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三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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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怎么样?”盯着季榆看了好一会儿, 没见到对方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来,罗蔚衡忍不住出声问道。

    听到罗蔚衡的问题,季榆偏着头思索了片刻, 才开口回答:“好酒。”

    在初始的那一阵热烈与辛辣褪去之后, 口里与腹中便只剩下了甘美清冽的醇香,令人回味。

    便是他对此并无特别喜爱, 也能明白其的不凡之处。

    又等了一阵子, 没能等到季榆的后文, 罗蔚衡终于还是没忍住, 开口问道:“然后呢?”

    这么多年来, 第一次沾酒,这个家伙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了吗?

    “什么然后?”然而,听到罗蔚衡的问题之后,季榆却拧起眉头,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似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罗蔚衡见状,轻咳了一声,掩饰一般地端起酒杯, 轻抿了一口。

    确实, 就算季榆平日里从来都不饮酒, 但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 只这么一杯酒水,又怎么可能对他起到太大的作用?

    只是,哪怕心中清楚这一点, 罗蔚衡的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失望之情。

    总觉得,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今后他想要再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呢。

    但话又回来,要是让罗蔚衡这会儿再去哄骗季榆多喝几杯,这种事情,他却是做不出来的。

    要不然,他就不会等到今天,才做出这样一番举动来了。

    看着季榆寻不到丝毫醉意的双眼,罗蔚衡稍显遗憾地叹了口气,将面前的食盒推到了桌子中央。下一刻,坐在对面的人就伸手从中拿了一枚糕点送到了口中,那模样,罕见地带上了些微的迫不及待。

    双眼略微弯了弯,罗蔚衡的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他之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个人吃东西的时候,竟然会这般可爱。

    分明还是与往日没有太大差别的冷淡表情,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透露了对方的享受与愉悦,让对方看起来无端地带上了些许猫咪特有的餍足。

    罗蔚衡觉得,若是能够看到这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让他将全世界都拱手相让,他也毫无怨言。

    在季榆望过来的时候垂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罗蔚衡舔了舔唇角,也抬起手往食盒伸去。

    尽管他对百味轩的吃食并不似季榆那般喜爱,但这东西在他心中的美食排名上,也能排在前十里头,他自然不介意多吃一些。

    然而,罗蔚衡的指尖才刚搭上那松软的糕点,就忽地被人给按住了。

    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罗蔚衡怔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向起身按住了他的手的人。

    “怎么了?”不明白季榆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罗蔚衡的眼中浮现出些许疑惑来。

    季榆没有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罗蔚衡的双眼,一双黑得纯粹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这个人的面颊上还带着先前因咳嗽而泛起的浅淡红晕,令他看起来多了一分艳色,而那安静的、直白的、专注得仿佛天底下只剩下了他所注视的那一个人的目光,让罗蔚衡的心跳都抑制不住地剧烈了起来。

    覆在手背上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来,罗蔚衡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只觉得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喑哑暧昧起来。

    “你……”好半晌,罗蔚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可还不等他出什么,对面的人就断了他的话。

    “我的。”季榆一瞬不瞬地看着罗蔚衡的双眼,很是认真地道。

    罗蔚衡:……啥?

    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季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的意思,罗蔚衡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面上满是困惑的神色。

    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季榆再次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的。”他着,还略微加重了音调,似乎想要强调什么。

    罗蔚衡:……

    他觉得,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了看依旧一脸郑重地看着自己的季榆,又看了看桌子上装着糕点的食盒,罗蔚衡沉默了片刻,试探着将手从季榆的掌中抽了回来。

    然后,他就看到,他那个往常极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的师侄,一脸正色地,将那个装着糕点的食盒,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瞧着成功地从自己的手中抢到了东西的季榆,微微弯起了双眸,露出了些许心满意足的神色,罗蔚衡的嘴角抽了抽,终于是没忍住,埋下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他原本还以为只一杯酒对季榆来起不了什么作用呢,合着是这家伙醉了之后的表现,和常人都有所不同?

