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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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予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他呆坐着愣了许久都没想起来怎么回事。

    昨晚不是在客厅沙发上等钟弗初回来吗?然后把礼物送给他。

    他扭头一看,床头柜上正放着自己昨天买的皮卡丘台灯,旁边有一张纸条。

    他赶紧拿过来看,上面写着:

    “晚上记得关门,车钥匙拿走了”

    正是钟弗初的字迹,他来回看了好几遍,开始傻笑。

    他洗漱完去隔壁家按门铃,却没有人开门,钟弗初可能是上班去了,他才想起自己也要“上班”。

    徐行去年开了个直播公司,主要是为了玩儿,规模不大,天天在倒贴钱,倒是养活了一群主播,直播间里各种“双击666”。

    周予安到了公司后,有主播姑娘问他:“周总今儿心情不错啊,要不来一场早间直播?”

    他赶紧摇头,太尬了。

    周予安开电脑,他昨天让人帮忙查了下那个叫张姨的钟点工,现在信息已经传过来了。

    这个张姨全名张珍平,户籍在某内陆省份一个叫明家村的山村,早年丧夫,二十多年前曾在泽南市工作过,后期工作经历不祥,近些年才到文华市工。

    一个平平无奇的妇人,但明家村这个地方却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突然想起时候听到过明妍和一个别家太太吵架,那女人骂明妍是个山村里出来的野妇,似乎就提到过这个明家村。

    长这么大,他从未见过明妍的娘家人,也从来没有外公外婆,他隐约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身不太好,但明妍是一个很要强和聪明的女人,这些事她从不会提及。

    他没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便将这事放到了一边,开始想钟弗初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开始笑,一笑就停不下来。

    徐行进来的时候用文件拍了下他的头,骂道:“给你发工资不是让你在这儿傻笑的。”

    “你那点工资我还瞧不上。” 周予安趴在桌子上,问道:“傻徐行,我是不是该走到告白这一步了啊?”

    徐行两手撑在桌子上,俯视道:“对!越早把姓钟的拿下越好!”

    周予安猛地抬起头,脑袋撞上徐行的下巴,徐行痛叫一声,捂住下巴瞪他,“谋杀上司啊你。”

    “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如果告白失败了怎么办?”周予安也捂着头,苦着脸道。

    徐行在办公桌上坐下,摆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势道:“你觉得他对你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周予安撑着脸,思考了会道:“他抱过我一次,一起睡过一次,把家里的钥匙给过我,车钥匙给过我,带我去过他家里,昨晚还把我抱到床上了……”

    “停停停!” 徐行猛地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抱?睡?大爷的,nitama背着我到底干了什么啊?!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周予安愣了愣,双眼突然一亮,抓住徐行的胳膊道:“你是觉得他喜欢我吗?”

    徐行本来想那可不一定,没准是玩儿你呢,但又想了想,点头道:“他肯定是喜欢你啊,那子看谁都不顺眼,对你这么好绝对不一般。”

    周予安像一只气球被吹了起来,轻飘飘的找不着北了,他翻看了下日历,七月八号,钟弗初生日那天,正好就是这周六,钟弗初应该会有时间。

    徐行见他一脸膨胀的笑意,挑眉道:“你准备行动啊?要不要哥哥帮你?”

    “才不告诉你。”

    周予安想了一天怎么告白,想的头都疼了,都觉得不够好。

    公司员工提供了不少告白创意,他想象了一下,觉得拍下来可以投稿给“土味挖掘机”类似的土味博主。

    一到下班的时间周予安就溜了,徐行本来想抓住他谈点事的,一不留神人就没了影。

    “真他妈娶了媳妇忘了爹。” 徐行很不爽。

    周予安站在公司门口车,因为之前和徐行一起住,上下班都有徐行开车,现在颇有些不方便。

    正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准备招手,却被一个人喊住了。

    “洛洛。”

    他转过身,发现居然是明妍。

    “妈,你怎么过来了?”周予安走过去,拿过明妍手里提着的购物袋。

    明妍身上有淡淡的寺庙佛香味,神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了许多,她道:“刚从山上下来,过来看看你。徐行呢?没和你一起下班?”

    “他……还有点儿事,我提前走了。妈,我送你去酒店吧。” 周予安想早点回去。

    明妍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晚上有事吗?”

    “没…没事。”

    “没事的话,我去你和徐行的住处看看吧,你们两个男孩子,日子肯定过的一团糟,徐行他妈妈也很不放心。” 明妍和徐行的母亲是多年的朋友。

    周予安心里叹气,道:“我已经搬出去了,没和徐行一起住了。”

    明妍眼中闪过讶异,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了些笑意,道:“那就去你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周予安从来拗不过明妍,只好带着她去了自己租的房子,反正刚收拾好了,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两人到家后,明妍里里外外的量周予安的房子,每个柜子都翻了一通。

    “妈,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周予安跟在后面埋怨道。

    明妍遍寻不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交了女朋友才搬出去住,结果空欢喜一场。”

    周予安闻言有些心虚,道:“我哪有时间找女朋友啊,每天被徐行烦死了。”

