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傀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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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老人听闻阿蛮的孩子来府里了, 竟亲自从堂屋走出来,看向台阶下站在院子里的人。

    年过花甲的外祖母和外祖父精神都还不错, 满头银发但腿脚灵活,可此时看见了景荣,两人都像是被人下了蛊, 站在原地半步都动弹不得。

    “阿蛮……孩子,我的外孙女。”外祖父情绪激动,眼眶湿润的朝景荣走去, 脚下一个踉跄, 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

    外祖母离的最近,一把拉住外祖父的胳膊,赵母也被吓了一跳,几人中反应最快的除了外祖母还有景荣。

    她一个箭步飞快上前, 抬手扶住外祖父的另只胳膊,嘴唇蠕动,低声道:“您心。”

    外祖父看着景荣的脸,眼里满是泪水,舍不得移开半分视线,连连点头,“好,好,好。”

    外祖父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 指尖试探性的在景荣眉眼间轻触, 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泪水落下来,滴在衣襟上,他哽咽着道:“我跟妻主撑了这么些年,就是想等他回来……”

    “我们虽然没等到阿蛮,可是等到你,也值了。”外祖父抬手抱住景荣,痛哭出声:“孩子,我阿蛮的孩子。”

    外祖母为人沉稳,见到景荣并未像外祖父那般情绪失控,她只是声音略沉,一手搭在夫郎背上轻轻拍抚,一手搭在景荣肩上,只:“阿蛮成家了就好。”

    她们一直不敢去想儿子是怎么没的,生怕夜半时分双双哭醒。整个赵府的人都自我安慰少爷在中原已经成了家,他身边有可爱的孩子,有疼爱他的妻主,哪怕走了也不会是孤苦无依死在荒野没人收尸。

    如今见到景荣两位老人心底的激动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二十年多来,她们是第一次见到景荣,在此之前跟她并未有任何联系,可这不妨碍两位老人把对儿子的感情和思念放在她身上。

    景荣有些无措,突如其来的亲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家里和蔼的祖父走的早,祖母又过于严厉,景荣享受的亲情唯有父亲没去世的那十年,之后母亲性子冷淡,平时连句温情的话都不会,更别提像外祖父这般抱着她了。

    林春晓扯了扯景荣的袖子,见她低头看向自己,忙把手中的巾帕递给她,示意她给老人家擦泪水。

    景荣伸手接过,动作僵硬的给外祖父擦眼泪。这辈子,她只替林春晓做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动作有些不自然。

    外祖父却不介意,脸上甚至露出笑容,仿佛站在面前给他擦眼泪的人是阿蛮。他忙抬起袖子按擦眼角,又哭又笑的道:“我这是太高兴了,我本以为…本以为见不到了……”

    外祖母抬手抚着他的背,低声道:“不哭了,咱们别让孩子总站着,进屋话吧。”

    外祖父这才恍然意识到众人还站在院子里,忙点头道:“对对对,总站着像什么话。”

    他转身吩咐下人,“去备最好的茶水糕点。”外祖父完后下人刚要退下去准备,他又皱眉把人叫停了,扭头看向景荣跟林春晓,眼神温柔,“你俩饿不饿,要不外祖父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饭吧?虽我多年未曾下过厨,可厨艺绝对不会输给咱们府里的厨子。”

    两位辈怎么能让一位长者挽袖给自己下厨做饭,忙摇头拒绝。

    景荣如实道:“来之前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外祖父的神色略显失望,却也不强求,让下人去拿茶点之后,便一手牵着景荣一手牵着林春晓往堂屋里走。

    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外祖母沉吟再三,还是问出那个梗在一家人心头的事情,“你爹爹…是怎么没的?”

