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从她的声带里发出，散到空气里。当声音在介质的辅助下,传到耳中的时候，程嘉琬感觉到头皮有些发紧。

    傅时衍没有立刻回答她。

    程嘉琬等了片刻，便忍不住抬眼瞧他，却发现他正用一种极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虽隐隐约约有些似是讶异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深不可测。

    她觉得自己头皮似乎更紧了,喉咙口像塞了一大团棉花，噎得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来。

    “你呢？”傅时衍歪着头看向她,眸中含着笑意，早已经没了刚才的深不可测，“我喜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大脑里跳出来这么一个回复。

    程嘉琬倒是意外地没有很排斥这个答案，但也没了再继续求证下去的勇气。

    她冲傅时衍嫣然笑了一下，“你今天要干嘛去？”

    她这一笑，本意是想要把话题糊弄过去,但没曾想这么一笑,倒是干扰了傅时衍的判断。让他以为这笑代表的是了然，于是放心地打消了解释的念头。虽喜欢是真，四面佛前一眼就上了心也是真，但要真这么直接出来也太难为情了点。

    他顺势松了口气,“你呢，你打算干什么？”

    “虚度光阴。”

    虚度光阴就虚度光阴，程嘉琬盘腿坐家里的榻榻米上毫不吝啬地将假期最后一天的大半时间都花在了那些老电影上，连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也放弃了。

    傅时衍本来打算出门的，见她不愿意，便也陪着她在家宅着。

    他午睡起来，去厨房找水喝，端着水杯走到客厅，走近了才发现被某人搁在大腿上已久的pd，屏幕上沾有晶莹的水滴。他盘腿挨着她坐下，将里的水杯递到她面前，“哭了？”

    “才没有。”程嘉琬没转头，只是伸去擦滴落在屏幕上的眼泪，也没有接他递过去的水，“是眼泪自己掉下来的。”

    傅时衍收回，浅笑着啜了一口水，把水杯搁茶几上的同时，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侧身去给她擦眼泪，“咱爸老跟我你泪腺不发达，担心你遇着事了不会哭，容易吃亏，看来倒不是泪腺不发达，是眼泪都花这些文艺作品上了。”

    程嘉琬横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去拿他放在茶几上的水杯。

    傅时衍将纸巾丢进垃圾篓里，再坐下来的时候挨她挨得更近了些，“看的什么？北京遇上西雅图？”

    “晚秋”程嘉琬喝了水，双将水杯捧着暖，声音有些哑，“你还知道北京遇上西雅图？你不是最烦这些文艺片？”

    “汤唯的电影我就知道这个”

    她来了点兴趣，特意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不能吧？”

    某人秒懂，“服装不一样。”

    不过他倒是特别沉得住气，不论面部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仿佛的只是很寻常的一件事而已。

    程嘉琬听了就促狭地笑，一副“我就知道你看过”的模样。

    “电影拍出来可不就是让人看的。”

    她盯着他看得有点久，一眼不眨的，傅时衍只好好脾气地问她，“你老看我做什么？”

    才问完，就挺听得她没头没脑地“咦”了一声。

    傅时衍不明所以，“什么？”

    她将视频倒回玄彬的镜头，暂停，然后问他，“有没有人跟你过你跟玄彬长得有点像？”

    “没有。”

    “我觉得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程嘉琬拿食指点了点他的脸颊，“酒窝。”

    傅时衍又看了一眼屏幕的人，仍是一脸拒绝，“不像。”

    程嘉琬没放弃，“玄彬多帅啊，南韩国宝级的欧巴，我从金三顺开始喜欢他到现在”

    “噢”傅时衍这回没再挣扎了，转而问道，“那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你怎么老跟人比，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好胜心。”

    “我一直这么有好胜心。”某人完又问了一遍，“所以呢？”

    “都喜欢。”程嘉琬嘻嘻笑着，“但他是人间妄想。”

    “那我呢？”

    “你是人间理想。”

    “那就是退而求其次的意思咯？”

    “是。”

    傅时衍夺了她里的杯子，俩人嬉闹着一块倒在塌塌米上，某人仗着体力优势，将她压在身下，“还退而求其次吗？”

    程嘉琬被他气急的模样“咯咯咯”笑到停不下来，“就退而求其次了就退而求其次了”

