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安六公，不对，是六皇子来了。”

    纪休染方醒，外袍还未穿齐整，鞋子也还没穿好。绿芙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

    他愣了一下，什么也不顾，径直往外跑去。

    门口，绿芙只觉得有一道从身侧掠过，“啊殿下，您的鞋子，还有腰带……殿下……”绿芙急急忙忙进屋把衣物拿好，追了上去。

    青海长云山脚下。

    见到那衣衫不整的青年朝自己奔来，裴洵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待来人靠近，裴洵才出声，“殿下，你这是……跑什么？”

    “来见你，我自然是用跑的。”这一段路，由于结界限制他无法飞行，便只能用双腿跑了。

    纪休染说完之后，才觉得耳垂发红。

    “你……恢复记忆了吗？我，清洵，我都记起来了。”

    裴洵在他急促的目光中缓缓颔首，“嗯。”

    纪休染眼眸亮了亮，就要投入裴洵的怀抱。

    “等一下。”男人短短的三个字令他生生止住了步伐。

    “有一件事，我要让你知道。你也有权知道真相。”

    裴洵指的是狐族怨气化形之事。

    同白云宁上次那般，裴洵将自己的记忆传到纪休染眉心。

    “去吧――！！！代替我们，杀了墨清洵，替狐族报仇！”

    “靠近他，侵蚀他，毁灭他！”

    凄厉而尖锐的声音在纪休染脑海中炸开，心口仿佛有无数的藤蔓生出，将他的心缠紧，越缠越紧，似是要将他的心绞烂碎才罢休。

    裴洵收手。

    纪休染猛地往后连退几步，面色青白交错。他抬眸，双目赤红，眼中是一片慌乱无措。他的身体在颤抖，犹如惊弓之鸟。

    “我……”

    “我竟一直在伤害你。”

    期待了已久的拥抱明明一伸手便可触碰，可他现在却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

    裴洵定定地望着他，慢慢朝他走去。

    “别过来！不要过来！”纪休染惊声喊到，“不要靠近我！”

    他拼命地往后退，可退一步，裴洵便上一步。

    “你恨我吗？”凌乱的衣袍，惨白至极的面容，将那双红的仿佛可以滴出血的双眼衬得有些可怖，“所以你要把我囚禁在这青海长云……清洵，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一时间，雾气弥漫了双眼。

    不知是痛苦，还是仇恨，亦或是愧疚，在他体内乱窜着，恨不得将自己撕裂成好几半。

    “阿染。”

    他的声音于纪休染而言，是世间最动情的声音，清冽中带着低沉，每每唤他时，都有百般温柔在其中。

    纪休染，该高兴的。明明，明明就期待了很久……

    “我给你取名休染，冠以天母之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休在古时有吉庆美善福禄之意，我便期盼着你能平安喜乐，不染一尘。”裴洵朝他招手，“你且过来。”

    “不……”纪休染摇头。他不想伤害清洵，哪怕自己现在难过地要死掉了。

    用平静模样说出残忍的话，青年自始至终脸上都保持着平和的微笑，“三界众生很重要，而你，随手可以毁灭。”

    裴洵微笑着，看着无数黑气争先恐后地从纪休染身体里飞出。而山上等待的白石，拨动着长云琴，将那黑气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

    “阿染，过来。”

    这一声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气息，纪休染托着沉重的步子朝他走去。

    青年伸出手将人拥入怀中，低头，轻吻他眼角滑落的泪，声色皆是怜爱：“这个法子虽狠，却是有用的。”

    -

    那一日，无数的怨气从我体内离开，而我的身体里，只剩下一块碎片。清洵说，那叫灵魂碎片，是我的心，名唤泽。

    ——《纪休染的灵力日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