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三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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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还未从刚才的深吻当中回过神来, 季榆靠有些愣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眼波潋滟的模样,让罗蔚衡忍不住想按着他再来一次。

    只是, 还不等他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跌坐在他怀里的人就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面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而后便站起来, 转身往屋外走去了。

    被季榆这意料之外的举动给弄得一愣, 罗蔚衡慢了半拍才起身跟了上去。

    对方手上拿着的, 是他前一阵子从一处山匪的寨子里拿到的, 据是什么能够让人拥有一辈子都享之不尽的财富的藏宝图。

    可惜的是,之前得到这玩意儿的人,还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罗蔚衡倒是对那些金银之物并无太大的兴趣,但既然这东西能令人遭致杀身之祸,想来还是可以给他带来一些乐趣的。

    想到这里,罗蔚衡不由地笑了起来。

    看来他的师父还真是没错,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本事, 大概就是惹麻烦了。他总是能够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 挑出一件牵扯最大的事情, 然后把所有的事情都掰扯到自己身上去。

    要是这会儿他未曾因为季榆留在山上, 估计屁-股后面已经有一大堆需要处理的烦人事儿了吧?

    不得不,有的时候,他师父的决定还是十分明智的。

    快步赶上了前面的季榆, 罗蔚衡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那张藏宝图的事情,他一早就和季榆过,但当时对方并未对此表现出什么过多的在意来,他实在想不出来,季榆在这时候拿着这东西,想要去做什么。

    只不过,他就算现在出声询问,边上的人也不一定会乖乖地将答案告诉他——更何况,他也着实有些好奇,这个人在这样的状态下,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总归他们这会儿都在九华山,就是再怎么折腾,也闹不出什么太大的事情来。实在不行,不还有他和他师父在吗?最多他头上顶着的“惹事精”的称号,再人尽皆知一点罢了。

    跟着季榆在一个房间外停下了脚步,罗蔚衡眉梢轻轻地挑了挑。

    要着九华山上,他最熟悉的地方,第一个就是自个儿住了二十几年的那地儿,第二个是季榆的住处,第三个,就是这里了。

    在季榆第一次以半招之差胜了张首阳,得到了自己另寻住处的资格之前,他就一直和自己的师父一起,住在眼前的这栋屋子里。

    而罗蔚衡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眼下这会儿,张首阳应该还躺在自个儿的房间里,作出一副病重的模样,等着某个人能突发好心地来看他一眼。

    就在罗蔚衡思索着季榆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和先前对方从他这里拿走的那张地图又是否有什么关系的时候,走在前头的季榆已经一脚踹开了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一惊,原本正靠在床头看话本的张首阳立时直起身来,在见到了来人之后,又连忙把手里的书往被子底下一藏,撑着额头露出一脸憔悴不堪的表情来。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话,他这个每次被逗弄了之后,最多就是甩手走人的乖徒弟,就一个跨步来到了他的床边,伸手就提着后领将他从床上揪了下来。

    张首阳:???

    发生了什么??他那温柔体贴面冷心热经不起逗弄的乖徒弟呢??

    直到自个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被提溜到了星月湖边,张首阳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喝酒了?”鼻尖嗅到一股极淡的酒气,张首阳的眼角跳了跳,心中顿时就冒出了一个猜测。

    自家徒弟喝醉了之后是什么样子,他当然是知道的,那绝对和平日里那循规蹈矩的不是一个人——所以,果然这家伙是以前被他欺压得太久了,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场子给找回来吗?

    ……还为了以防万一,带了个帮手。

    看了一眼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的罗蔚衡,张首阳默默地在心底琢磨起自己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来了。

    都老实人疯起来最可怕,谁知道他的徒弟会怎么折腾他,要知道他以前……咳,往事不堪回事,不提也罢。

    “榆啊……”思考了好一会儿,张首阳还是觉得自己还是今早求饶比较明智,“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但季榆却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在什么似的,拧着眉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才转过头去,看向身侧的罗蔚衡:“你有绳子吗?”他一边着,一边还不忘拿手比划了一下,“那种能把人捆起来的绳子。”

    他接下来还得去另一个地方,得先把人捆好了,免得被对方跑了。

    张首阳:……

    他以前不就是地欺负了一下这个家伙而已吗,至于这么睚眦必报吗?!

