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笙猛然惊醒的那一刻，只感觉心头像是有一块巨石压着，让他喘不过气。

    而低眸一看，发现是阿桃躺在他心口。

    于是，祁笙又目光放柔，轻轻碰触着阿桃。

    却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梦中的一切，会灵验吗？

    还是因为……

    自己放不下梦中的千桃。

    可是，人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总要牺牲别人。

    这是必然的。

    有所得就必然会有所舍弃。

    他也只是，跟着自己内心走而已。

    “其实，早晚是要选择的啊。”

    就算不是那时候，后来，他与千桃继续相处下去，矛盾也是无可避免。

    他只是提早结束了这一段错误的感情而已。

    祁笙这么安慰着自己，却再也无法入睡了。

    夜晚的天空，月亮躲入了云中，而星星，则是微芒暗淡着。

    于是……

    愈发让祁笙感觉内心凄凉了。

    其实变得又哪里仅仅是阿桃呢？

    他，才是那个变化最大的人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脱离了最初的模样。

    好与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祁笙不想去管了。

    他只是想要阿桃而已。

    从开始到后来，一直都是。

    就让他做一段时间的美梦，也不可以吗？

    祁笙看着阿桃在他怀中不安的模样，回抱住阿桃。

    “这次，没人能够再夺走你了。”

    什么二十三世纪，什么禁殿神女。

    那些这真假假，都放到脑后吧。

    祁笙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管。

    他只需要记住，这是他的阿桃，就够了。

    就够了啊。

    “你不能再离开我了。为了你，我已经做错了太多事情。”

    千桃，是祁笙心中的刺。

    因为，是他变相的让千桃选择了牺牲自己。

    他在用他的目光言语，态度，一点点将千桃逼上了如今的路。

    祁笙闭眸，忽然间一阵复杂。

    阿桃是那样单纯美好的人，如果……看清了这样的他，又会怎么想呢？

    阿桃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还以为，自己是最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可惜，如今的祁笙，已经不是了啊。

    “如果你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

    “如果你看清这样懦弱的我，又会继续爱我吗？”

    当你看清这样的我，这样的懦弱，这样的不堪，又会怎么选择？

    祁笙不敢想，也不敢让阿桃看见。

    隐瞒，是一切矛盾的开始。

    祁笙却无法避免。

    因为开不了口。

    祁笙看着阿桃，眸中痛苦。

    “我是不是错了？”

    或许早就已经错的彻底了吧。

    但是，祁笙从一开始，也仅仅是想要一个人，可以一心对他，让他有心灵寄托而已。

    可千桃还不行。

    那样强势的人，不能懂祁笙内心角落里的晦暗。

    她看似感同身受，却追究到底，还是漠不关心啊。

    所以，无论是两年前，还是如今。

    祁笙心中的选择，都只是阿桃而已。

    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都是她。

    祁笙一遍遍重复，一遍遍让自己明白，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的。

    任何爱与恨，都没有错的。

    错的只是时间与地点，不够凑巧而已。

    感情这种东西，一旦几个人纠缠到了一起，就注定要有人受伤啊。

    祁笙也不知道阿桃会不会听到，但是他甚至想让阿桃听到他的一些话。

    可又隐隐害怕着。

    害怕，这样简单的一个词，却贯穿了祁笙这两年。

    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究竟要接受多少温暖才能够填补完全内心的缺漏？

    祁笙看着阿桃，没有答案。

    有些东西已经成为了执念，似乎就也……变了些味道。

    祁笙只能够使苦笑着，一言不发。

    不想打搅到阿桃休息，自己又无法再闭上眼睛。

    时间就这么过去，转眼，花开莺飞燕舞。

    中部已经迎来了暖春。

    甚至有些花若是开的早的，已经到了盛极临败的时候。

    可这样的季节，苍城计划着的，却是怎么毁灭这个看起来美好的世界。

    苍城伸手折下一朵花，妖艳的红色在他的眸中格外的耀眼。

    而苍城，只是面色不改，然后伸手将手心的花一点点撕下花瓣，再碾碎在手心。

    最后一放手，随风落在了尘泥中。

    “你这么美丽，却又这么脆弱。”

    苍城轻轻开口，忽然眸光一凌：“都是假的。”

    这看似美好的世界，背后藏着什么，谁知道呢？

    苍城还没有看完，却已经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了。

    这样的丑恶，不如让它……彻底毁灭在历史长河中。

    左右，多年之后，仍旧会有新的生机。

    这还是苍耳说的呢。

    万物生生不息。

    心中毁灭的念头一旦升起，就会再难以熄灭愤怒之火。

    灵溪……

    那个姑娘，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可是如今，一切都灭了。

    一切都无复存在了。

    所以，连同着这个世界，都让苍城觉得厌恶。

    从来没有觉得，美丽的事物，竟然这么让人讨厌。

    只是因为……她看不到了。

    “善良的人才总是伤害自己。”

    明明，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不是她啊。

    为什么……

    所有人似乎都在问这个问题。

    可是最后，有多少人能够如愿找到答案呢？

    苍城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找到答案，但他，反正是找不到答案了。

    与其费尽心思纠结这个，不如，让所有一起陪葬吧。

    一念而起。

    酝酿已久的战争终于爆发。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中部与北部之间。

    恰恰好因为北部的弱小，让中部的苍城不屑于再出手。

    而是集中兵力，对准了南部与东部。

    苍城最后一次去见苍耳，成功拿下了苍耳手中的兵力。

    “我想做的，你从来都拦不住。”苍城看着苍耳，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苍耳只觉得痛心：“我以为在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你都活的很好，如今，我才发觉，或许我还是对你太放心了，忽略了太多。”

