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宋半烟一句话, 瞬间将疑团扩大百倍。
统战部可以, 已经是一个非常复杂微妙的权利部门。如果还有哪个人或组织能顶着统战部的名头行事, 那这背后的势力之大, 只怕到如今也足以骇人。
张弓与伸手推了一下眼镜,看着宋半烟没话。宋半烟依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好像自己只是随口谈论了今天的天气,满是不在意的:“话不入六耳,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的。”
她一句话消了张弓与的疑虑。事到如今, 已经都查到这个地方, 张弓与也觉得应该尽人事听天命,她微微颌首:“君子坦荡荡, 事无不可对人言。只是我怕此事涉及曾院长和一干前辈的名誉, 恐她们泉下不安。”
宋半烟哑然失笑:“你一个搞科研的居然这么封建迷信?再先生们何尝不是君子坦荡荡,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评。你这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惯来嘴皮厉害,张弓与又不善与人争辩, 顿时理亏词穷只得认错般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连忙掏出手机, 一边看一边道:“你怎么一, 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日期的确奇怪,你看。”
万年历调到六十二年前,1954年9月6日被选取出来,正如宋半烟所,那天是星期天。不但如此, 这个日期往前两天的数字,显示为红色。
宋半烟看着那个红色数字,读出它旁边的字:“抗战纪念日。”
“对,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张弓与珍重的点了点头,“现在不是法定节假日,知道的人少。可是在当时,这一天比中秋还要隆重。”
1954年9月3日,抗战胜利日。
1954年9月11日,中秋节。
曾昭燏先生功高劳重,南博院长之位实至名归。但架在这两个隆重的节日中间、并非上级直属部门的统战部、突如其来的任命......总让人有种奇怪的仓促感。
宋半烟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没抓住。她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抓的“哗啦、嘎咔”的乱响,脑海里一团团浓雾飞速搅荡。
张弓与瞧着她手里惨不忍睹的塑料瓶,忍不住开口想要断,开始下一个话题:“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还.....”
“等等。”宋半烟抬手制止她,目光空洞的望着一处,脸色出奇凝重。突然之间,她一拍桌子,双眼放光的问张弓与,“那篇日记,1954年9月6,统战部接走曾院长的日记是9月6号写的吗?”
张弓与一愣,皱眉回忆起来:“日记上面是记得9月6好,不过应该不是,我记得...对,我想起来了,不是。日记里,‘曾院长今天下班早,上班比平时还早,好像要补上。’这个警卫应该是...”
“夜班。”
宋半烟双手一拍,十分笃定的道:“警卫上的是夜班,当天的日记其实后一天写的,所以日记里曾先生是先下班再上班。能让夜班警卫看见,统战部的车来接曾先生的时候,时间肯定不会太早,甚至就是晚上。”
这就特别值得玩味了。
那个时代,或许在政治上有些矫枉过正,但国家部门的廉政作风,那是毋庸置疑的。统战部约曾昭燏谈话,绝对不可能摆上一桌宴席各部门领导边吃边聊,最后公款报销。
宋半烟和张弓与对视一眼,把手里揉的不像样子的塑料瓶放在桌上,甚是轻松惬意的:“很有点意思对不对?”
何止有意思,简直让人百爪挠心——六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来接曾昭燏的是不是统战部的人?曾昭燏那天晚上去了哪里?见了谁?
张弓与拧起眉头,面无表情中透着清贫书生的苦大仇深。
宋半烟瞧着她,忍俊不禁的乐呵起来:“行了行了,想不通就不想。你刚刚想什么来着?除了这件事,日记上还有别的线索?”