    罗蔚衡表示,他大概理解为什么自个儿的师侄从来不愿意喝酒的缘由了。

    酒量确实可以练没错,但在这之前,还真不知道对方得为此而出几次糗来着。

    视线在季榆唇角粘着的些许碎渣上停留了一会儿,罗蔚衡的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来。

    今后他还是少让这个人在别人面前喝酒好了,不然本来就已经足够讨人喜欢的人,招惹来的人可就会更多了。

    当然,要是只在他的面前的话,他还是乐意对方多喝几次的。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啜了一口,罗蔚衡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这玩意儿,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好物。

    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酒都给喝尽,罗蔚衡正准备给自己倒第二杯,倏地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朝对面看了过去,顿时,他就对上了季榆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视线。

    和罗蔚衡对视了须臾,季榆的视线就往下移了少许,落在了他手中拿着的酒壶上,那认真而执着的样子,像是要把它给看出一朵花而来似的。

    将手里的酒壶缓缓地往左边挪了一段距离,又一点点地挪到了右边,看到季榆的脑袋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着,罗蔚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将那还装着大半壶酒的酒壶朝对方推了过去。

    “我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酒壶研究了好半晌,季榆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只是,不等罗蔚衡回答,他就伸手将其拿了起来,显然心中一惊有了答案。

    见到季榆的举动,罗蔚衡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阻止。

    既然是对方自个儿拿走的,应该就……算不到他头上来吧?

    视线有些心虚地飘了飘,罗蔚衡拿起酒杯递到嘴边,才意识到这里头已经空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季榆,见对方在喝了一口酒之后,眉头比原来皱得更紧了,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难喝。”这一回,季榆所给出的答案,却是和先前完全不同。但哪一个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就显而易见了。

    看到对面的人眉头紧锁,一脸嫌弃地将酒壶中剩下的酒给喝完了,罗蔚衡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既然都难喝了,怎么还非要全部喝下去?

    “我想不明白,”直到手里的酒壶再倒不出一滴酒,季榆把它给放到了桌子上,“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他看着罗蔚衡,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困惑。

    “既不能解渴,又不能饱腹,喝得多了还会发疯头疼——”想来确实是醉得深了,这个平常都少言寡语的人,突然就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了起来,“还什么‘江湖儿女怎能不会饮酒?’天底下会喝酒的人多了,也不见得个个都是江湖儿女!”

    嘴角稍微上扬了些许,罗蔚衡也没有去纠正季榆这句话当中那乱七八糟的逻辑,只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这个人不管是什么模样,这会儿在他的眼里,都招人得紧。就像现在,对方这肃着一张脸,不停地抱怨着和表情完全不符的话语的样子,简直让他想直接走过去,将人搂进怀里,好好地蹂-躏一番。

    “……明明师父自己的酒量都糟糕得要命,还偏偏总喜欢拿这个逗我,要不是他……”听到这里,罗蔚衡蓦地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子看向季榆。

    “你师父骗你喝酒的那次,”他问,“你都干什么了?”

    当季榆还在池君昊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曾被张首阳哄骗着喝过一次酒,这件事罗蔚衡一直都知道,但每当他想要再追问下去的时候,对方都对此事闭口不谈,他对此可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想了好久了。

    眼下碰上了这机会,他当然不可能放过。

    “不记得了。”然而,季榆的回答却简短干脆地令罗蔚衡有些傻眼。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人如果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出刚才的那些举动来,他都要以为对方压根没有喝醉了。

    “就是醒过来的时候,”还不等罗蔚衡不满就这么一句话,季榆之前为什么捂得这么紧,对方就继续了下去,“我躺在赵师伯的房里,”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穿着她的衣服。”

    罗蔚衡:……

    季榆所的“赵师伯”,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赵师伯”吧?

    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季榆穿着那个自家师父唯一收的女徒弟的衣服的模样,罗蔚衡的嘴角一弯,就见季榆朝他横了一眼:“不许笑,”季榆一本正经地开口,“不然我就把我知道你被掌门扮成女子送到青楼去的事情出来。”

    罗蔚衡:……

    师父不是好,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吗?那个混蛋又话不算话!

    罗蔚衡突然觉得,当初他和某个人约好“绝对不会有第三者知晓”的事情,不定早就在他没发觉的情况下,弄得人尽皆知了。

    ……连季榆都知道了,九华山上还有人能不知道吗?!

    但随即,罗蔚衡又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个人,就算是醉了,于这种拿人把柄的事情,都仍是这般的不拿手。

    “那你倒是一,你都知道些什么?”稍显懒散地靠在了椅背上,罗蔚衡笑盈盈地看着季榆,想知道这个人若是此时提起自己,会出什么样的话来。

    没了酒,他索性倒了杯凉茶放在手边,一副要与对方促膝长谈的姿态。

    都酒后吐真言,唯有弄清楚这人是怎么看自己的,他才更有把握将人给拐到手不是?

