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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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nate一愣, 狭长的眼睛一敛, 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周饶见好就收将奶盅瓶搁下, 乖巧的捧起茶杯, 口口喝着奶茶,仿佛借此逃避Lanate的指责, 其实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所有逝去的都不会重来,重来的也不再是逝去的。

    Lanate含着一口奶茶, 一点点咽下去:“导师, 有没有新的指令?”

    周饶将骨瓷杯放回桌上, 抽下脖间的餐巾仔细擦拭了嘴角,斯里慢条的:“你才脱离危险期, 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伤。我帮你安排一下, 圣特罗佩怎么样?碧海蓝天,还有巧克力杏仁糖。”

    Lanate声线低哑的:“我想回一趟康沃尔。”②

    周饶不置可否的看着她,王子一般天真烂漫的眉眼间, 终于显出一丝与外表不符的凝重。

    上次利用宋半烟和萆荔草做诱饵,以此牵制徐福。本以为就徐福的对宋半烟和萆荔草的重视程度, 必定会派遣出去大量兵力。谁料到老姜弥辣, 徐福不但窥透他们的计划, 还顺水推舟摆了一场鸿门宴。

    多亏周饶机警,兵临城下却按而不发,当机立断的没有执行原本制定的计划。带着人马在徐福老巢外旅游了一圈,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然而单枪匹马的Lanate就没有这么幸运。她负责探的是徐福在上海的一处秘密住所,很不幸进去就遇到三千童子之一徐老七。徐老七是徐福众多养子之一, 外表浪荡油腻,为人却是滴水不漏,手段更是毒辣。要不是Lanate身手了得,关键时刻又有周饶远程切断大厦的备用供电,只怕她已经葬身在那座钢筋水泥城里。

    Lanate见周饶闭口不言,瘦削见骨的脸颊一绷,神情渐渐恢复一贯的冷峻:“这次任务失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回去向导师请罪。”

    周饶垂言看着手中的餐巾,一点一点的将它叠起来,口中淡然的:“我从最开始就过,这个计划非常莽撞。”

    Lanate闻言合上眼睛,遮掩住眼底的失望与不悦,然而她在同伴面前,从来不会、也不知道如何完美的掩饰。以至于周饶不必细想,就能明确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你对这个计划一直很不赞同。”

    周饶看着她,神情坦荡的解释:“嗯,我是一直都不赞同这个计划,但不代表我对导师有所不满。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冒险,也能体谅他的心情。但我们跟徐福斗了这么多年,应该很明白,彼此都不可能一举歼灭对方。”

    “是的,我知道,但你明白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徐福和他手下的三千童子...”Lanate顿了一下,有些恼火的,“Mr周也过,他们甚至开始在商业上压我们。

    周饶平静的回答:“你应该知道,这正代表他们势力足够强大。”

    Lanate目光冷峻凝视着他,严肃的:“你也应该知道,导师需要大量资金维护republic的运转。”

    周饶微微一笑,有些调皮的:“亲爱的,我们只是在讨论上次的计划,我觉得你延伸的太多。考虑一下吧,我还是觉得圣特罗佩适合你。”

    Lanate审视的目光从周饶身上滑过,最终落在对面墙上,她久久的凝视着屏幕,若有若无的吐出一个字:“好。”

    投影屏幕里,似有似无的白点一闪而过。因为太过模糊,实在难以看清。直到地上的脚印渐渐被积雪掩盖——

    下雪了。

    雪花飘洒,落在鼻尖,冰水融化刺到伤口,宋半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白薰华心有所动,侧头望向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先去医院包扎一下。”

    宋半烟扣紧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没事,先去把酒店定了。”

    白薰华有些僵硬的抽出手,率先向前走去。

    因为是冬季,周围各处景区已经暴雪封山。淡季游客太少,城里的酒店关的七七八八,还营业的多半是些私家经营的客栈。宋半烟和白薰华都不是挑剔的人,直接选了一家离医院近的。房间还算干净,老板人也客气。

    “你们这是才从山里出来吧?两个白白净净的菇凉弄得这个样子。”老板把零钱放在柜台上,自己走了出来,“先去洗个澡,我给你们再拿一套浴巾。”

    白薰华侧头看了宋半烟一眼,心底便又软了三分,朝老板微微颌首:“那就麻烦你了。”

    老板大手一挥:“麻烦什么呀,走,我带你们去。”

    房间在二楼,是位置极好的景观房。阳台上放着圆桌和藤条椅,坐在那里可以看见远处的雪山。

    两人在路上买了临时换洗的衣服,白薰华挑选出来递个宋半烟,嘱咐道:“洗澡的时候,心避开伤口。”