    *********

    开年收假，傅时衍忙得脚不沾地，程嘉琬也好不到哪儿去。

    照往时的经验来，年初闹离婚的夫妻并不会太多，但很不凑巧的是，离婚年年有，今年离婚的夫妻特别多，而且最要紧的是，这些案件虽算不上大案子，狗血的程度却一分不少。

    程嘉琬连着在一个赛一个狗血的离婚案件里摸爬滚打好几天，才终于盼来了开年的第一个周末。

    而与此同时，不用正常打卡上班的许姐除年三十跑回家吃了顿团圆饭，便很是潇洒地跑冰岛看极光去惹，直到昨天下午才跑回来。

    玩疯了的人，在倒完时差后，终于记起自己正在苦哈哈加班的闺蜜，于是发微信撩程嘉琬一块儿吃火锅。

    俩闺蜜新年来的第一次约会约在周天下午五点钟。

    然而程嘉琬加班到四点半，准备赴约的时候，生生被当事人突如其来的电话给耽误了。

    给她打电话的是那位因为男方出轨扬言要把男方和三送进监狱的当事人，当事人在电话那头，语速飞快地同她阐述自己最新发现的原来朋友圈都知道自己丈夫其实是被富婆包养的事儿，并且男方父母也都懂，还在老家给私生子办过生日宴

    当事人言辞甚至激烈，程嘉琬只得一边安抚一边嗯嗯啊啊地听着，时不时纠正一些她对法律的误区。

    一通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六点，数据流量一接通，微信里瞬间进来好几条消息。有几条是傅时衍回复她前不久跟他自己晚上要跟许曦吃火锅不回家吃饭的消息，然后问她，“那你大概几点回？”

    另外几条是许曦发来的，先是问她，“我出门了，你已经出发了吗？”

    过不久又问她：

    “到哪儿啦？”

    “我已经在店里了，马上到号了，你麻利点撒”

    程嘉琬应付式地回完一句，“刚出事务所”便抓起外套和提包往外走，一边走的时候一边给傅时衍发语音，“你是要来接我吗？但是我开了车诶”

    那边回复，“不接。”

    程嘉琬嗔道，“那你问我”

    “我看着时间回家啊。”傅时衍发完这句后又补了一句，“免得你回到时家里没人。”

    “你去公司了？”

    “嗯，你不在，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没事干。”

    “你真是拉仇恨，我想宅还没会呢，现在最想肥宅快乐水肥宅快乐零食环绕葛优瘫在沙发上刷综艺。”

    “那你还丢下我一个人去吃火锅。”

    “独食易胖啊，程姐。”

    他这话里隐隐带着些怨念，程嘉琬听了便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

    她从事务所快马加鞭赶到火锅店时，许姐已经入了座位，菜品什么的也都点好了，正在百无聊赖地刷着。许曦见她到了便将放低了些，抬眼瞧她，“大律师，大忙人，您再不来，我都要成饿死鬼了。”

    “rry，快出门的时候有个当事人给我打电话耽搁了。”程嘉琬一边脱外套一边吐槽，“上班不容易，且上且珍惜。”

    这会她身上就穿一身贴身的针织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身上被衣物裹得半点不露的同时，也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清冷精致的面貌，凹凸有致的身材，那笔直纤细的腿吸引了身侧不少顾客的注目。

    许曦早已经习以为常，她放下，拿起茶壶往程嘉琬的茶杯里帮她添茶，“又是那个挨了n次家暴还迟迟下不了决心离婚，庭前调解时跟男方抱头痛哭那位？”

    程嘉琬把外套搁自己那侧的座位里边，冲许曦嫣然一笑，“再给你讲个劲爆的。”

    “嗯哼？”

    “就我一当事人，前段时间发现的男方出轨，你知道怎么发现的吗？”

    许曦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

    “就三给她发短信，实在受不了偷偷摸摸的生活了，问以后能不能共伺一夫，你做大我做行不行？然后还吐槽男方去澳门赌博输了上百万，自己不仅帮他还债还要养活他一家四口，记过办个事还要偷偷摸摸”

    许姐角度格外独特，“那男的很帅吗？还是身材一级棒，或者嗯？”

    “帅我觉得也就一般，身材也不算好，至于”程嘉琬白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话刚完，两个人便十分默契地相视而笑。

    菜品一次性上来，待服务员上完菜走远了，程嘉琬才感叹，“果真是离婚案件办多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能遇到，感觉自己快要看破红尘了。”

