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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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之人是察语,他踌躇了半会还是决定来看看,大司马临走时千叮万嘱要好生服侍,今日主母前来,明眼人一看就知来意不善,两人进屋后又挥退了侍女,独自在屋里了半会,他心里担心,和如炼了,对方也很忧心,商议了一下决定让他进屋。

    “我是大将军府的人,不好插/手,还是你去合适。”如炼道,于是察语便走了进去。

    萧氏瞥了他一眼,问:“没瞧见我与女郎话?进来做甚么,有何事非要此刻禀告?”

    察语低着头,叉手回道:“无事禀告,只是来看主母是否有吩咐。”

    萧氏冷笑一声,瞅了一眼林瑷,这明摆着是来看自己会不会难为她,连三郎身边的随从也要护着她,想到这怒道:“没事,出去!”

    察语仍低着头不出去,只道:“主母若想回去,我们好安排马车。”

    萧氏怒火中烧,指着他道:“你胆子不,我与女郎话,还未要走,你就替我安排了,好,好,看来是待在这里久了,连尊卑都忘了!”着又对门外喊道:“来人!将他给我拉下去,先一顿!”

    察语默然不语,门外冲进几个跟着萧氏来的兵士,扣住他的双肩就要往外拖,察语也不反抗。

    “且慢。”林瑷沉声道,她知萧氏这是因自己而迁怒察语。

    那几个兵士见林瑷一脸肃色,相互看看,退了一步。

    萧氏见他们如此,转头望向林瑷,冷声问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林瑷缓缓地:“卢霈将他给了我,就是这里的人,夫人要处置也不问问我这个主人?是否太过无礼?”

    “你!”

    “再,了他就是了我,既然如此,夫人何不省点事,直接让他们冲我来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萧氏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夫人自然敢的。”

    “不可。”察语急道:“主母要罚就罚我们,请看在大司马的面上,不要为难女郎。”

    “你拿三郎威胁我?别罚你,就是此刻杀了你,看三郎回来会不会来责怪我。”萧氏此话是对察语的,可眼睛却瞥向林瑷的。

    林瑷暗自摸了摸右臂上的弓弩。

    察语急得冒汗,生怕萧氏一怒之下做出甚么,到时大司马回来该如何收场?正要开口,被萧氏呵道:“闭嘴!勿需多言!”

    抬眼见林瑷眉目间一抹倔强,又想起那日与三郎的话,顿时只觉她是个祸害。可此时若要罚察语,她必要阻拦,自己定会与她有冲突,到时三郎知道又会与自己离心;若放过她,今日两人又有了嫌隙,他日岂会平静?不如趁此刻将她带回卢氏,三郎回来后让他趁势纳其为妾,免得为她牵心挂肠。

    “来啊,请女郎和我一起回卢氏,好生住几日。”萧氏道。

    察语忙道:“主母,不可!”

    萧氏不理他,只对那些那几个兵士道:“愣着做甚么,还不来请女郎出门。”

    几个士兵只好听命而上,察语挡在他们身前,对萧氏道:“主母,不能如此,大司马回来会…”

    “有甚么事我会跟他明,不用你来多嘴!还不快动手!”

    几个士兵只能硬着头皮上,察语咬咬牙正想拔剑,突地从身后射出几支细箭刺入士兵的大腿中,几人站立不稳猛地捂腿向前摔倒。

    察语回身去看:见林瑷一脸冷漠望着他们,抬着右手对着众人,冷冷道:“谁再向前一步,我就放箭了。”

    萧氏难以置信,先不她竟然敢,且她身上这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察语忙对萧氏道:“主母,请三思!”又对林瑷道:“女郎,请不要冲动!”

    林瑷只看着萧氏,回道:“只要他们不动,我就不动,否则…”

    萧氏此刻真是满腔怒火,待要叫人上前将她带走,自己带来的人已被她射倒,只剩侍女,没甚作用;可就这样走了,自己如何气平?而林瑷则默然以对,两人都只望着对方,蓄势待发,局面一时僵持着。

    察语急得心跳到嗓子眼,生怕两人一下就爆发了,正惊慌不知所措,突然听见院子有一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林瑷、萧氏两人都没反应,察语忙抬眼去看,心中一喜,是卢氏来了,身边跟着一脸严肃的如炼。

    原来自察语进屋后,如炼就察觉事有不妙,心想若是发生什么事,他与察语都无法劝阻,于是想起到卢夫人,忙出门快马去了崔氏。

    “怎么了?”卢夫人见林瑷与萧氏之间剑拔弩张,忙上前到萧氏身边拉着她的手问。

    萧氏气势收敛了些,对卢夫人道:“我只是想请她到卢氏做客,没想到竟然射伤了我带来的人,你来这是甚么道理?”

