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反击 一
众人听闻谢轩前来,脸色全都变了,浩气盟和长歌门皆是欣喜溢于言表,反观京兆府和寿王府,则是面如土灰。
李倓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心头不由一阵感慨。在场的这些人无论与谢轩的关系如何,但是心底对谢轩的重视却是显而易见的。
遥想大半年之前,那个在潏水之上身着黑衣,赤着双足的渔家少年,一切恍如隔世。仅仅大半年的时间,少年走出潏水,从一无所有,到拥有现时的声望地位,便是用奇迹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如今想来,大半年前,他与兄长冒险前往潏水,实在是此生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陈玄礼看到李倓到来,也是微微一愣,而李倓在看到杨玉环之后,顿时就止住了脚步,重又隐回了人群之中,陈玄礼随后也收回了目光,并没有点破。
谢轩慢步走到琅琊阁前,躬身作礼:“谢轩见过贵妃殿下,见过大将军。”
谢轩姿容英伟,谈吐清雅,杨玉环不由心中喜欢:“幼安与我从未见过,如何能一眼识得?”
谢轩笑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殿下姿仪挺拔,丽质天成,惊绝古今,天下无双,在下非眼拙之辈,如何识不得?”
杨玉环得谢轩夸赞,心中欢喜,娇笑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此诗乃太白所作,我甚为喜欢。世人皆知幼安诗才冠绝天下,可愿亦赠诗一首?”
陈玄礼闻言,眉头顿时微皱,杨玉环名为贵妃,实则皇后,执掌宫廷,母仪天下,却一再行此等荒诞之事,实在是没有一国之母的气派。就连当今圣人都因为诸如此类之事,两次将其赶回娘家,但都是没有几天,就因思念杨玉环,而变得茶饭不想,又下令将其召回。一来二去,使得杨玉环也明白了圣人非她不可,而变得更加骄纵。
谢轩听了杨玉环的话,立时躬身道:“殿下有命,在下荣幸之至。”
杨玉环笑道:“不知幼安需要酝酿多久?”
谢轩笑道:“意之所至,焉需酝酿?”然后他又看向王子璇,“还请子璇准备笔墨屏风。”
杨玉环娇笑道:“世人皆言幼安快才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谢轩闻言,心中苦笑,实际上,他实在是有苦自己知。自玄宗朝到他所在的时代,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和杨玉环有关的诗词多不多?当然多,便如漫天的繁星一般,数不胜数。
但是,在一千多年主流的文化之中,杨玉环都是盛唐由盛转衰首当其冲的罪人,即使有少数没有数其罪过的,也多是凭古伤怀之作。让他在这些诗词之中,盗取一首赠给杨玉环,那他真的是活够了。而这也是谢轩让王子璇准备屏风,而不是桌案的原因,因为他要拖延时间,去思考怎么办!
想了半天,谢轩只能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白居易同志,对不起了!”
他最终还是决定选择白居易的长恨歌。原因也很简单,这首诗的切入角度太特么特殊了,描写的竟然是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情,其中不乏夸赞杨玉环的金句。
更重要的是,谢轩意识到,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真真正正地影响到玄宗,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杨玉环。后世也有所谓的夫人外交,他也想尝试一下这一条路。
但是想法虽然很好,整个诗句的切割拼凑,仍是让谢轩感到一阵头疼。
不一会儿,一座白色的空白屏风就被抬到了庭院之中。此时,谢轩业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慢步走到屏风之前,直接就挥毫书写。
“汉皇择妃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揽衣推枕起徘回,珠箔银屏逦迤开。风吹仙袂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舞。。。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字数太多了,省略了!)
长恨歌洋洋洒洒八百四十字,谢轩即使是经过修改删减,仍还有五六百字,众人开始时见他字写得很,都略感诧异,但是看他写了十来列下来,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方才明白这竟然还是长诗,而且还不是一般长。
长诗短诗虽然没有好坏之分,但是急思之下,哪一个难度更高,是不言而喻的。实际上,众人当看到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之时,就已是惊呼声一片。
待得全诗作完,众人几乎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这么短的时间,竟能写下篇幅如此之长的华彩诗篇,当真是世所罕见,独领风骚。
杨玉环缓步走到屏风面前,将山寨长恨歌从头至尾,反复诵读了几遍,见行句之间将自己夸赞地天上少有,人间绝无,不由地心中更是欢喜,轻启朱唇道:“世人皆言幼安但有诗作,必为精品,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甚是喜欢,只不知必诗可有名字?”
谢轩躬身道:“急切之间,尚未得名,然在下以为,既是赠于贵妃殿下,不如就由殿下亲笔题名,岂不美哉?”
杨玉环笑道:“此议甚妙,我欲将其带回兴庆宫,让陛下题名,不知子璇妹妹能否割爱?”
