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纪伯伦先生也是焦头烂额。

    “我继承了公爵的头衔, 看上去风光, 其实接手了烂摊子。”他坦言道：“破旧的庄园，连一副油画都没有, 更别提钱了。为了整顿庄园, 我把所有钱都投进去, 才发现经济已经烂到骨子里，需要长时间才能看出回报……”

    纪伯伦实在无奈, 他已经把手里能拿出的钱全都给了伊怜, 却仍然是杯水车薪。

    纪伯伦文：“伊怜现在怎么样？”

    尤恩低低地：“回大人，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只是, 主人不能支付仆人的薪水了。”

    “……”

    “您知道的, 伊怜先生不喜欢别人为他奉献。他宁可自己受苦, 也不想克扣仆人的薪水。”

    纪伯伦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如此焦虑，就是因为想要让仆人过上正常的生活吧。怪不得有人，维持庄园经济是绅士一生的使命，为了这个目的, 绅士应当做出一切牺牲。”

    尤恩没有作声。

    他在纪伯伦家中留宿了一晚。伊怜的信件上写得清清楚楚, 要求纪伯伦用接待客人的礼仪接待他，纪伯伦果真按照他的去做。

    不过尤恩并未久留, 第二天清他就匆匆离开了纪伯伦的家。

    纪伯伦站在门外，随意道：“你是算去哪里？”

    尤恩回复道：“我要去戴安娜姐的庄园。”

    纪伯伦惊讶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很怕见到她, 没想到你还要主动拜访”

    “为了伊怜先生恢复平静的生活, 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呢？我只怕戴安娜姐也没有办法。”

    纪伯伦点了点头：“就算她有钱，伊怜也不愿意和她要。”

    尤恩再次叹气, 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纪伯伦看了看低垂着头的仆人尤恩，突然：“有不少单身的绅士，在庄园快要倒闭时选择娶一位富家姐进门，用她的嫁妆弥补庄园的亏损。”

    尤恩皱了皱眉。

    纪伯伦继续道：“如果伊怜选择这样做，你会如何呢？”

    完这句话，纪伯伦好整以暇地看着尤恩。

    他的问题带着恶意和试探。

    这位仆人在纪伯伦面前，总是装作一副对伊怜含情脉脉地样子。可纪伯伦看得很清楚，尤恩是地位低下的仆人，爱上伊怜的原因，大概就是地位和金钱。

    聪明的主人，自然不用别人担心，他们自己就能将仆人玩弄于手中。可是伊怜不同。别人对他好，他就要千方百计地回报，吃亏在所难免。

    纪伯伦希望尤恩能够认清自己的地位。

    尤恩抬了抬头，轻声回答：“我尊重主人一切选择。”

    “……”

    这句话，纪伯伦听他过很多次。

    “即使他娶了别人，你也愿意？”

    “我没有选择的权力……”尤恩苦笑了一下，略微鞠躬，赶往戴安娜姐的住处。

    尤恩第一次来到戴安娜姐新婚的住处。对于妹妹的婚事，伊怜考虑许久，最终选择了条件最好的一位绅士。

    庄园占地极广阔，白色的城堡坐落在田园中心，三角塔和卷纹窗充满了现代气息，而庄园内部却是极为考究的古典风格。天气渐渐回暖，花园增添了许多颜色。通往城堡的径周边种植了大量的花朵，一株株含苞待放，显示出主人悠闲自在的生活。

    戴安娜在客厅中接待了尤恩。

    她没有刻意为难他，同样让他坐在了椅子上，并叫仆人为他倒了一杯茶。

    但是，戴安娜出的话却直截了当：“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尤恩垂下了肩膀。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本想站起身走出去，戴安娜：“我本以为，凯文总能让伊怜产生些许的好奇心。但现在看来，你比著名男演员还要厉害许多。”

    尤恩停下了脚步。

    戴安娜继续：“大概是我从未想过要了解你，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哪里特殊。”

    尤恩耐心地：“难道这是您不肯借钱给伊怜先生的原因？”

    戴安娜大惊：“你在什么鬼话。嫁给别人后，我的嫁妆就不再是我的财产，况且之前还给你支付了两万磅……我不可能不借钱给伊怜。”

    “那么……”

    “如果你是在为伊怜担心，那你大可不必。”戴安娜：“我想，当你回去就会知道，伊怜不需要你为他解决任何事情。”