    许曦正在涮鹅肠，闻声“切”了一声，“你不是早看破红尘了吗？”

    “什么？”

    许曦没回她的疑惑，倒是在解决完方才涮的鹅肠后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天知道我现在多感谢你家程序猿。”

    “嗯？”

    这回轮到许姐翻白眼了，“人家凭一己之力，把你从尼姑庵里拉回来再养成怀春少女。”

    尼姑庵，怀春少女，什么鬼哦。

    “以前多少男的追你都无动于衷，人家追你勤点你还烦，看到电视里情侣恩恩爱爱第一反应就是这不现实，对那些为爱奋不顾身的更是嗤之以鼻。”

    “现在呢，一到你家程序猿瞬间就来精神了，你不是怀春少女是什么？哦，是少妇。”

    “你才少妇呢。”

    程嘉琬忖度这番话的空档，许姐已经风卷残云地解决掉了半份肥牛外加四颗牛筋丸，这会正在吹气准备下第五颗。

    这操作，就很不许曦。

    要知道这货，虽酷爱美食，但在管住嘴和迈开腿这块一直以来都是让程嘉琬望尘莫及的标杆。

    程嘉琬有些不可思议：“你今天没吃午饭吗？”

    “吃了。”她见程嘉琬一脸的难以置信，又道，“估计是最近一直泡在冰天雪地里，热量消耗比较大。”

    “我怎么感觉你变胖了点？”

    “你的错觉。”许曦对自己的体重相当有自信，“我昨天刚上的称，体重一点没变，倒是你，感觉过个年来圆润不少。”

    程嘉琬伸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

    “嗯。”

    *********

    程嘉琬大受刺激，回去之后便忙不迭往体重秤上站。

    果然长胖了几斤。

    好了，一直苦苦防守的“体重不过百”的底线，在结婚三个月的时间，破就猝不及防地破了，还破的远不是一点点。

    程嘉琬心态崩了，盯着体重秤上的52公斤久久没缓过气来。

    怎么就胖了呢？为什么就胖了呢？她明明也没有吃得很放肆啊，虽不够勤快，但是也运动了的呀！！

    傅时衍被她进门就上称的操作搞得有点懵，于是也跟着过来想瞧瞧情况。他站程嘉琬边上，一眼便看到了体重秤上显示的数字，不过他没觉得这体重有什么不妥，在一旁乐呵呵地评价，“你这体重数字还挺浪漫。”

    “那什么，连体重都是爱你的数字。”

    才不想连体重都是爱你的数字呢！！！

    程嘉琬丧到没工夫辩解，转头很是惆怅提醒傅时衍，“我真长胖了好几斤！！”

    傅时衍搭上程嘉琬的肩，把人带着转向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给出评价，“别紧张，既使长胖几斤你还是一样好看。”

    那是因为肉没长你身上！！！

    他又试图安慰她，“你现在还穿着厚外套呢，而且晚上刚吃了火锅，又喝了饮料，这些都是有重量的。”

    然而这话对因为体重上涨郁闷不已的程嘉琬而言并没起到太大作用，她原地消化了一下自己的郁闷后，绷着脸推了傅时衍一下，“我看看你现在多重。”

    傅时衍顺她的意上称，然而程嘉琬在看到体重秤上显示的数字后就后悔了，“你怎么都没胖！！”

    这段时间两人差不多天天在一块吃饭，他虽吃相看起来斯斯文文格外赏心悦目，但一点儿也没少吃。

    都吃的一个锅里煮出来的饭菜，怎么就她胖？

    天理呢？何在？？？

    “不敢胖。”傅时衍从体重秤上下来，“你连长几斤肉的自己都舍得嫌弃，我要是胖了，怕不是会直接被你扫地出门。”

    程嘉琬被他的歪理气到不出话，鼓着腮帮子睨他。

    后者停了一会儿才正经回她方才的吐槽，“可能是因为我平常都有运动，消耗比较大。”

    “哼，我从明天开始不吃饭了，直到瘦下来为止。”

    “你还是多跟我做点运动比较好。”他如愿瞧见程嘉琬脸上纷纭的表情后，又好笑道，“我指的是明早跟我早来跑步，嗯？”

    作者有话要：　　我爬回来了。不弃坑是我最后的倔强。

    ps：这周会再更一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