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八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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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伊怜努力恢复庄园的经济。他是一位传统的绅士, 即使性格和多数贵人不同, 但他也懂得身上肩负的责任。

    如果要是他一个人,什么样的生活他都可以接受。只是庄园的衰败会影响一个镇的情况, 这也让伊怜焦急起来。

    最后, 伊怜决定, 去拜访表叔一家。

    “你知道,我没算向他们借钱。”伊怜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一边对着尤恩:“但是亲戚间也应当多加走动。我从没见过这位叔叔, 万一日后我继承了他的财产,总还是要见他一面的。”

    尤恩有些担忧:“他们大概是不希望您取得继承权。”

    伊怜笑了笑:“傻瓜, 就算不是我, 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女儿。你不必担心, 我不会久留。”

    “我也想和您过去。”

    “哦,不用。”伊怜:“那地方冷得很,对你身体没有好处。叫别的仆人跟着我就行了。”

    他让仆人拿起了行李箱,最后和尤恩道别后, 匆匆离开了庄园。

    尤恩站在原地, 直到完全看不到伊怜先生马车的背影,他才缓缓地走回了房间。

    庄园里, 有仆人在背后声地讨论着。

    尤恩当做没听见,有一位仆人依照伊怜先生留下来的指示, 前来服侍尤恩。

    这仆人长得机灵, 又很面善,年龄不大, 起话来头头是道。

    尤恩问他:“庄园里的人都在讨论些什么呢?”

    那仆人动作麻利地为尤恩倒茶,听到尤恩的问题,他露出了苦脸。

    “我不清楚……”

    “我并不会怪罪你。”

    那仆人稍微大胆了一些。他一直在厨房做杂事,从没有伺候过主人。不过眼前这位也算不上主人,所有仆人都不想来侍奉他,只有这位仆人被派过来。

    那仆人倒也不怕尤恩,没过多久就和盘托出了。

    “他们都在讨论,报纸上登着的寻人启事。他们,您和上面的贵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当然,这肯定是无稽之谈!要知道您一直在庄园里工作……”

    那仆人到这里就闭上了嘴,害怕地看着尤恩。

    尤恩却不怎么在意。他叫仆人拿来报纸,仔细地看了看。

    随着战争事态的发展,弗洛斯家族悬赏的金额再次增加了。就在不久前,尤恩根本不敢妄想,自己的信息竟然如此值钱。

    在这动荡的年代里,有几个人能够安稳地生活着呢?上帝在人生下来之时,就给了他们两条道路,一条通往幸福,一条通往爱情。无论是哪一条路,都充满荆棘,当他们踏上这段旅程,双脚会被刺得鲜血直流,双手布满裂痕。

    伊怜先生到了约定的时间也没有回到庄园。他和尤恩的联系是通过信件,然而自从尤恩上次收到他的来信,明他将会晚归,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信了。

    有人,伊怜先生一定是被叔叔家服,决定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要知道,当新的继承者算收下继承权时,他们最需要做两件事情,一是选择一位合适的姐当做结婚对象,一是在当地入住,以便深入地治理新的庄园。

    尤恩不相信伊怜先生会做第一件事,但他十分担心伊怜先生想要住在那边。

    尤恩并不想离开现在的庄园。这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两人交往的信件中,就连每一扇玻璃、每一块地毯,尤恩都了若指掌。

    可是,尤恩并不能代替主人做决定。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后来镇上下了几场雨,等天晴后,送信员匆匆赶来,送来的却是一封简短的信。

    “我在这边生活的很好,不久就会回去。”

    伊怜的信件只有短短几个字。有仆人听完,笑着伊怜先生是算住在那边了。看来主人是想要收下继承权,而远房亲戚那边也对伊怜先生很满意。

    只有尤恩,在看完信件之后愣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回到了房间中。

    等他出来时,提着简单的行李包,匆忙戴上了帽子,对着管家他要出去。

    伊怜先生曾经过让尤恩不要过来,因为这边天气寒冷,且多雨,对尤恩的身体很不好。

    当时尤恩没有想到,伊怜先生也从来没来过这座城市,天气恶劣对于他的影响是一样的。

    当尤恩下了马车,冷风如同刺骨的冰锥,将他整个人都吹透了。幸好尤恩带了厚衣服,他连忙紧了紧衣服,往当地最有名的庄园走去。

    尤恩不知道,伊怜先生还有个如此有钱的亲戚。在伊怜穷困潦倒时,好像并没有任何人愿意伸出援手,站在庄园前,尤恩不由赞叹一声,这里的华美壮丽不亚于伊怜先生的庄园。

    有仆人前来接待,尤恩明了来意,被带领进了庄园。

    “您是来找伊怜先生的。”那仆人,“客人刚来,就因为身体不适一直休息。主人为他请了名医,客人一定很快就能痊愈。”

    尤恩的心中咯噔一声,心想果真如此。他强压住心中的担心,道:“伊怜先生现在如何?”

    “身体已经好多了。刚来的时候,客人连坐起身来都困难,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吃饭写信……”

    仆人带着尤恩走到了房间前面,推开了门。只听到里面有嘶哑的男声:“怎么了?”

    尤恩的眼睛一热,推开了前面的仆人,率先走了进去。

    只见伊怜先生躺在象牙雕刻的床上,穿着严实的睡衣。他的神色并不好,脸色苍白,身材也纤瘦了些,唯独他的眼睛仍然投射出光彩,显得富有生机。

    “伊怜先生。”

    “尤恩?”伊怜开口的声音都变了:“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过不许你过来吗?”

