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三穿(六)
池君昊的病情在雪停之后第三天彻底痊愈了, 原本稍显孱弱的身子,也在近一个月的悉心调养之下,健朗了许多。
季榆给尹苍羽挑选了合适的心法, 那个早已没有了一开始敏感惶恐的模样的家伙, 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出了今后一定会一直保护师父的话,结果被季榆那一根手指头给戳翻在地, 最后堵着气在视角的时候闷声不吭地踹了他的肚子两下。
掌门亲自主持了池君昊的拜师仪式, 并在之后将池君昊罗蔚衡, 一起托付给了季榆。
……等等,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看着被眼前这名穿着长衫的老者, 郑重其事地放到自己掌心的,属于某个人的手,季榆的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些许茫然的神色来,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咳,”像是没有看出季榆心中的疑惑似的,刀俊锋轻咳一声,面上浮现出一个不大的笑容,“老夫的徒弟和徒孙, 可都交给你了, ”他看着季榆, 神舌尖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
完,他用力地拍了拍季榆的肩,也不等对方做出什么反应, 就转过身离开了,那晃悠悠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好久不见,”罗蔚衡的声音拉回了季榆的注意力,他侧过头,看着眼前自从上一次无故离开,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的人,眉头略微蹙了起来,“不知道师侄想我了没有?”
罗蔚衡扬着嘴角和季榆对视,手心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些许汗渍。
自从上一次他察觉到自己的某些心思之后,就一直没敢在对方的面前露面,生怕自己一不心就做出什么越线的举动来。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罗蔚衡的目光微闪,有些心虚地错开了季榆视线。
那还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自制力,是那般的不堪一击。
实话,就是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人生出了那样的念头的,只是在对上对方那双专注地望着自己,纯粹到了极致的眼睛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沉沦了进去——一如现在。
置于季榆掌心的手指略微收紧,又赶忙松了开来,罗蔚衡不着痕迹地看了季榆一眼,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失衡。
感情着实是一件无比古怪的东西,分明以往他和这个人之间亲密的举动数不胜数,却都抵不上此刻这般一个简单的接触。
“好久不见。”并未发现罗蔚衡的异常之处,季榆收回手,出声应道。
他不知道这个人先前突然离去是为了什么,也不清楚对方这消失的一个月都去做了什么,只是既然对方此刻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和他话,那些事情,就都无关紧要了。
捏了捏还残留着些许温度的指尖,罗蔚衡弯了弯嘴角,对于季榆这预料之中的反应并无任何意外之情。
尽管面上总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却是心中最会为旁人着想的人。
“刚才掌门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季榆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是什么意思?”
单是把池君昊交给他也就罢了,毕竟他早先就已经和罗蔚衡好了这件事,可将罗蔚衡也一块儿交给他……不论季榆怎么想,都弄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听到季榆的问题,罗蔚衡扬起嘴角,眼中浮现出些许未曾掩饰的笑意来,“就是从今日开始,我大概就得搬过去,和你一块儿住了。”
一边着,他还不忘一边心地观察着季榆的神色。就算明知不可能,但他却仍旧抑制不住地担心,对方会表现出抗拒的姿态来。
“怎么了?”对于自己得到的答案有些意外,季榆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上,“你又把掌门的点心给吃完了?”
他记得,上次对方这么做的时候,被掌门追着揍了三天的屁-股,最后在他房里躲了大半个月,才总算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罗蔚衡:……
所以,为什么这个家伙连这些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
为自己在某个人心里,那早已无法挽回的形象哀叹了一声,罗蔚衡干笑了两声:“当然不是,”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下,唇边泛起些许忍俊不禁的笑意,“要真是那样,这会儿我就应该是被他撵到你屋里去的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挺不错的?他连和对方同屋而睡的借口,都用不着去找了。
突然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罗蔚衡的心中顿时生出些许懊恼的情绪来。
“师父只是觉得我最好安分一阵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罗蔚衡开口道,“在你边上,我比较不容易惹出什么乱子来。”
近些日子,有不少魔教的动静传来,闹得江湖上人心不宁的,连魔教即将复兴的传言都冒出来了。
“这种时候,要是没个人看住你,准得闹出麻烦来,”刀俊锋的原话是这么的,“正好你也趁着这个机会,去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样才能把人给拐到手。”
只不过,这后面的半截话,罗蔚衡是不会告诉季榆的。
他倒是想过自己要不是直接和对方将事情挑明了,但他总觉得,自己真要是这么做了,以对方的性子,大概会在认真地思索过后,给出否定的答案,然后再继续与他同以往一样相处。
在这个家伙的眼中,顾及从来都不存在为了这种事而断绝往来的选项。
而头疼的是……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无法轻易地放弃。
“更何况,”稍显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罗蔚衡转过头,看了边上从刚才开始,就显得有些沉默的池君昊一眼,“他再怎么,都是我的徒弟。”
既然对方给他敬了拜师茶,他就不可能真的将其当做毫无干系的人,把所有的事情,都一手扔给季榆去处理。
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这个自己只见过两次面的徒弟,罗蔚衡笑了一下:“来,叫一声‘师父’来听听?”
面对自己这个在外声名极盛的名义上的师尊,池君昊显得有些怯懦,但在对上一旁的季榆看过来的视线之后,他的心中却倏地安定了下来。这个人总是这样,有着轻而易举地让人安心的能力。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池君昊抬起头,朝罗蔚衡露出了一个笑容:“师父。”
没有漏过眼前这个家伙刚才那细微的举动,罗蔚衡的眉梢一挑,手上略微用力,将对方那头疏离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给揉得乱糟糟的,然后才翘起嘴角,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他总有一天会让这个子清楚地认识到,究竟谁才是对方真正的师父的。
“这子的心法还没挑吧?”没有理会池君昊那有些委屈的神情,罗蔚衡转身往屋外走去。他可没有一直站在祖师爷的画像前头,和人聊天的爱好。
“尚未。”季榆点了点头,也抬脚跟了上去。
池君昊的身子这两日才好全,他当然不可能;立即让对方开始习武。只不过,对于适合对方的功法,他的心中却已经大致有了计较。
转头看了看跑着追上两人的的池君昊,季榆没有多什么。
正如罗蔚衡所,这个孩子毕竟是其门下的弟子,他不该在一些事情上做过多的干涉。
越俎代庖的事情,做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是吗?”听到季榆的话,罗蔚衡眯起双眼,唇边浮现出一抹稍显恶劣的笑容,“那正好,我今天有闲,”他侧过头,看着后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家伙,“让我来试试你的底?”
正在努力地梳理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的池君昊闻言,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僵,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就在刚刚,他眼前这个当之无愧的九华山第一人,要和他这个除了在气急的时候,与街上的混混厮过两次的人——过招?就算是欺负人,也不带这样过分的吧?
“这是为了找到最适合你的功法。”见到池君昊脸上的表情,罗蔚衡很是认真地解释,然而他唇边越发扩大的笑容,却让人着实无法相信他这句话当中的真实性。
发现罗蔚衡一点儿都不想开玩笑的样子,池君昊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一边的季榆。
“……听你师父的。”察觉到罗蔚衡因此而看过来的带着些许威胁的目光,季榆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池君昊:……
如果他现在再回头去向罗蔚衡求饶的话,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