这会儿也顾不得了。
刘氏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原本就/蜡/黄/的脸/色,早已经变得枯暗下去。
老胡太太一边嚎,一边把手在褥/子上蹭了又蹭。
嚎哭了一会儿,老胡太太又在刘氏的鼻间探了探,发现刘氏是真的没气了,这心里就是一阵膈应。
这刘氏已经没气了,就不能再在她家屋子里待着了,省得污了这里。
要不,往后这屋子还怎么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