    看了看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张首阳,又看了看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等着他的回答的季榆,罗蔚衡倒是有点猜到了这个人想要干什么——张首阳和这个地点,再加上之前他和对方所的话,便是傻子,也该想到这其中的联系了。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做这些之前,季榆非得从他那儿先把那张地图给拿走。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你还要去找一个人?”压下心中的疑惑,罗蔚衡的视线扫过身后被夕阳染成了橘色的湖面,开口问道。

    季榆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罗蔚衡想要的答案。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几分,罗蔚衡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个人还真是……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心里头所牵挂的,居然还是与自身无关的、旁人的事情。

    “能用来捆人的绳子我倒是没有,”压下唇边的笑意,罗蔚衡看向季榆,“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在见到季榆皱起了眉之后,才继续了下去,“我有让这个人乖乖地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的办法。”

    应该,他对这种事情,一直都很有办法。

    但是……

    “想让我帮你,”挑眉看向季榆,罗蔚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笑,“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

    好处这种东西,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不会有人嫌多的不是?

    听到罗蔚衡的话,季榆拧着眉思索了片刻,蓦然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仰头吻上了他的双唇。

    唇瓣上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罗蔚衡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手就已经先一步制止了想要后退的人,低头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呼吸被毫不留情地掠夺,舌根也被让他生疼的力道拉扯着,季榆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鼻间的呼吸也变得粘腻了起来。

    没有忘记自己和这人来这儿是为了做什么,罗蔚衡低头吻了吻季榆被他蹂-躏得红肿起来的双唇,抬手就甩出一枚铜板,在了试图趁机离开的张首阳的脚尖前。

    “师兄要是真的想走,动作应该再快一些才是。”罗蔚衡转过头,笑眯眯地道。

    刚刚一不心看呆了的张首阳:……

    他会不会因为知道得太多了,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看到张首阳哭丧着一张脸的样子,罗蔚衡不由地感到有些好笑。

    眼前这个年纪比他大了将近两轮的人,平日里能那样大张旗鼓地去吸引宋长青的注意,那般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心意,但在这种时候,却无端地显露出一些怯懦来。

    罗蔚衡并不认为,在听了季榆和他的对话之后,张首阳还能猜不到季榆的想法。

    放开还有些失神的季榆,罗蔚衡缓步走到张首阳的面前,扬起唇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一手肘把人给敲晕了过去。

    “走吧,”在确认了某个人的昏迷之后,罗蔚衡不忘把自己身上的外衣给对方裹上,而后才转过身,和季榆一块儿,往宋长青的住处走去。

    宋长青的实力和季榆在伯仲之间,他可不会让对方单独去抢人。

    等到张首阳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倒是别有一番静谧的景致。

    视线在不远处显然同样是刚存昏迷中醒来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张首阳忍不住将自己往阴影里缩了缩。

    他的确很想见到这个人没错,但却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过,张首阳也知道,和喝醉了的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不管他什么,季榆也压根不会往脑子里去。

    至于罗蔚衡……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个爱讲道理的,这会儿就更加没戏了。

    要知道,在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对方做什么事情——哪怕再不可理喻,在他的眼中,都会显得无比美好。

    曾经有过同样的经历,对于这种感受,张首阳再清楚不过了。

    他敢保证,现在罗蔚衡心里想的,绝对只有该怎么做,才能让季榆感到开心这一件事。

    “你们想干什么?”撑着身子坐起来,宋长青感受着后颈传来的隐约的疼痛感,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想必不管是谁,好端端地待在屋里,却突然被人闯入,一下子敲晕带走的事情,都高兴不起来吧?

    然而,季榆却一点儿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将手上那张从罗蔚衡那儿拿来的地图展开,季榆指着上头的一处标识,一脸认真地将《山海经》中某句有关某种传中的生物的描述给背了一遍,“因时人误记,也作‘赢鱼’。”

    尽管今夜并非满月之日,但那没有任何遮挡的光线,足以让在场的几人看清那季榆指尖所指之处的,那个有着鱼身鸟翼的图案。

    而赢鱼,正是多年之前,张首阳和宋长青为了曾经所的一个赌,而编造出来的、本不该存在的传之物。

    没有去理会那两人面上由于自己的话而浮现出来的怔忡之色,季榆将那张印有蠃鱼的地图卷起,没有丝毫迟滞地将其扔入了不远处的星月湖之中。那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看得另外三人都愣了一下。

    自身并没有多少重量的油皮纸落入水中,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而后便缓缓地沉入了水中,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愣愣地盯着那泛着波澜的湖面看了半晌,张首阳猛地回过神来,连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外衣都没来得及扯下,就埋头窜入了水中。

    睡眠溅起了一阵水花,其中的月影被搅得支离破碎。

    宋长青的双唇微微张开,似是想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季榆见状,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但也不知是不心还是怎么的,他才刚走了两步,脚下就绊到了石子,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去。要不是边上的罗蔚衡眼疾手快,及时地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怀里,对方不定就真的要在这儿摔上一跤。

    低下头看着双眼中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的人,罗蔚衡的双眸略微弯了弯,面上的神情柔和了下来。

    到了这会儿,这个人先前喝下去的那些酒的酒劲也该过去了,他估摸着对方也该是时候安静下来了。

    果然,发现自己并未摔倒的季榆抬起头,稍显迷糊地看了罗蔚衡一眼,脸试图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就那样靠在他的胸口,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罗蔚衡的胸前,让他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了几分。

