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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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新平公主毒杀驸马裴竑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别是宗室权贵了,便是街头巷尾的妇孺也是人人皆知。在这种节点,出现这样的传言,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此事与谢轩脱不了干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则传言的可信度,就变得非常之高了。

    以谢轩现如今的声望和地位,以及一向行事的作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绝不会放出这样的传言。这则消息在京师所造成的效应,绝对堪比一场大地震,要知道,自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公主杀害驸马的事情。这个事情一旦被证实的话,不但皇家颜面尽失,只怕自此以后,原本风评就极差的李唐公主,想要嫁一个如意的郎君,就更加难了。

    除此之外,众人对于谢轩的选择也是一头雾水。谢轩会拒婚,这谁都不意外,但是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谢轩会选择这么激进的方式。如此一来,即便是证实了裴竑确是死于新平公主之,他扫掉了皇室的威风,丢尽了天子的脸面,当今圣人又岂会不对其心存芥蒂?其原本一片平坦的仕途,也因此事,而蒙上了一层阴影,很有可能守选数载,都等不到授官的那一天。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谢轩,此时坐在书房内,正在一遍又一遍梳理着应对的策略。虽然是第一次玩弄这些“阴谋诡计”,但是不知为何,谢轩的心中竟然有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他不由在心中自嘲,难道我真的如王逸之得那样,骨子里真的有玩弄权术的基因存在?

    正在想着,张悦突然走进书房内:“郎君,盟主来了。”

    谢轩闻言,眉头顿时一皱,他与王逸之早有约定,在事情彻底爆发之前,最好不要见面,但是如今王逸之却在光天白日之下亲至,用脚后跟考虑,都知道必然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想到这里,谢轩开口道:“让逸之过来吧。”

    然后他转头对一旁正在拨弄火炉的张九道:“阿翁,逸之过来有要事与我相谈,这里无甚要事,阿翁你便先回去歇息吧。”

    这倒不是谢轩不信任老翁张九,实是他与王逸之谈话的方式与举动,与这个时代相差甚远,称之为惊世骇俗都不为过,他怕会吓坏张九。

    没一会儿,王逸之就走进了书房,轻车熟路地搬来被褥,当成靠垫,往软榻上很没形象地一躺,张嘴就道:“出事了!”

    谢轩原本还想吐槽王逸之,闻听此言,面色顿时为之一肃:“出什么事了?”

    王逸之怒骂道:“你td的,老子和浩气盟这回被你坑惨了,不光是我,长歌门估计也难逃一劫。”

    谢轩顿时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逸之怒道:“是哪位神仙告诉你,人慢性中毒而死,死后能在骨头上查出死因的?你以为唐朝有dn啊?”

    谢轩顿时一愣:“难道不是?古代的仵作,在判定死因时,都是以尸骨发黑作为中毒死亡的断定标准。洗冤集录记载,生前中毒,而遍身作青黑,多日皮肉尚有,亦作黑色,若经久,皮肉腐烂见骨,其骨黪黑色。难道不对?”

    王逸之怒骂道:“对个屁,洗冤集录?大宋提刑官是吧?老子原本以为你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结论,没想到是电视剧,这回咱们就都等死吧。”

    谢轩道:“你能不能把话清楚?你这是要急死人?”

    王逸之道:“那日你走之后,我前前后后将整个计划想了一遍,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今日一早,我才想到你的确定死因的方法,可能有问题,就找来了之前从事过仵作的帮众。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即便是中毒而死,骨头也未必会变色,老子听了,魂都没了,赶紧就过来找你。”

    谢轩皱眉道:“故老相传,民间流传千年的东西,未必就没有道理,你找的仵作靠谱吗?”

    王逸之啐道:“肯定是比电视剧靠谱多了,术业有专攻,别人常年与尸体打交道,什么样的死因没有见过,别抱有幻想了。”

    谢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王逸之既然能想到找仵作相询,对方自然也能想到。若是到时,开棺验尸,挖出来的是白花花的大骨架子,估计玄宗盛怒之下,他们一个人都活不了。

    谢轩沉思了一会,开口道:“那仵作得是未必,而不是不可能,也就是还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可能性,骨头会变黑。既然如此,咱们能不能借势迫压,让新平公主不敢开棺验尸?”

    王逸之脱口就道:“这是胡话,不要尸骨变黑的可能性很,便是一半一半,新平公主也必定会开棺验尸。尸骨变黑,她虽受责罚,却未必会死,但是尸骨若是没有变黑,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这种本利大的生意,谁不想做?”

