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三)
拓拔嫣望着面前的人,一个陌生郎君,面容平凡,一副笑脸,不知是什么身份,但能在内层自由出入,只怕也不普通。此刻虽然心中焦灼难受,还是没有怠慢,略点头问道:“郎君可是叫我?”
王韶笑着走了过去,见拓拔嫣神色还有些恼,想起刚才在远处见到他们四人的情景,总觉冥冥之中似有神助,自己要做的事本毫无头绪,又极难做成,现如今…
“是某唐突。”王韶作辑道:“只是方才见到女郎,似有点眼熟,就出声叫住,某能否有幸知道是谁家秀色?”
拓拔嫣微微一笑,回道:“我阿耶是拓拔留侯。”
原来是他。
“原来是拓拔女郎,真是失敬。某以前见过女郎一面,直到如今依旧记得。”
拓拔嫣疑惑道:“你何时见过我?”
王韶又走近一步回道:“去年女郎到洛阳时,路上见过一面,风采动人,只是女郎不曾见过某。”
拓拔嫣道:“是这样?不知郎君叫住我,所为何事?”
王韶左右看看,对她一笑,道:“女郎可否借一步话?”
拓拔嫣蹙眉道:“郎君有什么就在这儿罢,我出来太久,恐家人担心。”
王韶回头瞥了一眼林瑷的营帐,拓拔嫣顺着看过去,脸色有些恼怒,气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韶摇摇头,笑道:“女郎千万别误会了,某只是为女郎不值。”
拓拔嫣面上疑惑心中却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王韶明了一笑,道:“女郎身为拓拔家的贵女,竟然要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苦恼,实在令人难过。”见到对面拓拔嫣神色一松,且颇为赞同的自己的法,继续笑道:“来去,不过是那位女郎占得先机,先与大将军相处久了,才有了情。”
到这里拓拔嫣脸色一僵,插嘴道:“何来的情,据我来看,不过是为恩情所虑罢了,大将军是知恩图报之人。”
王韶笑着点头,似是同意她的法:“女郎的是,大将军只是一时迷惑罢,若是将来遇上别的女郎,比如像女郎这样的闺秀,自然会忘了她。”
拓拔嫣听得心中惬意,面上略愁苦道:“郎君莫乱了,别日夜与大将军相处,就是想见一面,”张望了四周,语气哀怨道:“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王韶见她已入沟,道:“女郎莫急,可否借一步话?某也许能助女郎。”
拓拔嫣还有些不信他,不过,眼前的诱惑还是超过了怀疑,于是一点头,就与对方走到一个能遮人耳目的地方。
拓拔嫣问:“不知郎君为何要帮我?”
王韶少见的不笑了,一脸严肃,回道:“我与那女郎有些旧怨。”
“哦?”拓拔嫣有些意外、惊喜,问道:“不知可否告知?”
王韶点头,认真道:“她未到洛阳之前,我与她见过一面,不巧发生了一些误会,她却记恨起我。到了洛阳后,在大司马、大将军面前不知了什么,两位就一直不待见我,害我一直不能得以重用。”
“果真?”拓拔嫣疑惑地问。
“自然,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前途去玩笑。某是在担心自己,如今她还未成为大将军的娘子,我就这样不受待见;若是以后两人成了亲,某岂不是前途暗淡,不定还会被贬…”到这里对拓拔嫣一作辑,道:“某真心觉得还是女郎这样的贵女,知书达礼,才能与大将军相配。”
拓拔听得他两人成亲,心里正长了一根刺,又听见后面的话,心中一喜,谦虚道:“郎君太过奖。”
王韶笑道:“不是过奖,以女郎姿容,要是与大将军相处日久,必定能得到他的喜爱。”
拓拔嫣叹道:“谈何容易。平日大将军府不得轻易而入,出来也不能随意进去,面也不能相见,如何相处?”