    这话的时候，戴安娜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类似怜悯的情感。她从来没有对尤恩产生过类似的情感，包括他断指的时候。

    尤恩再次搭乘马车，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伊怜的庄园。

    他一整天都在奔波，即使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到达庄园也已经是午夜。

    尤恩在门外面看到了伊怜房间里亮着的灯，知道主人直到深夜仍没有入睡。他平复了许久的呼吸，这才敢轻轻推开了门。

    门内的人听到了开门声，朝着门边看了过来。

    随后他露出了安心的微笑：“是你。怎么没在纪伯伦那边多住几天？”

    尤恩老实：“我担心您。”

    伊怜吃了一惊，虽然了一些不用让他担心的话，但尤恩看到了他通红的双眼，显然是累了几天，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您想好解决的方法了吗？”尤恩不由问道。

    伊怜虽然仍在微笑，眼神中却显得疲惫。

    尤恩知道了他的答案。

    “纪伯伦先生，您不必担心，他含糊着，最近会有解决的办法出现。”尤恩将从戴安娜姐那里得来的消息按到纪伯伦的头上。他想让伊怜不要如此担心。

    伊怜听完倒是一愣：“纪伯伦的？”

    “是。”

    伊怜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哪里听出了破绽，他：“你去见过戴安娜了，是吗。”

    “……”

    尤恩见无法隐瞒，只好了实话。

    “纪伯伦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她提前之情。”伊怜没有丝毫愉悦的表情，反而闭上眼睛，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像是更为苦恼：“她以为这是契机，是改变庄园的途径，所以她丝毫不担心，反而劝我也不要再为庄园苦恼了。戴安娜哪里知道……”

    刚到这里，伊怜就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去其他。

    尤恩却十分固执，双眼看着伊怜先生的眼睛。

    到最后伊怜叹了口气：“她知道我即将继承一笔财产。”

    “……”尤恩不敢置信地：“您……？”

    “是一个远方的表叔。他的大儿子前个月患病死去，写信给我，他们百年之后继承权将归我所有，并邀请我近日去他府上参观。戴安娜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她以为我可以借这拜访的机会，和他们借一笔钱。”

    尤恩彻底明白了。

    “那就解决了您目前的困境。”

    伊怜却苦笑出来：“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还有三个未婚的女儿。”

    “……”

    按照礼仪，一旦伊怜想要是让对方出钱，他势必要在三位姐中娶一位。

    怪不得戴安娜姐一点也不担忧。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庄园的财政问题，又解决了伊怜的婚事。

    尤恩：“无论您作何选择，我都会支持您。”

    伊怜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娶别的女子。……所以，戴安娜的方法行不通。”

    所以他这几日才会如此焦虑。

    “也许您可以去表叔的庄园看一看，不定他们愿意借钱给您。”着着，尤恩自己都觉得天真，停止了话。

    房间沉默了下来。

    之前两个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仿佛是前世的事情。尤恩知道，生活本就是这样瞬息万变，永不存在持续的快乐，和永久的痛苦。

    尤恩低低地开口：“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伊怜显得并不在意，却还是：“什么呢？”

    “您可以叫仆人，去我养父母那边换来一笔钱。如果他们知道是我的话……”

    尤恩的话还没完，伊怜几乎是愤怒地站起身，断了他的话。

    “你在什么！”伊怜大声：“这种话，我以主人的身份拒绝你再次出！如果你再犯，别怪我把你关在房间里。”

    尤恩：“我不是要离开……”

    “行了。”伊怜却不耐烦地断他，显然根本不想提到这个话题。

    对于伊怜来，无论尤恩想得多么巧妙，计划多么完美，甚至对两人没有任何影响就能够拿到钱，伊怜还是不愿意。

    这种复杂的情感，伊怜不知道怎么表达。他选择了一种最坏的方式，那就是让尤恩闭上嘴巴。

    尤恩却没有丝毫的愤怒，他温顺地点了点头，用手拉住了伊怜的手：“那还要想些其他的办法。纪伯伦先生真的没有钱了吗？”

    “……”

    伊怜本以为他会愤怒。正常的情人之间，话到这种地步，早就会争吵起来。但尤恩却没有任何的抱怨，他真的全身心放在伊怜身上。

    伊怜忍不住拉紧他的手，轻声道歉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我只是有些焦虑……”

    “我知道。”

    两个人轻轻地拥在一起，尤恩抚摸着伊怜的肩膀和后背，轻声：“我不会让您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