    卢夫人在她话就望向了林瑷,见她还是戒备之态,眼中无怒无情,又见几个兵士躺坐在一边,大腿上俱有支箭,血淌了一腿,什么都明白了。事情不像萧氏所请林瑷回去,既请,为何是几个兵士动手,明显就是强迫;而这位林女郎动手就动手,这也太…只是若仍由事态继续下去,不知会陷入什么局面,三郎对她如何自己不知道,但六郎对她有多在乎自己是最清楚。

    “嫂子,你也太急了,请女郎做客慢慢商议才是,怎么能让那些人吓到女郎,看把她吓得,都不知自己做了些甚么。”卢夫人笑道:“也怪他们,凶神恶煞,哪个女郎见了不害怕,下次要请人,也要让侍女来做才是。”

    萧氏不话,知这是卢夫人给她递台阶。林瑷还是不语。

    “确实是他们太过恶声恶相了。”萧氏道。

    察语、如炼听了俱松了口气。

    卢夫人笑道:“我看今日不好,改日再来请女郎罢,我们先回。”

    萧氏默了一下,才点头转身就走,那几个士兵忙爬起来跟上。卢夫人看了林瑷一眼,见她还是不动,也转身离去了。如炼忙去送两人,察语等她们都走了,上前一步对林瑷道:“女郎,主母她…”

    “你也走罢。”林瑷放下手臂,语气颇淡地。

    察语无法,叉手掩门而出,到了院中,想了一下,先回了大司马府,派了人去长安禀报卢霈。

    而林瑷在屋里暗自想了一回,避着几个侍女收拾些东西在黑珠子里。

    卢霈已快到长安,远远见到了城外,却突然听见身后马蹄声渐近,等人到了跟前发现是府中的侍从。那两人见了他先行了礼,随后忙将察语所之事一字不落禀告给他。

    怎么会这样?卢霈听后又怒,又心急如焚,也顾不得长安之事,吩咐观言带人去料理,自己快马赶回了洛阳。

    到洛阳时,已是第二天午后,卢霈一路不眠不休,平日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模样有些狼狈,但他已顾不得甚么了,连衣服也没换就先去了香园,去了才知林瑷昨日就出了门,阿玉告诉他,女郎此次出门一个人也不想带,察语和如炼一直劝阻,奈何拦不住,只能跟着,到如今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卢霈心乱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与林瑷约定好,她也答应了,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心里会如何想,可想而知了。一时又想不道去了何处,正算着人去找,忽见察语骑马从远处来,见了他连马也顾不上下,礼也未行,就道:“大司马,女郎在城外的云门寺。”这是上次林瑷过生辰时去过的寺庙。

    “走。”卢霈只了一个字,就马往城外奔。

    到了云门寺,见如炼正在大门等着他们。

    “女郎呢?”卢霈翻身下马,急问。

    “在客寮中。”几人边边往里走,到了客寮却不见林瑷踪影。

    卢霈环顾一圈,问:“人呢?”

    如炼慌得四处看,嘴里回道:“刚才还在此处的。”

    “四处找找。”卢霈分派好人,自己也找了起来。过了两刻钟,将寺庙翻遍了都不见林瑷影子,众人都有些急了。

    卢霈又想起让人去找庙里的和尚来问,那些人来了,都没看见。卢霈沉着脸挥退他们,猛地想起后山有一片梅林,忙又带人过去。

    林中无人。卢霈想起什么,爬上了山顶,走了没一会,在一片绿草地上见到了林瑷,此时她背对着众人,抱着双腿坐在草地上,卢霈一喜,忙上前去,却听林瑷:“站住,别过来。”

    卢霈脚步一顿,身后察语、如炼等也停了下来。卢霈挥手示意察语、如炼等退下,如炼虽不怎么愿,但此刻容不得他做主,只能跟着众人走开。

    卢霈站在原地看了她半会,稳了稳心情才道:“你在这,做甚么?”

    林瑷望着远处头也不回,道:“你以为我要做甚么,我只是想静一静。”

    听她的语气还好,卢霈松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见她没阻止,边走了两步边:“昨日之事,我已知道,林瑷…母亲她确实不该如此,也不该强行想带走你。”

    林瑷好一会没回他,卢霈心中不安之感愈烈,又过了一会才听她道:“她强迫于我,我射伤了她的人,两清了,没甚么可的。”

    卢霈心下更不安,要是见到林瑷后她向自己哭诉,或者将事情再一遍都是情有可原的,可她却只了这一句,明显已在心中种下一根刺。当下顾不得什么,几步上前半蹲在她身边,望着她,问道:“你在怪我?”

