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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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早吓得六神无主,何子康、子谦自然盼着长姐早日康复,一起来的吴遂便做主道:“要麻烦顾大夫了,要用什么药材,你尽管吩咐!”

    顾如发隐晦的看了吴遂一眼,点了点头,道:“我将千金堂先关了门,你们将病人搬到我后院去。”

    顾如发所说的后院,是他种着一大片药田、专门炮制药材的地方,这里往日只有一个哑奴守着对外是禁地。何子康听他解释,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各色药材,空气里都飘着各色药香,不失为一个养病的好去处,渐渐安心。

    众人将何子婉抬到一个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床的木屋里,将她在床上安置好,顾如发朝着众人说道:“她的伤口需要立刻处理,孙氏留下看护,其余人等,若是不放心便守在前堂,衣食住行自行解决。”

    “拜托顾大夫了!”何子康躬身行礼,领着人出了后院,到底不放心,可还有后续需要他处理,吴遂给吴十八使了个脸色让他在此处守卫,领着一众人往复盛来。

    顾如发看了孙氏一眼,淡淡说道:“孙氏,现在威胁何子婉生命是她全身这溃烂化脓的伤口,但是不能用水洗,也不能用酒洗,因为用酒伤了周围的皮肤这疤痕落下,一辈子也治不好了。必须由一个人来将这脓水吮吸干净,你是她娘,为了她的闺誉,这件事目前只能由你来做了。”

    此时的何子婉一身肮脏,那头发脏乱黏在一起的还有虱子,更别说她全身夹着血污脓水发黑的皮肤。

    孙氏咬咬牙道:“麻烦顾大夫了,我这就做。”顾如发在一旁看着,心里感叹为母则强。

    孙氏朝着何子婉脸上的伤口只吮吸了一口便朝着床边一阵干呕,恶心得她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半响,强忍着再吮吸一口只朝着门外狂奔,找着恭桶一阵狂吐差点没把心肝肺吐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顾如发忧心忡忡,何子婉还有什么女性亲人?

    “我来吧!”背着两人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顾如发、孙氏立刻回头,见了人,两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是风尘仆仆,也难掩清华尊贵的周承德。

    “我来吧,伯母!”周承德说着话,就要往屋里走。

    “不——”孙氏着急想要阻拦,下一秒对着恭桶又是一阵呕吐差点将黄疸都吐破了。

    周承德一边走,一边朝着发愣愣站在原地的顾如发淡淡说道:“顾大夫,麻烦你准备好药膏,等我处理好她的伤口希望不会留下一处疤痕,可做得到?”

    顾如发沉默不应,这个人现在应该在西北练兵,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不能麻烦殿下,老婆子能克服,我能克服!”孙氏强忍着恶心,抢道。看眼前这通身贵气,又一身疲惫的青年,见他目光灼灼坚定,说话的声音渐渐变低。

    “伯母,等你克服了,我看子婉的伤口也不用处理——等着它自然溃烂,何子婉一命呜呼便可!”周承德鹰眼直盯着孙氏,阴沉肃杀的冷脸就是朝廷重臣都害怕,还不说孙氏只是一个民妇。

    “你——”孙氏要说什么只得诺诺住口,因为她要说的人,已经不顾她阻挠的进了何子婉屋。

    孙氏疾步追着进来,见他对着女儿脸上伤口一口一口的吮吸,那吸出来的脓液被他吐在痰盂里,黑乎乎夹着恶臭,只这一眼胃肠又在翻滚。

    可这人却像无事人一般一口接一口的吮吸,渐渐地子婉脸上的伤口露出健康的红色来,一时间她再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默默出来,准备水及洗漱用品。

    顾如发站在门口目睹屋里发生的一切,面色一片铁青,亲自将木屋旁边用来熬药的大锅倒上水烧上火,可心里的话不吐不快。

    “孙氏,我服侍秦王殿下一十八年,从未见他为谁做到如此地步。虽然他现在给不了何子婉任何名分,或者说何子婉不愿意秦王殿下给她名分。但我希望,经此一事,您以后能宽容体谅我们殿下,就算平民百姓,也没有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大周最尊贵的皇四子。”

