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孰九章 孰胜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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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礼顿时就挡在了玄宗的身前,怒喝道:“放肆!”

    李瑁恸哭道:“是,我放肆。宗法礼教,子逆父是罪,臣逆君是罪,那父占妻子这种背弃人伦之行,是不是罪?”顿了一顿,他指着谢轩又道,“幼安言太宗皇帝言行有失,以致朝臣离心背德,何者?杀兄子,占弟妻也。今昏君听妇人谗言,戕杀至亲,见儿妇美色,据为己有,又无太宗皇帝之励精图治,文治武功,久之天下安能不乱?届时我李唐失九鼎神器,昏君你有何面目归见列祖列宗?昏君,昏君,昏君,何不速死?”

    玄宗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指李瑁:“逆子,逆子,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李瑁冷笑道:“十年前,你夺我妻,令我沦为天下人笑柄之时,我李瑁就已经死了。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有死而已。”

    玄宗怒吼道:“陈玄礼,把逆子拿下。”

    陈玄礼轻叹一声,实际上,他对李瑁充满了同情。其母武惠妃在世时,深受玄宗宠爱,虽为贵妃,实同皇后,连带着诸子女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瑁虽然因为少时由宁王李宪抚养的关系,在诸子之中封王最晚,但因母贵,又为李宪假子的,在诸子女之中,反而最得圣宠,也最有希望继承大统。

    其后武惠妃起了邪念,构陷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虽除掉了三人,但自己也落下了心病,没过多久就死掉了。

    惠妃死后,玄宗郁郁寡欢,后宫三千,却无可意者,这时,有人进言道,“杨玉环姿质天挺,宜充掖廷”,玄宗纳之。

    其后,玄宗采用迂回之策,敕令杨玉环出家为窦太后祈福,待风波过后,才将其接入了皇宫。

    而这就是寿王李瑁悲剧的开始,原本玄宗看在其母武惠妃的份上,对其还算是照顾,但是有了此事后,玄宗就是脸皮再厚,对这个儿子,心中也有了疙瘩,对其也是逐渐地疏远。

    陈玄礼走到李瑁身边,虽然心中不忍,但是这到底是谋逆的大罪,他也无法为其清:“大王,得罪了。”完这话,就一记刀斩在李瑁的后颈。

    “来人,送宗正府。”

    李瑁被押走后,玄宗犹自怒气未消,又看向委顿在地的新平公主:“诸子女之中,朕待你最好,安敢行此背逆之举?”

    新平公主万念俱灰,悲声道:“儿非陛下,听信女子谗言,便不顾骨肉亲情,屠戮子女。杨妃无子便罢,既有子嗣,我等再无作为,难道待陛下百年之后,引颈受戮不成?身为人母,为子女谋,又有何过错?”

    玄宗怒喝道:“好个为子女谋,汝是要毁掉太宗皇帝建下的基业吗?”

    新平公主道:“儿从未想过毁掉太宗皇帝基业,吾子难道没有太宗皇帝的血脉?”

    玄宗闻言更怒,快步走到新平公主面前,一脚又将其踹翻在地:“你还有脸提那个孽种,你难道不知,那人与你乃是血亲,安可做出如此有悖人伦,不知廉耻之事?”

    玄宗这么愤怒也是有道理的,古代姑表亲之间可以成婚,但是同姓亲戚之间,哪怕隔得再远也禁止通婚,更何况新平公主和那人之间,连五服都没出,这绝对是有违礼教,大逆不道的行为。

    新平公主也豁出去了,正因为玄宗对她最为宠爱,是以她也最了解自己的父亲,对于谋逆之事,向来绝不姑息。

    “有悖人伦,不知廉耻?陛下言传身教,有何资格来我?”

    玄宗冷声道:“好,好,好得紧,,他人在哪里?”