    “怪你?为甚么怪你?她是你的母亲,担心你而想要控制我,而我不可能任由她作为,会反抗,没甚么不对的地方。”林瑷平静地。

    卢霈心一缩,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能如此,你不能如此否定我。”

    林瑷终于看向他,问:“我何时否定你。”

    “你骗不了我,你虽不,但心里已经将我拒之门外,为何如此对我不公?母亲的所作所为,虽是为我,但我丝毫不知,一接到信日夜就赶来了,先来找了你。”到此处,停了一下,见林瑷看向他的白袍,布满灰尘泥土,与平日不同,眼中那股淡漠少了两分。他心中一喜,继续道:

    “再,母亲是母亲,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你忘了吗?我们约定过,到时一起离开,母亲是怎样性情,又与你有什么干系?”

    林瑷不语,瞥向别处。

    卢霈观她模样心里又松了一寸,顺势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道:“林瑷,我知你心里气极了,但是…不管如何,事已过去,万万别存在心上。”

    林瑷见他眼里的担忧、祈求搅在一处,纷纷乱乱,让其失去冷静,想了一想,才道:“你的,我知道了。”

    卢霈心知只能到此,便不再纠结此话,和她静静坐了一会看着远处,最后道:“此处风大,不如早些回去罢。”

    林瑷摇头道:“你先回罢,我想坐一会,在这里住两天。”

    卢霈想了一下,颔首道:“好,你安心住着,何时想回再回,我先回去了。”

    林瑷点头,卢霈起身往回走,快下山又回身望了她一眼,见其还是背对着自己,有些失望。

    卢霈下了山,吩咐察语、如炼好好服侍,又留下几人才赶回大司马府,洗了澡换了衣裳,用了饭,坐着想了一回才往卢氏而去。到了那里,没去找萧氏,先同众人见过,笑着聊了半会,才回到卢旷这边。

    萧氏正和几个儿妇话,见了他先是疑惑,后又明白,继续和几人话,卢霈安静坐在一旁喝茶等待。过了好一会,萧氏才让她们回去,望向卢霈,道:“不是去长安有要事吗?如何回来了?”

    卢霈看着萧氏,道:“三郎为甚么回来,母亲心中应该清楚。”

    萧氏冷笑两声,道:“怎么?是来兴师问罪的?”

    “三郎不敢,只是三郎还是那句话:莫让我与母亲离心。”完起身走了,萧氏气得坐着想了半会。

    卢霈出了门,走至院中,正想出城去找林瑷,见一个侍从来找自己,卢旷找他,卢霈又去了书房。到了那里,不止卢旷在,卢大郎也在。

    “来了,坐罢。”卢旷道。

    等卢霈安坐好,卢旷才道:“事我也听你母亲了。”见卢霈听了这话皱着眉,补充道:“家里只有我与大郎知晓,此事你母亲是莽撞了些,但…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且这女郎的反应未免过了罢。”

    卢霈道:“她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卢旷听后道:“倒也有几分自己的性情。此事已过,你也去找了你母亲,日后再不能提起,我也会让你母亲别去找她了。”见卢霈板着脸不话,继续道:“其余的我也不多,你母亲的也好好考虑,她想将那女郎带进府来,还不是为了你算。”完让卢大郎送他出去。

    卢大郎答应一声和卢霈出了书房,两人并排走在院中的石铺路上,卢大郎侧身看他,道:“如此一来,我倒是对这女郎有些兴趣,真想见见。”

    “兄长。”

    “怎么?怕我为难她?我可没这闲功夫,父亲,母亲该都了,我也有一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可明白?”

    卢霈不语,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大门,到了门边,卢大郎自回去了。卢霈本想去云门寺见林瑷,又想起她要独自待一会,便回了大司马府,每日派人去问候。

    过了两日,林瑷又回到了香园,卢霈忙去看她,见比前几日脸色好了些,心中高兴,仍与林瑷些别话。

    “明日就是中元节了,我不回去过了,就来这里同你一起过罢。”卢霈笑道。

    “你不回卢氏?”

    “不回了,那里人多,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明天有花灯,我们去赏灯。”卢霈望着她笑着。

    林瑷点头,却问起别的:“崔逸甚么时候回来,仗得如何?”