王子璇淡笑道:“区区屏风,能得殿下垂青,何谈割爱二字?”
陈玄礼见杨玉环胡闹得差不多了,看向谢轩,指了指那些死士的尸体:“幼安为何姗姗来迟?”
谢轩躬身道:“京兆府数百不良围府拿人,若非建宁王解围,在下此时只怕已被带到京兆府问话。”
陈玄礼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谢轩道:“是新平公主遇刺,公主府护卫听出刺客用的是浩气盟的切口,是以派差役擒拿,末学估计浩气盟应该也被京兆府围了!”
陈玄礼闻言看向风不羁:“可有此事?”
风不羁拱道:“确是如此!”
陈玄礼眼神冷冷扫过郑源:“此事你作何解释?”
郑源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确不知情。不过以下官忖之,浩气、长歌与谢幼安三者,同气连枝,府尹有此安排,也并无不妥之处!”
郑源得倒也在理,况且京兆府尹鲜于仲通,乃是杨国忠的人。杨国忠权倾朝野,从妹又深得圣宠,在陈玄礼看来,鲜于仲通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去攀附新平公主。
不想,这时谢轩却突然开口道:“郑少尹得句句在理,若是没有这些武道宗师的死士,连在下都差点被服了。不过数月前的夜袭,在下仍是历历在目,至今思之,仍不免为之战栗胆寒啊!”
陈玄礼闻言,顿时双眼精光一闪,他如何还听不出来,谢轩这是在提醒自己,今日之事与数月之前的夜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这时,就听到谢轩又道:“京兆府、寿王府在山门点火,数十死士在长歌门内取栗,这世间哪有这等凑巧之事?若三者之间没有勾结,只怕便是黄毛稚子都不会相信。”
陈玄礼看向郑源冷然道:“郑少尹请释我等之疑!”
郑源此刻当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在下确是奉命行事,大将军既已着人去请府尹,届时一问自明。”
谢轩冷笑道:“郑少尹果然是好算计,只怕现下郑少尹的同伴,已去截杀鲜于府尹,届时正好来个死无对证,是也不是?”
郑源闻言,脑海中却哄地一声炸开了:“是了,宗主算无遗策,定然还没有放弃我。大唐向来据法办事,届时只要来个死无对证,谁也拿自己没有办法。待得事情平静,诸人遗忘,只要宗主在背后帮助疏通关系,以自己的资历,这京兆府尹的宝座就是囊中之物。而这对于宗主的千秋大计,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他立时便装出悲壮的神情:“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幼安何必咄咄逼人,以话相欺,大将军若是不信在下,尽管将我斩首便是。”
谢轩冷笑一声:“会让你死个明白!”完这话,谢轩走到陈玄礼面前,“大将军,可否借一步话?”
陈玄礼闻言一愣,但是转瞬就意识到谢轩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对他。
两人走入琅琊阁内,谢轩在陈玄礼耳边轻声低语,随着谈话的深入,陈玄礼的面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待得谢轩把话完,陈玄礼一脸震惊地看向谢轩:“此事当真?”
谢轩道:“大将军莫非真以为在下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吗?若非如此,在下只管拒婚便是,又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事实上,陈玄礼本就对谢轩的话信了九分,闻听此言,立马站起身来。
谢轩急忙将他拦住:“大将军何往?”
陈玄礼道:“自是进宫禀明圣人,由他老人家决断!”
谢轩摆道:“不可,圣人若是得知此事,必定会宣诏几位王爷进宫问话。几位王爷同时进宫,动静非,必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而且现在我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在此状之下,几位王爷若是有了准备,再想让他们俯首认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恐怕还没有审理出来什么结果,名单上的人早已经跑光了,隐藏在暗处的钉子就更是无从查起!”
陈玄礼停下脚步,沉吟道:“依幼安之见,该当如何?”
谢轩道:“大将军可以缉贼之名,令监门卫立时关闭长安各门,加强巡守;而后令金吾卫荡清街道,关闭各坊坊门,佯装搜寻贼人,以慢敌心;再令羽林军,披甲持戈待命,同时以一心腹之人,统领浩气、长歌精锐,蛰伏待命,以备不需;其后,我与逸之、子璇随大将军进宫面圣,先禀新平公主遇刺一事,宣新平公主与寿王进宫对质,我自有方法,让二人露出马脚;只要二人露出破绽,陛下必定下诏擒拿逆党,届时羽林军早有准备,大将军只需一声令下,逆党一举可擒。”
陈玄礼沉吟道:“幼安果真有办法让二人露出马脚?”
谢轩笑道:“大将军放心,只要二人不知是因谋逆之事被召,全无防备之下,我必定让二人自承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