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吃醋了哼!
她们所处的御船和另一条载客的船撞到了一起。
那船前边歪着一女子, 正好倒在站在船头的顾琅景怀里。
明琬眼神仔细,那姑娘露着袖子的一截手腕就堂而皇之搭在他的肩膀上。
白嫩的手腕与烟灰色的锦袍形成的对比,霎是惹眼。
顾琅景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后跑出来的人儿, 他担心明琬受伤想起身看看, 奈何怀中的女人太重,全部力都托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竟脱不开手。
明琬登时几步道走上前,伸手用力将那女子从顾琅景身上脱了开。
顾琅景讶然,姑娘手脚利落,哪还有半点跟他撒娇赌气的柔弱样。
他心思澄明, 顿时回过了味。
袖下的手捏着她纤细的指尖, 逗道, “生气了?”
明琬瞪了他一眼偏头, 没话。
可这次似是有些故意显摆的, 没抽开自己的手, 任他握着。
那女子颤颤巍巍站好,两条船的船头碰了一起, 客船上又跑出来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 细心的替她掸灰,惊慌道, “闺女, 没摔着哪吧。”
钱月一脸娇羞, 抬首看了眼顾琅景, 柔声道, “娘,没摔着,多亏有这位公子。”
钱娟这才看见眼前的男子,衣冠楚楚,仪表堂堂。
她眉上一喜,推了推钱月,“还不谢谢公子。”
“多谢公子相救。”柔柔怯怯的声音细听来,却是暗藏倾慕。
顾琅景没听见,只顾着哄一旁的生气的姑娘。
他另一手扳过琬琬的身子,把玩着她肩前一缕青丝,耐着性子哄,“怎么不话了?”
明琬瞥了眼身边眼巴巴的钱月,推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人家跟你道谢呢。”
顾琅景“噢”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声音又冷了下来,“既然人没事,就回你们船上去。”
钱娟一愣,有点尴尬。
还想再让钱月两句,可瞧见顾琅景那张冷漠的脸又败下了阵。
她琢磨了半晌,不怎么敢和他话,犹豫问向一旁的明琬,“姑娘,你认不认识钱兰?”
明琬偏头,那是娘亲的名字。
她讶异道,“钱兰是我母亲,请问您是?”
“你是琬?”钱娟眉梢漾着一抹喜悦,惊喜问。
明琬点点头。
钱娟推了推钱月,“快,叫姐姐,这是你兰姨的姑娘。”
“琬姐姐好。”
明琬错愕的怔了怔,娘亲何时还有个妹妹?
可人就在跟前,总要领回甄府认认才是。
她点了点头,“妹妹好,快带着姨妈上船,我们回家再。”
“行了,话这么多。”
顾琅景微眯着眼,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明琬身上,不悦道,“吹这么半天风,回头又着凉了。”
明琬吐了吐舌头,被他搂着朝船舫里走,不忘转身冲钱娟母女招手。
把她送回到船里,顾琅景就出去了。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话多,听的耳边聒噪。
而且和琬琬好好的约会被断了。
他,很不爽。
钱娟带着女儿一路从荆州赶到京城,就是为了投奔姐姐。
她知道姐姐嫁给了一位公爷做姨娘,肯定能收容她们。
又见明琬出门游湖都这么气派,更是下定决心留在她们身边。
船行平稳,明琬给她们倒了两杯茶,心中方才的家子气一扫而光,“娟姨,娘亲从未提过您和月妹。刚刚琬没认出,还请不要见怪。”
钱娟一把握着她的手,只觉得细嫩白滑,好像一块豆腐。
反倒是自己常年干着粗活,起了厚厚一层茧的手,有些露怯。
她热切道,“不怪你孩子。时候家里苦,十几岁我和姐姐就被卖到了不同人家,辗转了这么多年,真没想到还能再见。”
眼前的人虽是她的亲姨,可她从未见过,到底没多深的感情,只点头寒暄。
钱月静静的喝茶,听她们话。只是一双圆圆的杏眼,滴溜溜的总看向窗外那抹身影。
钱娟心领神会,刚刚的公子衣裳不菲,且这么大的船就容了他们两人,不用想也是个炙手可热的有钱公子哥。
她状若无意听道,“琬啊,刚刚那位公子可是你的情郎?”