    新平公主仰天惨笑:“他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

    玄宗冷哼道:“高力士。”

    “臣在。”

    “将她押往宗正府,你亲自去审,务必要问出逆渠的下落。”

    不想新平公主却怒吼道:“不劳陛下费心,我乃大唐公主,生得堂堂正正,死也不容宵折辱。”

    听闻此话,玄宗顿时面色一变:“玄礼,阻止她。”

    陈玄礼身形一动,就来到新平公主身边,但新平公主的动作却更快,直接就将早已扣在中的药丸纳入了嘴里。

    那毒药极为霸烈,入口一瞬,新平公主的七窍就向外渗出黑血,眼见是不活了。

    玄宗眼角抽动,但却瞬间就压制住了那弥散开来的悲伤情绪,大一挥:“抬走。”

    而后他转向陈玄礼,沉声道:“陈玄礼听令。”

    “臣在。”

    “令监门卫关闭长安诸门,调千牛卫协助防守,令金吾卫净街,关闭各坊坊门,调左右龙武军接管皇城防务,你亲率左右羽林军平叛。记住,速度要快,切不可给叛党反应的时间。”

    “陛下放心,臣来之前已令监门卫以缉贼之名关闭城门,金吾卫也已清荡街道,关闭各坊,羽林军如今披甲持戈待命,只等陛下令下。”

    玄宗顿时眉头一挑:“哦?”

    陈玄礼道:“是幼安的主意。”

    玄宗闻言顿时深深地看了谢轩一眼,而后又看向高力士道:“高力士。”

    “臣在。”

    “调龙飞军过来,防务兴庆宫。”

    “是。”

    二人走后,玄宗看向谢轩道:“柳浮云还了什么?”

    谢轩闻言,顿时跪倒在地:“臣死罪。”

    “汝犯何罪?”

    谢轩叩首道:“柳浮云并未招供,方才臣所的乃是诈言。”

    玄宗顿时诧异道:“既为诈言,那两个畜生如何会上当?”

    谢轩道:“虽为诈言,却也是事实。”

    玄宗更疑惑了:“何意?”

    谢轩道:“隐元会之事是子璇告知,而逆党名单则是裴航冒死送到寒舍,凭此二样,结合整个事情的脉络,想要分析出这些事情,并非难事。”

    玄宗点头道:“是这样,裴航为何不将逆党名单交于官府,而要送给你?”

    谢轩道:“事涉三位宗王,一位公主,京师官员、权贵更是多达百人,裴航怎敢送去官府,又怎敢相信官府之人?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便只有我这个新平公主欲杀之后快的人。”

    玄宗点头道:“有些道理,来人,将谢轩、王逸之看押起来,待乱党平定,送往大理寺看守。”

    谢轩顿时诧异道:“陛下方才不是恕我无罪吗?”

    玄宗淡淡道:“朕是过让你畅所欲言,不究汝僭越之罪,可没有过饶恕尔等欺君,你自己不是也了是死罪吗?”

    谢轩顿时无语,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轩看向王逸之,只见王逸之也是一脸蛋疼的表情,也只能在心底轻叹一声,任由兵士将自己带走。

    两人被押出之后,玄宗又开口道:“送子璇去偏殿休息。”

    众人走后,偌大的大殿中顿时便只剩下了玄宗和杨玉环。

    杨玉环开口道:“谢幼安揭露乱党,有功与社稷,本身又有相才,陛下何以要抓他?”

    玄宗笑道:“你真不知道?”

    杨玉环躬身道:“恕臣妾愚钝。”

    玄宗抓过杨玉环的柔夷,笑道:“朕是在敲打于他。”

    “敲打?”

    “是啊,子寿年老体衰,活不了几年了,朝堂之上难有可继为相者。谢轩此子文才出众,人品敦厚,当日夜袭,此子临危不惧,指挥若定,定计求援,此乃帅才;上元经筵,一本心问让其名扬天下,俨然间已有了天下文人领袖的威势,此乃资历;今日之事,此子见微知著,举一反三,步步为营,谋划深远,此乃智计,唯一或缺的便是权术的运用。爱妃你方才所言甚是,此子确有宰相之才。不过此子竟敢在朕面前耍些自以为是的段,朕需要的是一个对大唐鞠躬尽瘁,忠心不二的宰相,是以才要好好敲打一番。”

    杨玉环疑惑道:“朝中宰辅不是还有李林甫和我兄长吗?陛下何言难有继者?”

    玄宗摇头道:“林甫年纪也不了,而且他嫉贤妒能,结党营私,朝中如今人才匮乏,他为祸甚重,不可倚之,子寿归天之时,便是他卸任之日,至于你那兄长,呵呵,不提也罢。”

    杨玉环听到玄宗如此评价自己的兄长,心头顿时一凝:“陛下既然心如明镜,那为何??”

    玄宗淡淡一笑,却并没有回答,又开口道:“爱妃可知朕为何有废太子之心?”