    卢霈笑容一敛,一会才回道:“前几日来了邸报,侥幸胜了两场,最近在休战,看这情形,也许年底才能回了。”

    林瑷不语,卢霈又与她些别的,两人一同用了饭,聊了半会卢霈才回去。

    次日,晋帝在宫中摆了酒宴,与众臣欢庆,卢霈去坐了会,喝了些酒就出来了,到了香园和林瑷用了饭,就往街面去了。街上不像去年只有行人,而是在两旁挂满了各色花灯,此时俱点了火,使得整个街道明亮如白昼。

    街上有形形色色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笑看着两旁花灯,或看景,或与同伴猜灯谜。两人一路走过去,也不猜谜,只看着灯。卢霈低头望着林瑷,见她眼看着远处,不话,似乎兴致不高。

    卢霈抿了抿嘴,抬眼见前边有一盏芙蓉花灯,走上前去,见上面写了一首诗,读了一回,还未念完已猜中了,便告诉摊主,摊主笑着解下来递给他。

    卢霈道谢接过,转身送到林瑷手中,笑道:“出来看灯,若不拿一盏就没甚意思了。”

    林瑷看着手里的灯道了一声谢。卢霈笑看着她。

    “三郎,你也出来了。”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卢霈抬头一看:是卢大郎,林瑷也转身,卢大郎便见到了林瑷,暗自多看了两眼,又想到卢霈刚才的模样,瞬间明了。

    “兄长,怎么在这?”

    “同你一样,出来看灯。”卢大郎望着林瑷道:“这位就是林女郎,有礼了。”着作辑。

    林瑷还了礼。

    卢大郎笑对卢霈道:“那日我的话,看来没错。”

    林瑷不明白,看向卢霈。卢霈轻咳一声道:“兄长还要去何处?”

    卢大郎笑起来回道:“好,我先行一步。”着对林瑷一点头,往前走了。

    等他走远了,卢霈又与林瑷前行,一路无话,过了一会林瑷想回去,于是两人从另一条街返回。走到半路,见人群围了一圈,见林瑷好奇,卢霈派人去听,回来的人前边有一美貌少年,被路人堵着。

    林瑷想起了初来洛阳时见到的那个美少年,忙上前去看,只能看到黑压压围着的人,见不到里面。过了一会,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来,有人护着少年出来了。

    林瑷见到那少年旁边的人时,就是一愣,是王韶,卢霈也瞧见了。王韶因拉着人没看见他们,从人群中穿了过去,人群随着他二人移动也在挪动,过了一会等人走了,林瑷、卢霈继续向前,往香园去。

    自那日后萧氏没再来过香园,但是裴秀礼常来与她话闲聊,林瑷又恢复了往日生活。就这样到了十月底,从成汉传来捷报:成汉已破,成汉帝死于战乱,其余李氏族人死得死,逃得逃,俘得被俘。

    崔逸留下了三万人和两个将领镇守,带着剩下的军队班师回朝了。十一中旬,大军到了洛阳城,百姓相携来看,北城楼上有几个世家子弟,身着宽袍披头散发地擂着鼓,整个洛阳城陷入一片愉悦之中。

    林瑷还是在酒肆二楼望着街面,抬眼间不经意见到对面的二楼里长福公主也在,此刻嘴角含笑盯着街上的军队里的某人,林瑷顺着去看:是林浩。

    林瑷想到了什么。

    崔逸带着林浩、裴昊等将领进宫,晋帝早已吩咐备下宴席,款待众将士。

    等崔逸他们走远,林瑷就回了香园,用了晚饭,读了会书,略坐了一会就睡下了。

    因天冷,中午就没午睡,林瑷很快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凝视自己,她猛地一惊,人已清醒,却没有睁眼,释放精神力查看,原来是崔逸。

    林瑷放了心,睁开眼,坐起来身,崔逸见她醒了,轻轻拉住了她道:“是我,别怕,我吵醒了你?”

    “没有,你怎么来了?”林瑷收回了精神力。

    “宴会散了,想来看看你,她们却你已睡了,我就悄悄进来算看一眼就走,可是…不知不觉就坐了好半会。”没了精神力,微暗中崔逸的神色难以辨别。

    林瑷挣脱了手,对他道:“早些回去休息罢,林浩呢?”

    “他回房了。”崔逸话的语调顿了一下,又道:“如炼告诉我了,那事…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你先回罢,有什么事明日再。”

    对面的崔逸沉默了一会,才:“我走了。”林瑷见一个影子起来往门边去,离出门又回望了她一眼。

    林瑷起身关门,躺下继续睡,忽想起没问他李班之事,想着明日再问。哪知次日才起床正在梳头,就听阿林和阿玉闲聊,没想到让她听见一件最不想听到的事。

    昨夜,晋帝为林浩和长福公主赐婚了。

    作者有话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