张弓与微微晃了晃脑袋,暂时将9月6号的事情抛开,整理思绪道:“是的,但我不太能确定。”
那个年代,军人是非常崇高也特别常见的职业。新中国成立之后,虽然北边有苏联老大哥、南边有越南印尼猴子、东边还有南北棒子,可以战事不断。但裁军和军人专业的事情,一直没有断过。
日记的主人任职南博警务处之前,是一位工程兵。在渡江战役受了伤,组织将他安排到南京博物院工作,而他的个人档案也因此转到南博。这大概也是曾院长会找他问话的原因。
是问话,实际不过是闲谈。年轻警卫是穷苦出生,但极其爱学习,从来都以自己在南京博物院工作为荣,突然被自己尊敬的院长叫到办公室,又荣幸又紧张。
“肖同志,你请坐。”
“是。”警卫啪嗒一声双腿合紧,行了一个军礼。
曾昭燏肃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年轻时候那些锐利锋芒已然磨圆润,瞧着院里这些年轻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长辈看晚辈的关爱之情。
“肖同志,你别紧张。三人行必有我师,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曾昭燏起身给年轻警卫倒了杯水,肖慌忙接过来,耳红面赤的:“院长,您有什么话尽管问,我一定详细汇报情况。”
曾昭燏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摊开本子,拿起钢笔,问道:“肖同志,我想了解一下关于防空洞和隧道的相关知识。”
“防空洞!”宋半烟一惊,立刻当断张弓与的讲述,急切的追问道,“是不是紫金山防空洞?”
张弓与被她一吓,有些愣神:“紫金山防空洞?”
宋半烟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霍然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低声嘀咕:“肯定就是...不会错...防空洞...明孝陵...”
她眉头时紧时舒,耳边不断回荡当初纪羡过的话:“六零年左右,他在南京某部工程队,负责紫金山防空洞的挖掘。可能在偶然之间挖到了明孝陵,也有可能是有人觊觎明孝陵。总之,他参加那次活动,然后远走海外。”
曾先生、统战部、纪家、金家、白家......当年的事,还有多少势力掺杂其中?Lanate背后的组织、徐福和他的三千童子,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南博、明孝陵、紫金山防空洞......南京城里的秘宝,只怕才露出冰山一角。
金山村的巴蜀图语、紫禁城的八千档案、周穆王的最终归处、明孝陵的陈年往事......总觉的无形之中,必定有什么将这些串联在一起。
到底缺了什么?
宋半烟喃喃低语,脑海里逐渐惊涛骇浪,混沌一片。
张弓与见她突然抱住头,立即知道不妙,按照从前的经验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厉声喊道:“宋半烟!”
宋半烟一抖,霎时从梦魇般的状态里惊醒。
张弓与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干巴巴的:“先别想了。”
宋半烟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闷闷不乐的喝了一口。她总不能告诉张弓与,自己是故意进入那样一个状态,想要兵行险道。
“我没事。”宋半烟放下矿泉水瓶,恢复一贯万事不系于心的怡然笑容,“日记上还有什么线索吗?关于防空洞她们了什么?”
张弓与并没有觉察不对,一板一眼的回答:“都是很简陋的建筑知识,倒是经过曾院长这么一问,那位警卫开始专研这方面建筑知识了。”
宋半烟对此也没有报太多希望,想了想又问:“就这些?”
张弓与推了一下眼镜,面无表情的:“关于曾院长的就这些。不过还有件事情,现在不知道你会怎么处理。”
宋半烟闻言一笑,张弓与这话中意思实在太明显了:无非是在温萝萝和大元宝藏的事情。她原本想让宋半烟帮忙处理,但现在见她态度古怪,难免有些迟疑不定。
宋半烟收敛笑容,神情肃穆的望着张弓与,沉声道:“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于比。”
张弓与腮帮一紧,没有话。她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君子对人对事,没有固定的厚薄亲疏,处世严肃灵活,只是以恰当的原则与方式对待。
然而换句话来,何尝不是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
宋半烟给了她片刻犹豫的时间,继续加大筹码劝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相比放任我去折腾,难道不是看着我更妥当?只要你惟道是从,我就算想干坏事你也能掰正,不是么?”
她向来擅长坑蒙拐骗,熟知攻心为上。张弓与的确不傻,但她的性格,怎么不也会把朋友往坏处想。
“咚咚咚。”
张弓与正算答应,突然有人敲门。两人对视一眼,宋半烟一边往门边走,一边开口问道:“谁?”
“半烟,是我。”白薰华在门外回答。
宋半烟暗暗一惊,疾步上前开门:“什么事情?”
白薰华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低缓:“纪家那边来了消息,请我们现在过去。”
作者有话要: 欢度国庆,为祖国母亲过生日...我要不要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