王韶放低了声音,回道:“女郎别急,围猎才刚开始,还有好几日。这样,某侥幸住在内层,妻子也跟了来,她不喜猎,只在帐中闲坐,甚是无聊,若是女郎不弃,我叫内子请女郎入内,聊天闲坐、猎都可。”
拓拔嫣欣喜道:“果真?”
“当为女郎分忧。”
“好。若是你真能助我,他日必在大将军面前为你美言。”
“多谢女郎。”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之后拓拔嫣问了王韶的姓名、职位,满意而去。
王韶望着远去拓拔嫣笑得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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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瑷直睡到掌灯时分才醒,刚起来梳洗好,崔逸便来了。两人一同用了饭,崔逸就他知道一处地方,夜晚景色甚好,最适合看星月,问她要不要去。
林瑷睡了一个时辰,精神正足,听了这话,当下点头答应。又想着不是去猎,不如带着紫秀三人一起去,她们几个一直在帐中,极少出去,时间久了无聊还会被闷坏。
三人听了她的,自是高兴。商定好后,一行人趁夜色出了营帐。往东跑了半个时辰的马,就到了地方。这是一片弧形的山顶,往下看,借着月色能隐隐看见远处的营帐。
崔逸下了马,缓缓走到近处一片草地上,仰躺在上,望着天上的星辰,似乎比洛阳城的美上几分。
林瑷见了,也下了马,走到他身边不远处坐下,仰头看着天空。
其他人离两人不远,就在十步之外,并不上前去扰。
两人一个躺一个坐,寂静了一会,崔逸的声音突起:“林瑷,你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林瑷一愣,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了看他,见他依然看着星空,似是无意问起,一时不知该不该,怎么。过了一会,才道:“总之,和这里不太一样。”
崔逸双手置于后脑,头靠在上面,脸微微侧着望着她,问道:“如何不一样?”顿了一下,又问:“是不是和那里差不多?”
他得‘那里’自然是飞船了,好像挺对,因此回道:“是的,不过没有这么…好,比如栽培室的东西就没有,还有林浩带我们参观的地方也没有。”
崔逸听了好一会没话,半响,声音有些幽深清远传来:“林瑷…你…为什么这么想回去呢?”
林瑷撑起双手侧身看他,回道:“这话问得奇怪,那当初你与卢霈被困在那里,还不是心心念念要出去,回到属于自己的家。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们当初一样。”
崔逸听了叹了口气,心道不该提起此话题,便随意问道:“莫非卢霈没有问过你?”
林瑷摇头道:“没有,他从来没问过。”
崔逸笑了一下,道:“他果然聪明。”
林瑷摸不准此话含义,不好接话,于是不再开口。两人又静默了一会,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声狼嚎。
吓得三个侍女抖在一起,忙跑到林瑷身边。林瑷则是有些兴奋地站起来,想要看看正真的野狼长什么样。
“崔逸,快起来,有狼来了。”
崔逸听到这话,反而把眼睛一闭,直接道:“你别想了,它不会过来。”
“为何?”
“狼最聪明,这附近有营地,人又多,没有把握它不敢妄动,不过随便嚎两声罢。”
林瑷听了略有些失望,又听见这狼一声接一声嚎叫,就是不见过来,便知崔逸的是对的。
三个侍女听了,知道狼不过来,又返回刚才的地方,让两人独处。林瑷复坐在地上。崔逸却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问道:“你觉得无聊了?”
“没有。”
“要是觉得无聊,我们进林狩猎去。”
林瑷觉得不可思议,道:“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夜间去林中,不要命了?”
崔逸眉梢一挑,笑道:“我也是随便,看你无事可做,去探探狼窝怎么样?”