    杨玉环闻听此言,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就像新平公主方才的,为人父母者,皆为子女谋,更何况还有母凭子贵这一,她思忖良久才开口道:“陛下对臣妾宠爱有加,圣眷优渥,臣妾万死难报万一。”

    玄宗笑道:“这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历朝历代,为帝者欲立钟爱的子嗣为储君,是常有之事。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太子的发妻张氏,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若是真的让太子继位,只怕当年韦后之事又会重演!”

    杨玉环闻言,心脏跳动地更加剧烈了,难道今日皇帝是要承诺废掉太子,立自己的儿子为嗣吗?

    这时就听到玄宗又道:“朕了,此子缺乏的是对权术的运用,而权术是可以培养的,此事过后,我会令其到中书省任职。朕知道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因为王子璇的缘故,与谢轩多有嫌隙,你最好告诉你的兄长,不要动别的心思。”

    “臣妾知道了。”

    玄宗见杨玉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盯着杨玉环的眼睛开口道:“圣历年间,则天大圣皇后欲立侄为嗣,宰相狄仁杰谏曰,太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谢轩乃是朕留给未来皇帝的肱股之臣,汝兄若是动了谢轩,便是动了未来皇帝的根基,懂了吗?”

    玄宗的话,玩了一个不算高明的文字游戏,他只了未来的皇帝,而并没有明确承诺让杨玉环的幼子继承大统。实际上,对于废除太子,他依然有很多的顾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虽然不喜太子,但是相对于不确定性太多的玉环幼子,他更看好太子的两个儿子,特别是建宁王李倓。

    但是杨玉环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她已经被巨大的喜悦占据了心神。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两件事,其一,皇帝要传位给他的儿子,其二,谢轩是她儿子的肱股之臣,谁也不能动他。

    直至半晌之后,她才清醒过来:“幼安会不会领会不到陛下的良苦用心而心生怨尤?”

    玄宗淡淡道:“果真如此的话,就是朕高看他了,便让这欺君之罪坐实吧!”

    此时,在偏殿之中,王逸之很没形象地倚墙坐在青石砖上:“d,这真是伴君如伴虎,一言不合,咱们就成了阶下囚了。”

    谢轩笑道:“放心吧,他对我们没有杀心,顶多就是关一段时间,敲打敲打罢了。”

    “为什么?”

    “咱们今天听了太多不该听的话,若是真的要处理我们,直接杀了就是,还送什么大理寺?”

    王逸之也是绝顶聪明之人,立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其他我都明白,你是怎么分析出裴仿是那人的儿子的?”

    谢轩笑了:“分析个屁,我只是在诈她而已,实际上裴仿是谁的儿子都不重要,关键是玄宗的态度,他若认为是,不是也是,他若认定不是,是也不是,唐代可没有亲子鉴定,这个屎盆子扣得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王逸之轻叹道:“你看我的对吧,你这个人天生就是一个政客,满肚子坏水!”然后他的目光飘向大殿之外,“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外面当然已经乱套了,事实上,当监门卫关闭城门,金吾卫清荡街道之时,并没有什么人觉察到不妥,但是当左右龙武卫接管皇城守卫时,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了,甚至有不少人联想到了玄宗驾崩。

    长安城的一处府宅之中,帷幔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依稀间可以看出是一个男子:“左右龙武卫接管了城防?”他的声音干枯喑哑,显然不是真音。

    “是!”

    “呵呵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不愧是我看重的对,你现在知道我何以那么重视他了?”

    “是,宗主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我交给你的名单,人都除掉了?”

    “是。”

    “好,这样一来,借咱们这位皇帝的,我的痕迹应该都被抹去了。那个孽种呢?”

    “带过来了。”

    “杀了!”

    “宗主!?”

    “不必多言,照我的话做。太子那边的棋子联系了吗?”

    “已经知会过了,乱起,便会启动。”

    “呵呵呵呵,好,用这些废物换一个太子,值了!”

    “宗主的是!”

    “解禁之后,金风细雨楼的事情要加快进度了,这一次我们虽未伤及筋骨,但损失亦不可谓不重。长歌门既然加入了对方的阵营,在消息层面上我们就被动了。待寿王一倒,找到合适的会,安排李林甫与我见一面。”

    “宗主是要?”

    “呵呵,不要多问,那个孽种,你亲自动,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