    孙氏沉默半会,这才道:“我知道,以后我会劝着子婉的。只是这份恩情,我不希望让何子婉知道,我希望我的女儿是因为喜欢,才愿意嫁给秦王殿下。即便不是嫁,而是抬了做妾,都是她自己愿意。”

    “你说得对!”顾如发不得不对孙氏另眼相看,想来能生出何子婉这么优秀的女儿,她的父母必定不一般。

    屋里。

    周承德将何子婉一身血衣脱掉露出狰狞的伤口来,脖颈、前胸、腹部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处烙痕、伤口,更甚背部、臀部、大腿,最严重的双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皮肤只露出带血的趾骨。

    “何子婉,你说,我拿你怎么办好?”周承德爱怜的抚了抚她的脏乱的头发,这发才长起来便又要剪掉,何时才要长发及腰。

    “我已经等不及你长发及腰了,你可知道?”就是她听不到,他才敢说这些话,他不愿她的理想因他而折翼,她拼命追赶自己希望配得上自己,这份心意他如何不懂。

    “顾叔,麻烦打盆水,顺便拿胰子来。”孙氏闻言立刻舀水试了试水温,等顾大夫取来毛巾胰子两个人这才进了屋。

    床上的何子婉换上了干净的裹胸、里裤,一身伤口都露出了新鲜的血红,连着那双脚,孙氏一边递毛巾,一边悄悄抹泪以后即便周承德不娶何子婉,她都要记他的恩德。

    “顾叔,你那一瓶玉肌膏给我吧!”

    见顾如发刻板着脸,周承德小心翼翼陪笑,道:“我新得了几朵天山雪莲,几支千年灵芝,还有一只千年老山参,都送给你老人家,换你一只玉肌膏,如何?”

    手底下温柔的挥舞着锋利小刀,发出呲呲呲的声音,便见着露出何子婉光洁的头皮来,换口气的功夫,那一头乱糟糟的发便剃光了。孙氏立刻将水盆胰子举到他面前,也不打算再抢他的活儿,她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周承德试了试水温,化了点香胰子在毛巾上轻轻抹在何子婉的头上,仔细的洗了一遍,又用清水擦了一遍,这才将人放到换了一新的床上躺好。

    “真愿意拿这么贵重的药材换?”顾如发见孙氏越发感激的神情,淡问出声。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就算他不想让孙氏知道玉肌膏多贵重,他顾如发也要让她知道。

    “愿意!”周承德将地上的脏衣连着痰盂就这么抱着出了门。

    顾如发点了点头,朝着孙氏说道:“我这玉肌膏,几百瓶上等药材只做出这么一瓶。你放心,用了它,连何子婉先前脸上的疤痕都能消,也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何子婉脸受伤的时候,这小子就讨要过一回,我没给,这不,硬是惦记上了!”

    孙氏越发觉得过意不去,道:“等子婉醒来,我让她遍寻好药材给您送来。”心里却知道,这么难得的药膏,只怕倾尽全家之力,都难得的。

    “我说这些,不是要你还药材,账是这小子欠下的他自会还。我还是那句老话,希望你能体谅他。”

    “我会的,一定会的。”孙氏赶忙答应,又想到这都晚上了怕周承德还没吃饭,看何子婉睡相安稳,立刻问顾如发要大米准备煮一锅稀饭。

    周承德扶着茅厕的墙壁吐得天昏地暗,出来还像没事人一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拿着顾如发给的玉肌膏进屋,用淡盐水将伤口周围的皮肤仔细擦了,这才慢慢一点点的往伤口上抹药,待将何子婉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抹了药,静对着她光洁的右脸发愣。早知道她右脸上的疤痕是伪装,不过,经过这么一回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脸被毁,这个疤痕怕是一辈子都得长她脸上了。

    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这张分外漂亮的脸,毁了容,在他面前分明还自鸣得意,但他总希望人们能看到她完美无缺的容颜,笑他一个为美色折腰也好。