林瑷摇头道:“我再无事可做,也不去发疯,行了,安安静静看会星星,就回去罢。”
崔逸一笑,复又躺下。两人一躺一坐半个时辰,之后狼声不见了。两人起身骑了会马,斗了两句嘴,便吩咐回营了。
次日。
晋帝身体安好,要和二层的大臣围猎,卢霈、崔逸便没有跟去,两人都到了林瑷营帐中,要带她出去猎。三人便一同出了门。
另一边,王韶的妻子谢氏遣侍女将拓拔嫣领进了内层。两人相见,自有一番闲话,了半天,拓拔嫣问起了王韶:“不知王郎君去了何处?”
谢氏笑道:“一早便随陛下出去了猎了。”
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受陛下恩宠。拓拔嫣暗自想到,有点瞧了他。
“那大司马、大将军也跟着去了?”
谢氏握着她的手回道:“不曾跟去,听郎君,带着那位女郎去猎了。”
拓拔嫣脸色有些不好,没想到进来也见不到人。谢氏观她神色,便知所想,笑道:“女郎若是也对狩猎有兴趣,不如我们也去罢。”
拓拔嫣喜道:“这…夫人也善骑射?”
谢氏边起身吩咐侍女准备东西,边笑着回道:“略懂一些,不拖后退而已。”走到拓拔嫣身边,牵过她的手,道:“走吧。”
拓拔嫣顺势起来,和谢氏一同出了营帐。两人带着众侍从,家中私兵,在谢氏有意带领下径直去了崔逸三人所在的地方。
跑了半个时辰,见一片丛林,林中隐隐传出男女笑声来。拓拔嫣精神一震,便知崔逸就在此处了,她忘了对谢氏一声,一挥马鞭,就冲了上去,随行的人赶紧跟上。
谢氏也不生气,在身后慢悠悠催马走了上去。
拓拔嫣一进林中,一眼就先见到崔逸三人骑马围着一只鹿,听见声响,俱转头来看是谁人来了。
卢霈见了,笑看了崔逸一眼。
崔逸则是脸色微沉。
林瑷看着那个少女的笑容,再瞅了一眼崔逸,似明白了什么。
拓拔嫣手不由自主抚了抚发髻,扬起笑容马走到几人身边,道:“见过大将军、大司马,还有…”转目去看林瑷,“这位女郎。”
崔逸不话。卢霈则是微笑道:“拓拔女郎不必客气。”
林瑷向她微笑点头。
拓拔嫣复看向崔逸,道:“真是巧,嫣儿同谢夫人出来骑马,不想竟遇上了你们,真是缘分。”
崔逸看都不看她,只道:“这大裕谷就这点地方,能遇上并不奇怪。”
拓拔嫣听他话语冷清,面上无半点笑容,有些气馁,不过并不能让她放弃,继续笑道:“不知大将军、大司马方才在做什么?”
话是对崔逸问的,理应他答,不过,此刻他心中正不舒服,不想开口。身后的引泉见状,笑着回道:“刚才是林女郎见这鹿可爱,在逗弄它呢。”
“哦。”拓拔嫣道:“原来女郎姓林,真是失敬。”
林瑷道:“不用客气。”
“鹿虽有趣,但出来就是猎物,围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骑马去瞧瞧还有没有别的猎物,你们觉得怎样?”拓拔嫣笑着问三人。
林瑷不答,看向卢霈、崔逸。
崔逸也不回答。
卢霈只能回道:“女郎若是想猎,自然欢迎。”
话刚完,崔逸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对林瑷道:“我们去那边。”着马走了。
林瑷望向卢霈,见他脸上一片无奈之色,道:“一起去罢。”完两人也策马跟上。
拓拔嫣见三人招呼都不就走了,心中气急,忙追了上去。他们刚走,身后的谢氏也出现了,见到他们背影,忙跟上去。
一行人在林中蹿了半天,拓拔嫣一直紧跟着他们,时不时些话,多数卢霈答她,林瑷偶尔两句,崔逸是答也不答,只顾一箭又一箭射出,他身后墨武手中猎物越来越多。
拓拔嫣见状,心中有些无力,明明在北边时还不是这样,虽然对自己不殷勤,但也有有笑。想到这她眼角瞥了一眼林瑷,就是这女郎出现后,才会如此。
这时谢氏追上了他们,与卢霈三人见过,就与拓拔嫣汇在一处。见了她的模样,顿时明了,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别这样,去猎那样会让你更惹眼。”
拓拔嫣听了暂时放弃与崔逸话,跑到他那边去猎。而谢氏则是笑着拉马上前与林瑷攀谈起来。
林瑷和这叫谢夫人聊了一会,对方没有问自己出处,更没有听自己的事,只和她聊起洛阳风俗,哪家有什么趣事,民间又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还有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哪里的寺庙最灵验。
总之,不管林瑷起什么话题,她总能与她聊下去,半会时间,林瑷都对这位谢氏佩服不已。
“若是女郎对此有兴趣,不如回到洛阳后,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只是听别人起,也不曾去过呢。”
林瑷笑着点头,道:“回到洛阳后再罢,夫人,你来了半天都不曾猎物,岂不是浪费,我们去猎如何?”