明琬没听清,问,“娟姨,你什么?”
“情郎,就是你的意中人啊。”
这回她听清了,顿时羞红了脸,耳边依稀还响着一句话。
“你啊,甄明琬,东宫未来的太子妃。”
她抿唇笑,“不是,那位是太子殿下,我们只是碰巧一起出来游湖。”
“太子殿下?!”钱氏重复了一遍,眼角的喜悦就快飞到了天上,她自己嘀咕,“不是啊,那就好。”
钱娟踌躇了片刻,起身走到明琬身前,揶揄道,“琬啊,看你和太子殿下挺熟的。你看,月都这么大了也没个男人,论长相也生的不赖,你能不能给她跟殿下介绍介绍?”
明琬愣,疑惑道,“介绍什么?”
钱月一听钱娟的话,脸红扑扑的,更羞了。
钱娟理所当然,拍了下她肩膀,“男女之间还能有啥,婚事呗。”
“婚事?”明琬没反应过来,惊的直呼出声。
她这陡然提高的声音可把钱娟吓了一跳,急捂住她的嘴,“可不敢张扬啊,就是你私下里撮合撮合,最好能让月嫁去东宫,做个侧妃什么的。”
明琬这回听明白了,乌黑的水眸就定定看着钱娟,除却眉眼和娘亲有一分相似,剩下的只令她生厌。
她静静道,“娟姨,我做不了主。”
钱娟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唇角,声音低了下去,“哦,不愿办也没事,到时候姨再问问你娘就是了。”
明琬心下更是没什么好感,偏头看向外头了。
钱娟二人上了御船,很明显就不能再继续游玩下去了。
顾琅景一早就命船夫掉头,回到了岸上。
他先跳下船,随后瞥了眼窝在后边的明琬,气不顺,“看什么呢,下来。”
明琬被点名,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便猜到了缘由。
也不生气,大大方方的搭上他的手,刚要迈脚,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她被顾琅景拦腰抱了下来。
“下边有水,也不看着点。”
顾琅景细心的弯下腰替她摆弄好裙角,埋怨道,“湿了鞋该着凉了,怎么这么笨。”
明琬身后拖着两个亲戚自觉理亏,也没和他一样的。
她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垂头道,“殿下,我带着娟姨她们回府,就不用你送了。”
“嗯。”顾琅景应了一声,默许了。
后方钱月站在船上傻盯着亲密无间的二人,没挪地方,被钱娟推了一下,“你瞅啥呢,下去啊。”
“哦。”钱月这才回神,那船身高,她费力的蹲下身子,然后才跳下去。
出了园子,明琬拦到了一辆载客的马车,送钱娟二人上马车后,她叫住了就欲离开的顾琅景。
“什么事儿。”顾琅景兴致不高,闷闷道。
明琬犹豫了下,还是走上,鼓起勇气问,“你觉得,钱月生的好看吗?”
顾琅景斜着眉怔了会儿,见她眼眸微垂,睫毛有些抖,似是不安,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不用,定是介意方才他抱那个女的了。
他沉吟半晌,像模像样的点点头,“还行。”
“还——行?”明琬抬眸,刻意的重复了一遍,声音拉长,尾音上挑,颇有些不正常。
“嗯,看着还挺好看的。”顾琅景似笑非笑,挑眉望着她。
明琬神色恍惚,想起方才娟姨要把钱月介绍给他的事儿,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
她定定的瞧了他一眼,没话,转身走了。
路上她轻按着胸口,想抑下那股莫名的失落感。可反倒是更强烈了,满脑子都是顾琅景钱月还好的样子。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觉得自己忒不争气。
似是映衬她的心情,方才还晴朗的天一下子就阴了下来,周遭凉风渐起,吹得两旁的树叶哗哗作响。
她回到刚才的拦马车的地方,却发现不过几句话的光景,马车竟没了。
她四处瞅瞅,哪还有娟姨母女的影子。
大概是先走了,她想着平国公府在长安街也算有名,应该不能走丢,就自己顺着林荫路慢慢行着回去了。
不知怎的,可能最近习惯了每次都有人送她回家,突然自己走她一时间还觉得怪怪的。
宽阔的街道,马车顺着右边缓缓而行。
钱娟二人第一次进京,只觉得哪哪都新鲜,掀开布帘,不住的往外看。
“娘,咱们把琬姐姐自己放在那儿能行吗?”钱月觉得不妥,有些担心问。
钱娟瞪了她一眼,翘起了二郎腿,“怕啥,她在京城这么多年又走不丢。反倒是你,不心疼你娘哩,赶了这么久的路,脚又酸又疼,还不得尽快找到你兰姨,安顿下来。”
二人着话,马车就到了平国公府。
钱娟带着钱月下了车就奔着大门走,车夫一看急了,紧赶着拦住她们,“银子呢,你这人怎么不给银子呢?”
