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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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她?

    余安安嘴角抽搐了下, 默默咽了咽口水。“你怎么知道?不, 你铺垫这么多就是想这个?”

    “嗯呢!”游游重重垂了垂脑袋, 才解释道,“我追着他问套路的时候,他态度特别好, 又温柔又体贴,差点我都要以为他是看上我了。最后要走的时候, 忽然向我听,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然后?”

    “他还,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忍不住想要好心提醒你, 谁都可以,就是白慕阳不行。我问他为什么,他你一路平稳,经不住刺激。”

    余安安蓦地僵住, 感觉一下子被人戳到了心窝里。

    她的理智仿佛到这一刻才完全回笼,白慕阳后背的伤以及他冰凉的手指带给她的触动太大,令她丢了自己。

    可是送走游游后,她躺在温软的大床上翻滚, 脑海里反复回想的, 偏是他隔着手指亲吻她的模样。

    临睡前,她终于还是拿“情感导师”游游的话来劝慰自己:随心走。这一生要真是平淡无奇, 谁老了又不会后悔?至少,给自己一个试一试的可能。

    ……

    另一端, 时延送完余安安回去时,白慕阳仍在客厅坐着,只是拎了一本书看着,姿态端是悠闲慵懒。

    “那件事,你没有和她?”时延在他对面坐下。

    白慕阳没有抬头,低声嗯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会提前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时延又道。

    “她有准备。”白慕阳终于将书搁下,“她去书店上班,就是已经有所警觉。”

    “也是。”柳慈在宁滨市是怎样的身份,她的孙女即便是为了社会阅历想要出门看看,也没必要去一间书店上班。

    “还有,”时延凝着他,神色又凝重了些,“老爷子知道了。”

    白慕阳彻底将书本丢在一旁的茶几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快?”

    “已经算慢了。”时延亦是冷冷道,“电话没有来,应该是在等你自己过去。”

    “那就走吧!”白慕阳轻叹一口气,拿过准备好的衬衣穿上,并仔细地扣好每一个纽扣。

    ……

    一个时后。

    白慕阳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出现在漆黑幽暗的房间,大约站了半个时,才由远处传来木棍敲在地板上的声音。

    白慕阳微垂着头,只听着声音愈发的近,直至拐杖的主人进了门,随同主人一道进来的管家点燃了桌边的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在每个人脸上,他依旧维持着身姿,没有一丝变化。

    “我听老钟,你们在一起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浑厚冰凉,不带一丝温度。甚至,附和着满室的紫檀木家具和古朴的装修,平白多出一股阴森来。

    白慕阳却似习惯了一般,当即便是姿态恭敬道:“还没有,余安安还没有同意。”

    “余安安没有同意?”老人恍惚了一下,才拧了拧眉,“柳慈同意了?”拐杖下意识捶着地面。

    白慕阳微微抬头,迎上老人的目光:“是。”

    老人身上白色的衬衣挽了两折,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马甲,三颗纽扣一个不落的紧扣着。

    他惯常是这样一丝不苟的扮,纵是头发花白了大半,身体也早已不似年轻时清俊硬朗,体重也重了几十斤,依然过得极是精致。可他也过得极其守旧,时至今日,依然只钟爱这昏黄的煤油灯,和老式的老花眼镜。

    “凭什么?”老人陡然被激怒,拐杖甩起来,一棍子就落在他腿上。

    白慕阳退步颤了一下,然而神色不变,他知道爷爷这一问,到底想问什么。

    凭什么柳奶奶接受余安安和他在一起,当年却是死活不肯和爷爷在一起。

    偏他还是顺着字面意思去答:“大约是柳奶奶知道,我会对余安安好。”

    “呵!”白斯年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这一下,猛地就将拐杖甩了出去。一旁的管家老钟赶忙跑过去将拐杖又给他捡回来。白斯年还未接过,便是一掌落在桌上,“难道我当年对她不好?”

    白慕阳重又垂下头,不作声。

    房间里如死一样的沉寂,维持了至少五分钟,白斯年方才紧盯着孙子,浑浊的双眼迸出一丝不甘来:“你是怎么做的?”

    “我将我名下的一半资产划到余安安名下。”

    “胡闹!”白斯年冷喝,“你跟她是什么关系?陌生人!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就敢将你名下的资产给她,你什么时候敢这么妄自做主?”

    白慕阳唇角一扯,以四两拨千斤的姿态缓缓道:“是我自己的,不是公司的。”

    原本,白氏集团虽白慕阳是董事长,但拥有最多股份的却是他的爷爷白斯年。他不过是个挂名的傀儡。而给柳奶奶看得那些,却是他自己额外挣来的。

    “就这样,她就给了你请柬,让你进柳家的门?”