    明妍坐下来:“没时间找也没事,还记得关叔叔吗,你爸爸的朋友,他女儿刚留学回来,挺漂亮的……”

    “别别别,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您就别操心我这事儿了。”

    明妍瞪了他一眼,“你看我操心徐行吗?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周予安只好转移话题:“您给我买了什么呀?我看看。” 他开购物袋,发现都是些零食,还有一罐糖果。

    “这糖你从就喜欢吃,还记得吗?” 明妍将糖果罐子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一个精致的红色罐子,是一个国外的老牌糖果,周予安时候只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吃了很多年。

    “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周予安现在其实并不太喜欢吃糖了,但明妍特意买的他也没驳面子。

    明妍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时,外面天都黑了才离开,周予安等她一出门就给钟弗初发短信:

    「钟医生,你的邻居问你今晚加班吗?」

    钟弗初这次倒回的挺快:

    「不加班」

    他赶紧给附近最好的餐厅了预订电话,选了菜后让他们做好送过来。然后把房门开,等钟弗初回来,当然这次他不会再睡过去了。

    只是还没过几分钟,他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难道是明妍掉了东西回来拿了?

    他跑出去一看,竟是钟弗初。

    “钟医生,今天下班这么早?” 周予安开心的迎上去,却发现钟弗初脸色很不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钟弗初露出这样的神情,阴鸷、沉郁、毫无生气,仿佛之前刚经历过什么令他极其厌恶的事。

    周予安心下一惊,声道:“你怎么了?”

    钟弗初低头看着他,神色和缓了些,道:“没什么。”

    “哦,那就好。” 周予安还是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事,但没再问,转而道:“我今晚想请你吃饭可以吗?就在我家里。”

    他忐忑的看着钟弗初,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浸湿的棉花。

    以前面对钟弗初不会这样紧张,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感觉他们之间紧绷着一根弦,让人陡然心生不安。

    钟弗初顿了顿,沉声道:“抱歉,我今晚没有心情。” 完就往自己家门口走去。

    周予安怔了,心还未动,手就已经拉住了钟弗初的胳膊,用很轻的声音:“坐一会好吗?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

    钟弗初沉默了几秒,没有挣开他的手,跟着他走进房子里。

    周予安松了口气,又开心起来,笑着:“你在沙发上坐坐,我去倒水。”

    这次终于有水了,他倒了一杯水出来,发现钟弗初坐在沙发上,正盯着手里拿着的糖果罐子。

    不,不是拿着,是紧紧攥在手中,骨节凸张分明,仿佛要将它捏碎。

    紧接着他看到钟弗初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向他。

    周予安拿着水杯,被钟弗初的目光钉在原地。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寒光凛冽,直直悬于颈项之前,仅存纤毫之隔。

    然后他听到钟弗初用低沉微哑的声音问他:“刚才这里有人来过?”

    无形的压迫感使他嗓子发紧,仿佛他只要错一个字,那把刀就会轰然落下。

    他在状况之外下意识就撒了谎:“没有人来过,我才刚回来不久,之前去超市买了些东西,一回来就准备请你吃饭。”

    钟弗初脸上的寒冰瓦解,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放下了那罐糖果,又恢复成平日里无波无澜的样子。

    陡然消散的重压使周予安不得不悄悄喘了口气,他走过去将水杯放在钟弗初面前的茶几上,想问他刚才怎么了,但张了张嘴,最后只:

    “我去把礼物拿出来。”

    周予安将昨天买的皮卡丘台灯抱了出来,开开关后放在茶几上展示给钟弗初看,为了让台灯的效果更好,他忍着对黑暗的恐惧把屋里所有的灯都关了。

    “你看,它还会摇尾巴。”暖黄的光源源不断的倾泻而出,皮卡丘的尾巴轻轻摇动,微笑的看着两人。

    周予安蹲在沙发旁,抬头看向钟弗初,温暖的光芒将他冷峻的五官映亮并柔和,沉寂的双眼中有光点在跳动,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黑暗的环境,暖黄的微光,两个紧靠的人,这个场景让周予安莫名感到熟悉,好像在遥远的记忆里曾有过这样的画面,内心突然涌起难以言状的亲切和依赖。

    他蹲着向钟弗初靠近了些,将下巴轻轻放在钟弗初的腿上,扬起两个酒窝,笑道:

    “钟医生,你喜欢它吗?”

    声音既轻又软,仿佛在问:钟医生,你喜欢我吗?

    钟弗初将目光从台灯移到他脸上,似乎是被灯光所染,看起来暖融融的,不再那么冰冷。

    “周予安。”

    钟弗初低声叫他的名字,他似乎很喜欢叫他的全名,并不是亲热的叫法,但每每道来,都似千回百转。

    “嗯?” 他偏着头眨了眨眼睛。

    “我很喜欢。”

    他那时并不知道这四个字对钟弗初而言的意义,以为他只是在回答很喜欢自己的礼物。

    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放下恨,往往是从学会喜欢和爱开始的。

    如果爱与恨并无瓜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