    尤恩沉着声音:“您不告诉我生病的事,难道我就猜不出来?您真是狠心肠,竟忍心让我在庄园苦等……”

    “……”

    伊怜沉默了片刻,让其他的仆人都走了出去。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尤恩坐在他旁边。

    “我只是患上了感冒,并没有大碍。贸然回去反而会让病情加重。”伊怜,“我不想让你担心。”

    “真的不是看上了这里的姐?”

    “……”伊怜急了,刚想要些反驳的话,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伊怜先生,我为您端来了今天的药物。”一个柔弱的女声。

    尤恩朝着主人微微一笑,在伊怜还未话时,就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女人吓了一跳,尤恩自我介绍了一番,她这才惊魂未定地想要进去。

    伊怜在房间里就到:“姐,请您把药物端给我的仆人。”

    这明显是赶客的法。不过姐的涵养很好,也没有变脸色,仔细叮嘱了一番用药的时间,这才施施然走回去。

    尤恩站在门口,看着姐远去的背影,一直等到完全看不见,才走回了房间。

    伊怜先生脸色极其不好看:“你刚才在看什么?”

    “在看您的表妹。”

    “……”

    “和您不一样,她是一头褐色的发丝,衬着白色的皮肤。又是鹅蛋脸,天生的美人。从家境来看,她应该从未受过苦,衣服上每一片褶皱都有人精心保养。”

    伊怜脸色沉了下来:“你想留在这里?”

    “不,我只是在考察您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尤恩笑了笑:“现在看起来,还不错。”

    伊怜还想什么,尤恩走到他旁边先开了口:“您还是先吃药吧。就算要数落我,也等吃完药再。”

    伊怜脸色极差地:“不。”

    他和仆人生闷气,转过身钻进了被子里不出来。尤恩慌了神,连忙道歉,却没有被接受。

    “我只是担心,又嫉妒。”尤恩:“我的主人,请您原谅我,您的仆人弱又受不起击,请您不要不和他话。”

    伊怜忍不住:“可你的是什么话呢?我千方百计地想回去,还要写信安慰你……”

    “那么,如果我回到了养父母的身边,”尤恩:“是要拿回我的继承权,并且写信对您暂时不能回来。您又会怎么做?”

    伊怜愣了片刻,咳嗽了起来。

    “您的心情应该也不会愉悦。但这些事情都等之后再吧,我现在只想让您先把药吃掉。”

    伊怜轻哼了一声,坐起身把药吃掉,扭过头不看尤恩。

    尤恩故意让他话:“您怎么看待您的表妹呢?”

    伊怜:“她们都懂礼貌,很知道体恤人。”

    “这么,您是想从中选择一位。”

    “不定。”

    “您不怕伤了一位仆人的心?”

    “哦,我真不知道哪位仆人会伤心,”伊怜冷笑了一声,“他不定只想摆脱我这个累赘,想要赶快回去继承家业。”

    “……”

    “你看见了吧,你的养父愿意用重金换取你的消息,大概你也是想明白,决定离开贫苦的我,还是回去当少爷吧。”伊怜生气地。

    尤恩不再继续了。他突然伸出手,去抓主人的手,即使被伊怜开也不气馁,反而将身体重重地靠在伊怜先生的肩膀上。

    伊怜吃痛地叫出声:“你这么对待生病的主人?”

    “这样才有实际的感觉,”尤恩:“我的心还在狂跳,似乎没有触碰到真实的您。这很奇怪,明明您就在我眼前,我却感觉不到,非要您出刺痛我的话,我才快活。好像您……死而复生了。”

    “……”

    “对不起,用了这样的比喻。我想我是疯了。”尤恩轻声:“我想见您,想见的发疯。可我只和您分别短暂的时间。如此颠三倒四的话,让您听明白了吗?”

    伊怜先生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手搂住了尤恩的肩膀。

    主人轻轻地亲吻仆人的头发、额头、眼睑,最后亲在他的嘴角。

    “你一定十分担心。”伊怜先生轻声:“别害怕,我毫发无伤。”

    尤恩点了点头,带着央求的声音:“您可以和我回去吗?我们不需要这笔钱,也能过得很好。就算遇到了困难,也总能过去的。”

    伊怜思索了片刻,为难地:“恐怕不行。”

    尤恩抬起头,凝视着伊怜的双眼。

    过了一会儿,尤恩轻声:“其实我还有一笔钱。”

    “什么?”

    “我本来不算动,一辈子都不想。我想让这钱随着时间变成尘土,再也没有人能用。可是为了您,我甘愿把钱拿出来。”

    伊怜皱了皱眉:“不,我不能用你的钱。”

    “就当是您和我借的。”尤恩:“和这家人借钱,不如和我借钱。”

    伊怜看着他,“你……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你的钱从哪里来呢?我想多数人都会怀有这样的疑问。那是你的钱,还是别人的?”

    尤恩从伊怜身边站起,在床边来回踱步走了起来。他显得心事重重,思索了很久,他才轻声:“……是我母亲的遗产。”

    “什么?”伊怜的声音提高了。“你的母亲,不是?”

    尤恩苦笑一声:“没错。但她曾是多个公爵的情妇,捞了不少钱。您可以想象吗?一位衣食无忧的女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将儿子送给别人,又送上了性命。她死后住的房子和首饰都被拍卖,全是些奢侈的玩意儿,足足卖了十五万镑……”

    “……”

    “她只留了一封信,是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幸福。”尤恩的声音带着沙哑:“我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但我想,她会同意我将钱给您……”

    伊怜震惊地看着尤恩,有一瞬间不知道该什么。

    他好像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仆人,那仆人微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指,都像是被无限放大,牢牢印刻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