    “忽略吗？我倒是不觉得。”毕竟，从来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在意过他。

    满心只剩下他的那种在意。

    只有灵溪。

    只有她。

    苍城的神色柔和了须臾，然后恢复清明，道：“我知道，你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如果不想让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就放弃挣扎吧。”

    苍耳猛然抬眸，看着苍城，紧咬着唇：“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苍城笑得太过于肆意，是格外笃定的那种。

    苍城的神色在苍耳眸中不断地放大，而苍耳最终闭上双眼，道：“你赢了。”

    “我从来……就没有输过。”

    苍城道：“如果不是我主动放弃，之前那些年，也不应该是你在那个位子上。”

    苍耳不可置否。

    甚至两人的名字，一直到如今，都还用着对方的。

    可是，有些身份，如今再去挣，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

    苍城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道：“我知道你的要求是什么，你放心吧，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我都会替你守着的。”

    “毕竟……我才是哥哥。”

    小时候的梗忽然间被提起来，苍耳这才从苍城身上找到一丝丝的熟悉感。

    只可惜，这一点熟悉感在苍城幽暗神情的遮掩下，已经太过于微小。

    微小到，不值得一提。

    苍耳于是只能够叹息：“随你吧。”

    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可是南部与东部，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吧？

    所以……最后的局面，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这样的结果，苍耳早就看到了。

    苍城难道不知道吗？

    或许不是吧，可能是知道了也不想去管。

    苍城只想要依靠杀戮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

    却忘了，这才是最痛苦的一种方式。

    苍耳叹气。

    而他的秘密……

    苍城紧抿双唇，狠狠低眸。

    林清慕与千桃这段时间接触了很多江盟的内部事务。

    渐渐地，因为江盟身体原因，更多时候都是林清慕在掌事了。

    其他人虽然口中喊的是林公子，林清慕却在很多时候行驶着决策权。

    “林公子，前方有消息，中部的军队似乎已经驻扎在三十里外了。”

    “这么快的吗？”林清慕皱眉，纵然已经早有准备，听到的那一刻还是会觉得慌张。

    这是他这正意义上，第一次正面面对战场。

    并且，还是主帅。

    千桃在一旁沉声道：“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只能够随时待战。既然如此，就应该早已经准备充足了才是。既然这样，又何须惧怕呢？”

    千桃的话让林清慕找回了一些底气，道：“千桃姑娘说得对，我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既然这样，又何需惧怕？”

    “既然中部赶来，那我们，就跟他碰一碰！看看究竟谁才是那个软柿子！”

    千桃看着林清慕眸中迸发出的光辉，渐渐找到了一丝丝微笑。

    这才是林清慕该有的模样。

    又那么一丝丝的骄傲，一丝丝的不服输，一丝丝的天真中倔强。

    千桃觉得意外，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觉得林清慕应该是这样的人。

    可是直觉这个东西，自己又怎么能够说明白呢？

    千桃自然也是不能够说明白的。

    千桃只知道，自己如今待在林清慕的身边，已经很少会想到祁笙了。

    为了不值得的人而付出自己的欢喜或者是悲伤，都是格外无聊的事情。

    千桃既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哪怕曾经是再重视的人，都会一点点将他从心中赶出来。

    千桃轻触着自己的心口，松了一口气。

    不会痛了吧。

    不会了吧？

    千桃短暂的愣神期间，林清慕已经发号施令，将一切事情都安排的妥当了。

    过后，只剩下林清慕与千桃的时候，林清慕这才露出一丝丝真实面目，忐忑道：“千桃姑娘，这种情形我还真的是第一次面对。我曾经在中部的军队中待过。哪怕是最差的军队，实力都不俗。”

    “他们当时，是因为面对的是人类，所以一直都爱掉以轻心。可是如今，我觉得……恐怕不会了吧。如此，我压力还是很大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林清慕深吸一口气，眉头始终皱着。

    千桃失笑，道：“平常心态应对就好了，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千桃有实力一人翻转战局。

    林清慕有信心。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林清慕更想要向千桃证明自己的实力。

    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公子哥，什么都不会。

    所以，林清慕才会对这一场战争这么重视，因为，这也是一个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

    林清慕看着千桃，渐渐找到了力量，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看着林清慕干劲儿十足的模样，千桃莫名有一种欣慰。

    “不是会努力，而是一定行。”

    “做人如果连决心都没有，那你还能够成什么事情呢？”千桃看着林清慕，觉得林清慕的内心还是太过于犹豫。

    “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手中的人，你又指望他们怎么努力为你卖命呢？”

    千桃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林清慕。

    林清慕想起自己刚刚在下属面前的皱眉，还有那一句这么快。

    无疑都是将自己的忐忑暴露无遗。

    这样的表现，显然是不够的吧？

    不能够达到潜逃要求的标准的吧？

    林清慕看着千桃，深吸一口气，道：“一定可以。”

    “这才对。只有你自己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件事情。将那件事情当做是自己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自己才有可能成功。如果你自己犹豫不决，那么……那就只能够是一个你想要达到的高度，而你很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那个高度。”

    千桃说着自己的道理。

    这也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有将自己的目标看成是必须抵达的高度，自己才能成功。是这样吗？”

    林清慕问道。

    千桃只是轻应一声。

    刚刚还说着自己不能够去想祁笙了，却还是想到了祁笙。

    只有把那个人当做是自己必须遗忘的人，自己才能够不去想他……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所以，她也不是一点儿心痛都没有，只是在努力的让自己遗忘。

    遗忘很难，可是恨一个人，却不需要很难。

    你只需要，想着对方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