    “是。”

    白斯年愈是不可置信地紧盯着他,微弓的身形维持着不适的姿态。

    许久,方才沉沉道:“如果我不准你和她在一起呢?”

    白慕阳蓦地抬起头,爷爷这话可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况且,以爷爷往日的脾气,何曾与人开过玩笑。他这样,便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而来自爷爷的反对,是他始料未及的。

    白慕阳怔了三秒,便是猛地跪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

    膝盖骤然砸在地上,到底是震得老爷子略有些动容,当下便是摆摆手:“走吧!”

    ……

    时延在门外等着,眼见得凌的微光渐渐泛起,仍不见白慕阳出来。耐心耗尽前一刻,那一道墨色的影子才从更深的阴暗处大步走来。

    只是那副神色……

    “你……还好吧?”时延启动车子,一面不确信地瞥他一眼。白慕阳鲜少是这样的神情,他素来要么是戴着一张假脸做那副恶心人的翩翩贵公子模样,要么是露了本质的阴鸷冷厉。却鲜少像现在这样,眉目揪扯成一团。

    却非情绪外漏,而是当真遇上了无解之事。

    白慕阳紧锁着眉没吱声,时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老爷子反对了?”除此之外,却也没什么能让白慕阳焦心成这个样子。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反对到你不能抵抗的程度?”

    白慕阳点头,转而又道:“没有。”

    “那你决定怎么做?”老爷子若是正经反对了,这事可是极其难办。

    白慕阳紧蹙着眉,眼眸紧闭。这时听见时延的话,只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时延见他不话,不由得再次开启絮叨模式,一面凝着前路一面以余光瞥着他:“我,有个事实你要认清楚。你与余安安虽是一样的情形,与祖父母都没有血缘关系。但余安安是柳夫人直接收养,养了十几年。而你,是老爷子不得已的选择。”

    这其中,往深了想,可是天差地别。

    白慕阳揉着太阳穴,闷闷应了声:“我知道。”当年,爷爷收养的是他的父亲,父亲意外离世,爷爷才不得不将重心放在他的身上。

    “余安安能养成现在的性格,全是柳夫人纵容宠爱。当然,你的变态,也是得益于老爷子教养严苛。”

    白慕阳略有些不耐地抬起眼皮,懒散地白他一眼:“你今天废话尤其多。”

    他倒是想不多。往常,他可是能一个字蹦出来绝不多发一个音的。现在,不还是怕他看不清晰。

    时延深吸一口气:“我是想告诉你……”

    “我知道!”白慕阳阻断他的话,声音偏又不自觉弱了下去。“柳奶奶盼望着余安安幸福,但爷爷未必这么想。是我难得天真。”

    这是天真?是妄想才对。

    时延薄唇微抿,余下的话没出口。

    只怕老爷子不只是不指望他过得好,还因着余安安的身份,平白生出一丝怨怼,甚至嫉恨来。

    老爷子当年没有得到的东西,却是年迈之后,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得到了。这份心情,未必是欢喜。自然,寻常家人大约是欢喜的。

    “好了!”时延一手落在他肩上,语调尽力请快些,“你被老爷子养成这个样子,早也该认清,人性就是这样,也犯不着难过。”只是白慕阳,偏还是对白斯年存着一丝不自觉的侥幸。

    时延宽慰柔和的话不常,这时乍然听来也是令人不适。白慕阳嘴角抽搐了下,掉他的手,神色到底松缓些:“我知道,二十年不都这么过了,没事。”

    “只是每来一次,都要将那些往事回想一遍。”白慕阳轻声道,思绪开始渐渐飘到远方。

    “怕控制不住自己?”时延轻哼。

    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了解白慕阳所有的过往,那便只有他了。

    当年,两人受派去完成一个任务。在那之前,他们两个已然是默契的搭档。可是时延还是低估了白慕阳。或者,是看轻了他。

    他从未见过那么不怕死的人,甚至,在那一场任务当中,时延才看清,这个人不是不怕死,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后来两个人九死一生完成任务,头一回喝得大醉。大约也是白慕阳这二十六年来,唯一一次大醉。

    时延听他了所有。

    从幼年的孤单到童年的欢喜,从云端坠到地狱。直到他以为,这世界不过就是一个修罗场。

    怕控制不住自己?

    时延直接刺穿了那层屏障,白慕阳犹豫了片刻,终是扬唇苦笑。

    末了,他紧咬住牙,听见自己阴狠的嗓音:“是!恶念形成,不止一次。”

    所以每次来,都要深刻回想当年。若非时时回忆,他怕手染鲜血,最终沾染到白斯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