    一提到儿子,外祖父的眼泪顿时又止不住的流下来,赵母身体坐直看向景荣。

    “我爹是病逝。”景荣垂眸,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成拳,“那年我突然大病,被送到别处治疗,爹爹去世的时候我并不在他跟前。”

    自己生病,爹爹去世,母亲性情大变,这对于十岁的景荣来,原本温馨的家在这一年间完全崩塌。

    林春晓抬手,胳膊横过两把椅子之间的茶几,握住景荣的手。

    赵母皱眉,“阿蛮身体一直很好……”

    她们不敢去问景荣你母亲待阿蛮如何,只能沉默不语。

    景荣继续道:“自我记事以来,爹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后来爹爹去世,母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性情大变,时常闭关沉迷武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爹,我也是几年前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我爹原来是南疆苗族人。 ”

    景荣话音落下之后,堂屋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外祖母出声破这份安静,“阿蛮当时离开的原因,我们没跟族里人提起过,担心族人心生畏惧会伤害他。”

    她看了眼赵母,“阿蛮的身体不好也许跟这个有一定的原因。”

    外祖母用的词虽是也许,可语气却是肯定的语气。

    景荣这次过来,想查的正是父亲的事情,如今听外祖母主动提到,便顺势追问道:“是什么事?”

    外祖父皱皱眉,不赞同的看了眼妻主,“孩子舟车劳顿,什么事情不能缓缓再提,非要在今个?”

    在他眼里儿子做的事情再叛逆那也只是任性大胆了点而已,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但听妻主这话,仿佛他阿蛮做了什么恐怖的不可饶恕的事一样。

    外祖母被夫郎当着辈们的面一顿数落,当下也没敢反驳,掩饰性的抬手端起茶盏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景荣顿时看出来这堂屋里能做主的人是谁,她握紧林春晓的手看向外祖父,跟他道:“我这次之所以来南疆,是想查一下爹爹的事情。我爹在中原有一个忘年好友,是当时江湖中的用毒高手,我大病时就是被送到他女儿的府里治疗的。”

    外祖父眉头皱了皱,却没出声断景荣,示意她继续。

    景荣侧头看向林春晓,“可这家人却在十年前被人灭门,一把大火将整个府邸焚为灰烬。”

    见景荣看向林春晓,赵眷眼睛一颤,声音放轻,“这家人是、是四宝的家人?”

    景荣点头,“四宝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想查清真相,我是他师傅自然要帮他。”

    外祖父眼神怜悯。

    外祖母抓住景荣话里的重点,皱眉问道:“这事跟阿蛮有关?”

    景荣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这件事江湖中查了十年,却什么线索都没查到。但三年前一位长辈有意无意的跟我提过父亲的事情,她父亲跟四宝的祖父关系很好。”

    “这是唯一的线索。四宝祖父会毒,我爹懂蛊,”景荣出自己的猜测,“我这些年就在想是不是我爹跟四宝祖父制出了什么东西,引起外人的觊觎,在四宝祖父去世我爹去世后有人查到这个秘密,这才对林府下此狠手。”

    赵眷听到这里才松了胸前提着的半口气,“我还以为,四宝家里出事跟舅舅有关呢,要是真这样,你俩能走到今天也是不容易。”

    放下仇恨牵手相爱,这胸襟得有多大。

    赵母闻言瞪了赵眷一眼,赵眷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一直安静的林春晓道:“我相信我祖父不会害师傅的爹爹,也相信景家主不是灭林府的那个幕后人。”

    外祖母将事情串在一起后,扭头看向夫郎,用眼神无声询问。

    外祖父看了眼同时看向他的景荣和林春晓,顿时心软了,他朝妻主点头,“吧,既然孩子们是因为这件事情找来南疆,咱们不能让她俩白走这一趟。”

    外祖母这才看向景荣道:“阿蛮是族里最有天赋的人,蛊术用的最好,哪怕他姐姐你姑母都远远比不上他。正是因为足够聪慧,族里寻常蛊术已经满足不了他。”

    “这孩子也是被我们老两口惯坏了,竟偷偷翻看了族里的□□,学了禁术。”外祖母叹息一声,“这□□被封存起来不知道多少年,内容残缺不全,他只能看个一知半解。我们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谁知道他却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中原寻找能完善这个禁术的法子。”

    外祖父接着妻主的话道:“我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是极力反对,可阿蛮性子倔,一旦认准某个事情就非做不可。我们怕族里知道这件事情伤害他,出于保护的心思,就把他先关了起来,想等他想明白放弃这个念头后再把他放出来,可谁知道……谁知道他用蛊迷惑看守他的下人,逃了出去,就此离开南疆。”

    老两口对于儿子心底一直怀有愧疚,原因就在这儿。如果当时跟他能换种方式好好沟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景荣觉得事情正朝着她心中的那个猜测发展,不由追问道:“父亲研究的禁术是?”

    外祖母看向她,沉声道:“控制人的傀儡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