钱娟皱眉,“甄明琬没给银子吗?”
车夫一脸糊涂,“谁?”
“就是叫你的那个姑娘,穿的很得体,十六七岁的样子。”
车夫恍然,“没给呢。”
钱月推搡了下钱娟,她瞥了眼甄府守门的下人都往这边瞅,看的她一脸臊,劝道,“娘,多少银子我给了,别在这吵了,都看着呢。”
钱娟一听,直接回绝,“那不行,车是琬叫的,你掏什么银子?”
她斜了钱月一眼,低声道,“你傻啊,咱们哪有银子啊,那点银子还不得攒着给你做嫁妆呢。”
钱娟告诉车夫等一会儿,随后就去甄府门口找了个下人问道,“我找你们府上钱夫人,是她的亲戚 。”
下人一愣,“钱夫人?我们府里没有钱夫人啊。”
“叫钱兰,是你们老爷的夫人,怎么能没有呢?”
“真没有,你赶紧走吧,别在府前晃。”
钱娟心中恼火,与他争执,“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你们几个吵什么呢,当着街成何体统?!”
甄府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清脆的女声传了出来。
下人一看,是赵夫人房里的大丫鬟清风,顿时老实了,“清风姑娘,这有个妇人非嚷着找钱夫人,可咱们府里没有啊。”
清风稍动了动脑,就猜到了那妇人的可能是西院的钱姨娘。
她是赵夫人的心腹,做起事只为主子考虑。
夫人一向与钱姨娘不合,这钱家的亲戚……
她神色冷静,招手吩咐了钱娟,“你们先在这儿候着,我这就回禀夫人,若真是钱家的亲戚,待会儿便会传你们进来。”
钱娟“哎”了一声,见清风要走,糙着嗓子喊道,“银子!姑娘,马车的银子没给呢。”
清风不悦回头,见到钱娟那一脸赔笑的面相顿时生厌,可眼下回禀夫人要紧,断不能耽搁。
她信步上前,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个散碎银子甩给那车夫,皱眉厌道,“快走吧,别停在我们府邸门口。”
清风进府后,钱娟急忙拉过钱月,替她好好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又把自己头上那款式老旧的素银簪子插到她发髻,低声嘱咐,“待会儿看见夫人嘴甜点,会来点事儿。”
钱月敛眉,“女儿知道了。”
如此,娘俩顶着风在外面站了约莫一个时辰,大门终于再次响动。
清风从里边出来,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是,她换上了一副笑脸,虚扶着搀着钱娟,“夫人在里边等着你们,里边请。”
甄家领受的是公爵俸禄,府邸也照寻常贵族世家修筑的宏大。
钱娟自在村子长大,活了四十多年也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府宅。
大门两侧种着茂盛修长的石榴树,火红色的花瓣随风着旋,洋洋洒洒飘下来。
几朵残瓣落在钱娟肩上,惹得她窘促的耸了耸,也不敢将那花瓣扔了,只用手托,显得十分滑稽。
清风见状,忍不住捂帕笑,“你这是做什么?”
钱娟面上羞赧,不好意思道,“这府里这么干净,花瓣也好看,民妇一时间不知……”
“拿它做什么,扔了吧,待会儿就有下人扫了。”
清风捂着帕子笑,眼里划过一抹讽意。
一路观赏着,钱娟母女随清风进了赵夫人的屋子。
她脚刚踏进去,便听见里面当头传来一声厉喝,吓得她登时收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