谢氏点头道:“真是,与女郎话就是有趣,竟忘了时间,好,我们走。”罢,两人一同骑马而去。
卢霈在旁听了半天,对这位谢氏心存怀疑,见她们离去,也马跟上。
一群人了半天猎,最后收获最丰当属崔逸,其次是卢霈,谢氏,然后是拓拔嫣,林瑷只到一只兔子。
拓拔嫣颇有些蔑视地看了一眼。
谢氏则笑道:“女郎莫急,凡是都有过程,慢慢就好了。”
林瑷笑着道谢:“多谢夫人,我无事。”
崔逸瞥见拓拔嫣的眼神,心中更不喜,对林瑷道:“出来太久我们回去罢。”
林瑷正要答话,拓拔嫣忙问:“大将军不再待会吗?了这么猎物,不如就地休息,顺便烤肉。”
崔逸道:“你既有这样闲情逸致不如留下,我们该回了。”罢,上前一鞭在暗夜臀上,力道刚好,它就一下跑了起来。崔逸立马跟上。
林瑷一走,卢霈自然跟上,临了对谢氏道:“夫人,你们慢来。”
“几位慢走。”
片刻功夫,只剩下谢氏、拓拔嫣及她们带来的人。
拓拔嫣眼中蓄有泪花,极力忍住不掉下来。谢氏上前拍拍她的肩,道:“女郎何必如此,大将军也许是无心的。”
拓拔嫣摇头道:“怎会无心,明明就是对我无视,你观他对那…女郎是诸多上心。”
谢氏劝道:“女郎要有耐心,哪个郎君只钟情一个女郎的,不过是如今正在心头上,没过新鲜劲,只要女郎坚持,以后大将军必能看到的。”
拓拔嫣被她一,又生出几分奢望,回道:“可是,大将军都不理我。”
谢氏笑道:“其实女郎很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呢?哪怕大将军心悦那位女郎,以她的身世,万不能做主母,以后最多纳她为妾,若你能嫁给大将军,就是当家主母,她能不看你脸色行事?”
一番话走得拓拔嫣心头火热。
“而且,有句话,不知该不该?”
“夫人有话请讲。”
谢氏望着远去的几人,道:“女郎接近大将军用错方法。”见拓拔嫣不解,继续道:“大将军此刻难以接受你,恐是怕那位女郎误会,如此你不要太过殷勤,平常即可,而且…女郎若是能与那位林女郎成为友人,必能借机多见到大将军。”
话才完,拓拔嫣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叫我去讨好她,那是绝无可能。”
谢氏看着她,认真道:“不是讨好,而是接近。若是能与她成为好友,女郎自然能多接近大将军,且还能给大将军留下不错的印象。若想成功,必要忍耐一时,女郎想清楚罢。我们也该回了。”完催马离开。
拓拔嫣想了一下,也策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