    “吴十八,准备一块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来。”周承德朝空无一人的屋子淡淡说道,只听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便知道吴十八应下了。猛然起身只觉眼前一蒙,周承德立刻跪下身来揉着太阳穴许久,不舍得看了眼睡相安静的人儿,慢慢走出屋。

    屋外一片漆黑,听树上蝉鸣,连夜风都是热的,周承德在药田旁边的凉亭坐下,静静地望着墨色星空。

    “小周,我熬了稀饭,你且吃上点吧!”孙氏在一旁看了许久,不得已端着一碗粥过来,喊人。

    “多谢伯母,只是赶了几日的路,我丝毫没有半点食欲,您自己吃不要管我。”周承德站起身来,对着孙氏淡笑着道:“今晚,就有劳您跟顾大夫看着子婉。”

    “好,那你早些休息。”

    孙氏当没看到他强忍欲吐的样子,立刻端着粥走开一面又笑了,还当他——若不是毅力惊人强忍,只怕他会跟自己一样早吐了,他对何子婉这一份心意,就更难能可贵。

    孙氏端了一碗粥给顾如发,吃过饭找了一张摇椅,在何子婉屋里一守就是一夜。

    何子婉一连发烧,昏睡了三天,顾如发说没事没事,看得周承德心急如焚。

    “小周,既然顾大夫说子婉无事,你便消停些,宽心等着吧!”孙氏好笑的看着气质清越的人眉眼喷火,好言相劝。

    “何子婉明日再不醒来,我定拿水泼醒她。”周承德一脸怒色朝着床上的人冷硬喝道。

    孙氏笑,随你的便,我只怕你自己舍不得!她一个做娘的照看亲生女儿他都不放心,真舍得拿水泼人?这个冷面青年,总算因为子婉添了几分烟火气,像个人样。

    是夜。

    周承德还是没等得何子婉醒来,便火急火燎的往西北前线赶了。

    孙氏从顾如发这里得知,西北守将不知是谁将周承德不在边境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引得匈奴连夜进犯,到现下大周已经连失三座城池,眼见着匈奴都快打到金城,西北告急,长安危矣。

    “这可怎么办?守将离城可是杀头大罪。”孙氏焦急的等着顾如发说下去,小周翻了这么大的错都是因为何子婉。

    “是啊,连你都知道的道理。殿下的政敌如何能不抓住这个把柄,他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自身难保!”顾如发面色发白,暗暗叹一口气,骂道:“当今天下哪里还有太祖时候的磊落光明,简直是小人当道!”

    何子婉悠悠转醒,只觉得这人说得对,当今天下不就是小人当道么,要不然她怎么会受这皮肉之苦。

    “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孙氏闻言喜极而泣,立刻扑上来,道:“子婉,娘的好孩子,你可是醒了,可是醒来了啊。你都昏迷不醒整整三天三夜了,可担心死娘了!”

    “娘,我没事了,你放心,这些都是皮外伤。”何子婉轻轻拍着自家娘亲的肩膀,朝着顾如发莞尔一笑,水灵灵的眼眸一脸纵容。

    “多谢顾大夫!”

    “既然醒了,这病也好了一大半,好好地调养两月,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顾如发阴沉着脸,看着何子婉许久,淡淡说道。心里惦记着主子的交代,不能对何子婉明言,可心底到底是意难平。

    “多谢顾大夫!”孙氏回过神来,立刻朝着顾如发作揖,道:“顾大夫,你看过几日,我能不能将子婉接回家中休养?”

    “随你吧!”眼见孙氏神色躲闪,顾如发便明了她心中所想,语气难免不好。这妇人真要将殿下的功劳都掩了去。

    “玉肌膏,每天两次,连擦一个月,再来复诊。”五日后,目送孙氏扶着何子婉上了马车,顾如声音越发冷硬。

    “有劳顾大夫,改日给你送药材来!”何子婉眉眼带笑,调皮的朝人挥挥手,回身对着孙氏低问:“娘亲,我可是什么地方得罪顾神医了?”

    “大概是你用了他唯一一瓶玉肌膏吧!等你赚了钱,尽买上等的药材来还他。”孙氏低着头,轻声答道。

    何子婉将她娘的不安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