    转过头看了一眼没见到张首阳上岸,面上流露出明显的担忧与不安的表情的宋长青,罗蔚衡没有多此一举地上前去劝什么,只弯下-身,将已经睡着的人横抱起来,往对方在山腰的屋子行去。

    他们离开了这么久,那两个娃子大概也差不多要开始担心了,他还得想办法好好地安抚一下。

    怀里的人心地放到床铺上,掖好被角,罗蔚衡更垂下头,在季榆的额上落下一记亲吻,想了想,又在对方的双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屋子。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要去招惹罗蔚衡。”轻微的关门声过后,季榆的耳边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他的手指动了动,并没有睁眼。

    就在容漆以为这个人会再一次无视自己的时候,却倏地听到对方开口了:“因为我需要身边有一个‘开窍’的人在。”

    池君昊和尹苍羽花了整整一辈子与对方纠缠,但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离别与羁绊纠葛,那两个人却直到死去,都没有弄明白自己深埋在心底的那一份感情。

    即便眼下的发展早已与剧情相去甚远,但季榆并不奢望那两个现在连依赖与仰慕都分不清楚的人,能够在没有碰上任何刺激的情况下,明白“喜欢”这种复杂的东西。

    容漆:……

    所以,罗蔚衡就是个倒霉的被选做启迪道具的家伙吗?总感觉以前貌似见过起到类似作用的人过?

    想到季棠最后的结局,容漆觉得,他已经开始同情起罗蔚衡来了。

    失心与丧命,对于一个人来,究竟哪一种更为悲惨,还真是不好。

    “那张首阳和宋长青呢?”容漆实在是不明白,季榆为什么要去管这两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管他们的事情?”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要是按照原定的轨迹继续走下去,这两个人的结局,可却是有些悲凉。

    分明深爱着对方的两人,却仅有在一方离世之后,才敢将自己心中的感情表露出来——若是季榆能够改变这种结果,容漆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他只是有些好奇,季榆是否也会对这种事情,生出些许同情来。

    这个人……真的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吗?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然而,季榆的回答却与容漆心中所想的内容没有半点干系,“即便是再微的变动,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哪怕只能给“系统”带来一丝一毫的误差,于他而言,都不是无用功。

    之前的两个世界,他太过纠结于主角周边的事件,是以在第一次的成功之后,便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如果他还是不懂得吸取教训,那就有些太过愚蠢了。

    听到季榆的话,容漆沉默了好一阵子,可最后还是感到有些不死心:“但是你还可以有其他选择的。”

    由于身为主角的池君昊是九华山的弟子,中对于这个地方的着墨,不可谓不多,其中有不少角色的戏份,可比那两个人只提到了几句的人要多得多了。

    “我只是选择了最符合人设的行为。”季榆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就好像由程序控制生成的话语,听不出一丝感情。

    比起其余那些和他没有太多的交集的人,和他有着密切关系的张首阳的事情,显然是所有选项中最好,也是最为“理所当然”的选择。即便是那最为严密的“命运”,也难以在这其中,找出任何漏洞来。

    而除了在那两个人身上有可能会收到的成效之外,他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替换以往的“季榆”留在罗蔚衡心目中的形象——至少就目前而言,他的计划并未碰上任何阻碍,单这一点,就足以明许多东西。

    “是吗?”好半天之后,容漆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亏我还期待了那么一下下呢。”完,他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行了,你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就得怨到我头上了不是?”

    感到冥冥之间的联系被对方切断,季榆翻了个身,将身上盖着的棉被裹得更紧了些,并未对此次的通讯表现出太多的排斥感来。

    只要不是如上次那样,在未经过他的同意的情况下,径直将他的意识拉入另外的空间的情况,他对这种如同在电话中通话一样的行为,并不会生出过大的恶感来。

    而且,他也的确该与这位总是时刻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的人,多进行一些交流了。

    ——出于各种意义上的原因。

    季榆可不希望,下次到达其他世界的时候,“偶然间”撞上一个和那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的人。

    以对方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举动,季榆并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可不认为,从一开始容漆就能做到不征得他的同意,就直接将信息传递到他的意识当中的事情来。要真是这样,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就不会由于错误的信息,而失败得那么彻底了。

    想来应该是他在对方的那间公寓当中停留的那段时间里,对方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吧,否则那个人没有必要将他在那里留那么久的时间。

    对于这位自称为神明的人,他的了解,确实是有些太过匮乏了。

    正如他之前所的,他不喜欢自己的面前摆有尚未解决的谜题——尤其是这个谜题,还和他有关的时候。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季榆不再去思索这些目前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放任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地沉入了那袭来的睡意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