    谢轩又沉思了一会:“裴竑的墓在哪里知道吗?”

    王逸之道:“知道,就在长安近郊。”

    谢轩闻言,顿时一愣:“不在奉先?”

    王逸之也愣了:“干嘛要在奉先?”

    谢轩道:“泰陵在那里啊,驸马按制应与公主合葬,新平公主身为玄宗的女儿,日后即使不陪葬泰陵,也应该葬在周边。”

    王逸之撇嘴道:“还不是因为中宗朝定安公主的那一档子事。这位公主,一生嫁了三位驸马,死后和谁合葬就成了问题,几个儿子争论不休,闹成一片。最后还是玄宗出了一个奇招,把这娘们和崔铣、王同晈两任丈夫葬在了定陵。新平公主,如今年仅双十,即使没有你,日后也必然是要再嫁的,若是现在就将裴竑葬在泰陵附近,以后岂不是又要出现一女合葬数夫的奇葩事?”

    谢轩道:“在长安附近那就更好办了,咱们就不能动动脚?”

    王逸之啐道:“怎么个动法?难道你要我把骨架子挖出来,上一遍黑漆吗?”

    谢轩翻白眼道:“骨头的主要成分是钙盐,被氧化或是被有物降解时,就会变黑,咱们可以想办法加速这一过程。”

    王逸之问道:“怎么个加速法?”

    “硫酸。”

    王逸之啐道:“你这是来搞生化武器来了,我到哪里去给你找硫酸,穿越回去给你背一桶来?”

    谢轩笑道:“那倒不用,硫酸在古代被称之为绿矾油,高宗时,孤刚子在黄帝九鼎神丹经诀中就曾记载有干馏石胆,获取硫酸的方法,虽然浓度不高,但是用来让尸骨变黑,应该是够了。”

    王逸之沉吟道:“你确定咱们现在的这个时代,有绿矾油这种东西,不会有错?”

    谢轩道:“这是史料记载的,最晚不会晚于唐朝高宗时期,应该是错不了的。”

    王逸之点头道:“好,我回去打听一下,要是真能弄出来,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一半了。”

    谢轩提醒道:“此事需要心行事,不要落人口舌。”

    王逸之笑道:“心从事是肯定的,现在裴竑的墓已经被各方势力给盯上了,要想成事难度不。不过落人口舌可就未必了,咱们双方身上都是屎,谁也不比谁干净多少,裴竑的墓真被动了,他们的嫌疑可比我们要重多了,毕竟以你的现在的声望和地位,无论是士族还是平民百姓的心里,相信我们的还是多一些。”

    谢轩闻言,正要话,张悦却突然打开了房门:“盟主、郎君,高力士到了。”

    王逸之闻言,顿时就站起了身子:“拖他一会,我从后门走。”

    谢轩却立即阻止道:“现在我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你来的事情知道的人绝对少不了,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

    王逸之点头道:“好!”

    没过一会儿,高力士就在张悦的引领下,走进了书房。

    双方分宾主坐定,高力士开门见山道:“我奉陛下口谕,来问问幼安,近日京师中关于新平公主的流言,可是幼安放出?”

    谢轩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承认:“实不相瞒,末学也是得逸之传信,方知此事。末学到长安不过一载,半数时日都隐于渔舟之上,安能知道这等隐秘?”

    高力士看他一眼,不置可否,淡淡道:“依幼安之见,此事可信否?”

    谢轩道:“末学不敢妄言,不过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既有此传言,想来不无根由。”

    高力士淡然道:“幼安此言不无道理,然出现这样的传言,想来亦是不无根由。太史公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幼安的人品,我是素来信服的,既然不是幼安所放,想来便是浩气盟或是长歌门,二者其一了,幼安以为呢?”

    谢轩闻言,心中暗呼厉害:“无凭无据之事,在下亦不敢断言,还望大将军见谅。”

    高力士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如此向陛下回禀了?”

    谢轩闻言,朝着高力士躬身一礼,并没有答话,书房中顿时就变得安静下来。

    谢轩如此做,当然不是不管王逸之和王子璇的死活,而是他相信,这两个人必然都有着应对的方法,绝然不可能因为放出流言之事,就被治罪。

    良久,高力士才长叹一声:“我有负太子、张相所托啊,幼安戒心如此之强,又让我如何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