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末了, 宋景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神情, 仰脸将那红酒一饮而尽, 落下酒杯时,舌尖划过唇角残余的液体。
深邃的瞳孔忽然滑过一抹笑意,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你放心, 无论如何,我没算伤着你。”
这女孩, 是罕见的幸运, 也是罕见的不幸。
他回国前便将这女孩调查的一清二楚, 前因后果知道得只差同白慕阳一样清晰。
他默然想,得到后失去与从未得到过, 也不知哪一种更伤人?
余安安动了动身子,让他的手掌落了空。下意识就要,“那你带我来做什么?”然后话到嘴边也是没必要了,他方才已经过, 带她来,不过是为了让白慕阳出现。
余安安便始终坐着,但实在是百无聊赖,大约沉闷了大半晌, 终于是开口问他:“你不需要告诉他吗?”既是要威胁, 应该赶紧通知他才是。
宋景沉吟了下:“看他什么时候得到消息。”
余安安无言,转口道:“那你这里有什么书吗?或者看会儿电视。”
“无聊?”宋景挑眉, 他了不会伤她,她倒真能做到这么镇定。
余安安扁扁嘴, 坦诚道:“有点。”
他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书,宋景遂看向站在一侧的手下,那手下便立刻开了电视,而后将遥控器交到余安安手里。
那电视屏幕巨大,但他们坐的位置看电视不大方便,余安安便拎着遥控器坐到电视的对面去,又拎了个垫子盘腿坐在地上。
只是走过去的时候,仍端着还剩一半的玻璃水杯。
宋景一个眼神扫过去,那手下立时又接了杯温热的递到余安安手里,她仰起脸微笑着谢过,叫距离她几米远的宋景愈是不解。
被绑架者做到余安安这个份上,可是极其少见了。
尤其,电视上那一堆惨白的脸,也不知道用了几层滤镜几层磨皮,怎么看得下去?
余安安其实也有些看不下去,但一时间也不知道看什么,便随意找了个现代剧看。
她盘腿坐在垫子上,身子靠着一旁的沙发,脑袋微微歪着,连恭敬站着的宋景的手下都觉得这位余姐未免太惬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大的女朋友呢!
像是为了契合那手下的脑洞,电视剧开始了不过十分钟,忽然就进展到主角表白的阶段,女主羞涩的应了,转而便是缠绵悱恻的亲吻。远景也罢,远景了几秒钟,便切了近景,两人的唇瓣细细厮魔着,连滤镜都附和着换了粉色。
余安安瞧着本觉得没什么,但想起这房间里还有几个陌生男人,赶紧换了频道。
这次是个破案的刑侦剧,画质不错,也没有好几层滤镜,是她平时会看一眼的类型。
只是,偏巧就是个绑架的案子。
宋景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忍了会儿见余安安并没有换台的算,到底是站起身,拿过她手中的遥控器关了,转过身冲那手下道:“去给余姐买几本书。”之前余安安在白慕阳名下书店工作过的事,他是知道的。
书买来后,余安安挑了一本,便捧着书坐在了高大的落地窗前,这间总统套房设备还算不错,尤其窗前的这个纯透明吊椅,像是半圆的玻璃球,她极其喜欢。
她坐到上面,专注地看书。
眼见得炙热的阳光渐渐消减,整个房间寂静得仅有余安安偶尔的翻书声。宋景头一回觉得,这空寂能杀死人。
他大步走去,站到余安安对面,一句话将这寂静碎。
他道:“余安安,如果他不来怎么办?”
“他会来的。”余安安头也不抬道。
“如果不来呢?”宋景坚持。
余安安的嗓音依是懒懒的:“没有这个可能。”
她的自信令他不悦,宋景忍不住冷哼出声,双手环胸晲着她:“我倒是不知道该你自信,还是你傻。”
余安安的目光终于从书册上离开,她抬眼看向他,眸色依旧是镇定:“如果你的确是开了太过分的条件,他是有可能不来。每个人都有不能失去的东西,那东西重过爱情。”余安安可以想象,也可以理解。
“嗯……”宋景沉吟了下,终于是对她的反应满意了些。他眉梢挑起,“我自觉不是太过分,但是,足够令他犹豫。”
他轻笑着,像站在高处看一个可怜人一般:“余姐,我看你还是做好他不来的心理准备,对于男人来,有很多东西都比女人重要。况且,以他如今的身家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是重要,但不知道有没有重要到让他选择你?”
他不来吗?