    宋半烟将浴巾放在床边,默默接过换洗衣服走进浴室。路过洗手台的时候,她脚步一顿,侧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面是个一脸落魄的家伙。

    鼻青眼肿的脸上脏兮兮的,哪怕已经冻得毫无血色,也都被烟熏火燎的痕迹掩盖了。头上横七竖八的碎发,胡乱扎了个马尾。破破烂烂的羽绒服,好几处已经破了口子往外面飘鸭绒。

    怔楞的对视了一分钟,宋半烟垂下眼帘。

    她有气无力的抬手,魂不守舍的拉扯羽绒服,想把它脱下来。羽绒服就好像跟她作对一样,死活咬着她不放。越是撕扯,越是挣脱不开,宋半烟最后实在烦躁抓狂了,干脆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颓废的发起呆。

    白薰华把东西收拾好,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突然从沉思中惊醒,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浴室里静悄悄的。

    她走到浴室门口,叩了叩门:“半烟?”

    “嗯。”宋半烟一惊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浴室待了太久,连忙开始脱衣服,一边找借口搪塞,“我肚子不舒服,嗯,一会就好。”

    她把羽绒服脱下来,一时不知道扔在哪里好,在手里团吧团吧准备塞垃圾桶里,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宋半烟咬住下唇,如履薄冰般的缓缓将羽绒服展开,心翼翼的摸了摸内兜里。在曼陀罗坛城那截大腿骨里得到的羊皮卷,安安稳稳的藏在里面。

    宋半烟侧头看了一眼门。

    隔着木头门,外面什么都看不清,然而她心里那股狂喜却渐渐消退,转瞬之间就如鱼入大海,不见了踪影。

    这世间的选择太多。

    难道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选错吗?

    宋半烟不知道,她不知道对错,更不知道这次该怎么选择。隔着薄薄的涤纶面料,指腹轻轻摩挲,羊皮卷的厚度、柔软的触感、隐约散发的温热,无不在诱惑着她。

    白薰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又等了三十七分钟,宋半烟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睡衣,脑袋上裹着浴巾,径直坐在床边,口气含糊的:“你去吧。”

    宋半烟的状态很不对劲。

    白薰华心里非常清楚这点,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安慰她。无论怎么辩解,这次夜探行动或多或少都源于宋半烟的鼓动。

    那晚她在饭桌上——“明天再啦,但愿今天大家演技都在线,那个喇嘛没发现什么。”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是红衣喇嘛发现的了什么,不定连夜就要卷了莫叔的匣子逃跑。

    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拨弄,纪宝未必当天夜里就迫不及待的去。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夜探藏密巢穴,导致纪宝生命垂危,三人或轻或重都负了伤。这件事,宋半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白薰华实在没办法轻易原谅她。

    何况明里暗里几次阻止,宋半烟都已经答应不再牵扯危险之中,可到头来还是肆无忌惮的背着自己去涉险。白薰华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沉闷压抑。她不知道自己对于宋半烟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携手一生的伴侣?还是暂时歇息的驿站?

    如果在乎,为什么不愿为自己放弃一些缥缈的东西?

    “过去”真的这么重要?

    难道不是“未来”更值得去期盼,去为之努力吗?

    这些话,白薰华问不出口。问了,就是逼半烟选择,逼她舍弃。

    白薰华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哪怕知道自己对于宋半烟有多重要,甚至知道最终她会选择自己。然而,依旧是会害怕的。

    太过在意,难免敏感,难免低微,难免患得患失。

    宋半烟手指相扣放在膝盖上,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白薰华长久的沉默是想和自己什么。

    软底拖鞋摩擦过地摊,发出轻微的声音。白薰华终究什么也没,拿着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宋半烟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字瘫倒在床上。对于她来,能拖一刻是一刻。有些问题,讨论也罢、争论也好、甚至哪怕一方退让,那些问题也不会解决。

    她躺了一会,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模糊。

    大概,太困了。

    宋半烟迷迷糊糊的想着,心里隐隐知道不只是太困的原因,似乎有股力量在拉扯自己陷入沉睡。她挣扎着晃了晃头,努力睁开眼睛。

    血丝密布的瞳孔,此刻已经是血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  圣特罗佩:□□,度假圣地。法国,位于马赛和戛纳之间。

    ②康沃尔:英格兰西南端的郡,相传亚瑟王出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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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转凉,大家保重身体,千万别像我(捂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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