离开那间餐厅已经几个时过去,余安安从未产生过这个念头,她一直笃定,白慕阳会来。
她专注于看电视,专注于看书,就是希望能够保持平静,不要在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兀自乱了阵脚。毕竟,姜耀宗还在那个房间,出逃并不是她的选项,好好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才是要紧。
然而,宋景此刻将残忍的那面刺穿,使她不得不去看清,白慕阳确然有舍弃她的可能。纵使他万般情有可原,她只怕也会寒了心。这于他们的感情而言,是裂痕。
余安安望向窗外,下面是二十层的高度,她并没有恐高,这一刻,忽然就有些畏惧了。
她竭力克制住内心所有不安和恐惧,尽量使声音听来平和些:“宋先生,如果他不来,你会怎么对我和姜老先生?”
宋景扬唇笑起,女孩足够镇定,但还是不够。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已经是漏了怯。
“撕票。”他下颌微扬。
余安安想起他刚才过的,他没算伤着她。然而,他既是做得出绑架这种出,出尔反尔也没什么稀奇。
蓦地有了最坏的算,她的心思反而定下来。
“那你把姜老先生放了吧!”余安安想清楚了,便是彻底沉下心。“反正你留着他也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宋景轻笑,“如果不是有他在,你怎么会乖乖跟我过来?”
“我已经过来了。”
“不够,”宋景微微摇头,清隽的眉眼是掌控一切的了然。“我不了解你,但你能和白慕阳在一起,想来也不是寻常的女孩,如果那老头子不在这,难保你不会和我鱼死网破。”
余安安坐在吊椅上,心思完全被戳穿。顿了顿才又看向他:“我能知道,你要问他要什么吗?”
“嗯,”宋景沉吟了会儿,忽而笑道,“其实我没同他要什么,只是要你看清楚,他能用多久察觉到你出事,知道你出事了又会不会来找你。”
余安安猛地看向他,灵光闪过,忽然懂了这人的意图。“你是来挑拨离间的,你要我们分开?”
宋景眨眨眼,慢悠悠道:“我当然是想揍他一顿,看他向我求饶。但那些都太轻了,我发泄了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诛心,诛心才有意思。”
余安安愈是难以置信,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指了指自个的脑袋:“你……是这里有问题吗?”好端端的要拆散别人。
宋景嘴角一扯:“随你怎么,你就等着,看他怎么选,看他来不来。”
余安安一口气泄了大半,与他话甚至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她思索了会儿,才又转向他:“你认识一位叫一一的姐吗?”
姜耀宗的外孙女?宋景看着她:“听过,怎么?”
“不是她让你来的?”
“我要做什么事,需要别人的差遣?”宋景凝着她,“你以为我是她派来的?”那个女人能支使动他?可笑!
不过,姜一一确曾想办法联系过他,只是一早被回绝了。
余安安沉沉地吸一口气,整个人彻底萎靡下来,甚至没了掩饰的欲望。“我希望你是她派来的。她喜欢白慕阳。”
宋景一旁默了默,懂了这女孩的脑回路。要拆散她和白慕阳,确然是喜欢着白慕阳的人会做的事。他一个两不相干,做这种事确然有些不大合情理。而若是喜欢着白慕阳,自然不会真的伤到他。
她这心思兜转着,竟还有心情考虑别人。
……
直至傍晚,房间内都再无人言语。余安安靠着吊椅里面的抱枕闭着眼休息,只是不管怎样,都睡不着。
失眠是病,白慕阳成了她的药。
宋景收起窗上的帘叶,夕阳柔软的光在她的脸上,余安安终是睁开眼。这个时辰,已经过了她下班的时间,至少五个时。
宋景将她的手机拿出来搁在桌上,甚至没响一下。
她努力为白慕阳想着原因,想着借口,想着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兴许就是宋景生出的事端。他要他们产生隔阂,她就一定要克制住内心的不安。所有的外界信息她都没必要相信,只要白慕阳出现,她只相信他一个。
然而,她从天光大亮,等到夜色深沉,等到宋景都开始无聊,开了电视随意看着一个武侠剧。等到宋景的手下为她换了几次水,等到人家问她要不要吃夜宵。
这一颗心,终是渐渐地凉下去。
末了,是宋景看一眼落地窗前那的一团,他自个都开始盹。女孩仍是清醒的,他知道。刚才他手下去问,要不要吃夜宵,她不要。问她,要么睡会吧?她,不困。
女孩的心理防线似乎正在被击溃,他心里却没几分爽感。大约是这手段实在不大光明,与他往日的作风不符。纵然,他也不是多光明的人。
只是有人借刀杀人,他做了那把刀。他原本就是刀,却从未这样去做一把刀,头一回被人握在手里,颇有些不适。但那人给了他最好的刀鞘。因而就暂且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