    “我知道……”季榆歪着头想了想,“……绿萝姑娘喜欢你。”完之后,他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她还来山上找过你。”

    只不过那时候罗蔚衡由于其他事情离了山,没能碰上,后来事情怎么样了,他就不清楚了。

    “我还知道你徒弟本来想和魔教女子断绝来往,是你把他揍了一顿,扔到那名女子面前去的。”季榆前一句分明还在着青楼的事情,但后一句却跳到了毫不相干的话题上。

    “还有……”

    听着季榆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如数家珍地出来,罗蔚衡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那些原先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旦从这个人的口中转述出来,就变得莫名地悦耳,只是……

    “你到底……”看着还在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是否有漏掉什么的季榆,罗蔚衡轻声喃喃,“……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呢?”

    有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听到罗蔚衡的问题,季榆的话一顿,抬起头来朝他看了过去。

    “师叔曾去过的地方,凡是我知晓的,我都去走了一趟,”即便罗蔚衡自己不记得了,那些地方,总会有人记得这个行事肆意潇洒的人的,“因为师叔……”他看着罗蔚衡,唇角扬起一个微的弧度,“……是我一直以来,不停追逐的人啊。”

    心脏骤然停顿了一瞬,而后如同要从胸腔当中跳出来一样,剧烈地跳动起来,罗蔚衡的嘴唇开合了数次,许久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你……”罗蔚衡张开口,下意识地就想把此刻最想知晓的问题给问出来,但最终,话到了嘴边,却变了个样,“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果然做不到,趁着对方意识不清的时候,做出袒露心意的事情来。纵然季榆明日醒来,不一定会记得他所过的话——甚至有可能不会记得他所做过的事,但他却着实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一关。

    越是在意的东西,就越要心照料,便是不心磕着碰着了,都能心疼上好半天,他又怎么可能主动去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来?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罗蔚衡抬手揉了揉额角,对自己这无谓的坚持有些无奈。明明平时在处理其他事情的时候,他都挺随便的不是?结果这种时候,反倒开始拘谨起来了。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季榆的话断了罗蔚衡的思绪,他侧过头,看向露出了思索的神情的人,轻声地笑了一下:“对,你最想做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只要你,我就帮你去做。”

    如同许下了什么承诺一样,罗蔚衡的语气很是郑重。

    许是从罗蔚衡的表现当中感受到了什么,季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着头沉思了起来。那个样子,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双眼弯了弯,罗蔚衡低笑了一声。

    他会出这样的话来,并非一时兴起。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想过要为这个人做些什么了。

    从两人相识以来,从时候帮他躲避来自掌门的惩戒,到后来替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子离开九华山掩护,季榆帮过他的次数,绝非两只手能够数得过来的。而与总喜欢招惹麻烦的他不同,这个连爱好都少得可怜的家伙,除了被对方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折腾之外,还从来没有陷入过什么太大的麻烦当中去过。

    便是之前池君昊和尹苍羽的事情,就算没有罗蔚衡帮忙,最后的结果至多也就是落人口实而已,算不上什么太大的过错。

    “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终于想好了要做些什么,季榆抬起头来,确认一般地问道。

    罗蔚衡闻言,立时笑了出来:“我和你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别的事情他不敢,但唯有这一点,他敢拍着胸脯保证。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季榆站起身来,朝着对面的人走去。

    “不许动。”在罗蔚衡的面前停下脚步,季榆居高临下地看着仰着头和自己对视的人,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容置疑。

    罗蔚衡轻轻地挑了挑眉,依言没有动作。他也有点好奇,季榆这会儿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这个人站在了他的跟前,那就明对方想做的事情……和他有关?

    看着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季榆,罗蔚衡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他的确做不出趁着季榆醉酒的时候,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来,但若是季榆主动的话……见到季榆缓缓地俯下-身来,罗蔚衡只感到耳边那心脏跳动的声音聒噪得让人烦躁。

    “你想……”猛地抬手抓住了季榆探向自己衣襟的手,罗蔚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干什么?”

    然而,季榆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手将他扣在了椅子上。

    “我别动。”稍显不满地看了罗蔚衡一眼,季榆大概是担心对方再做出什么抗拒的举动来,干脆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以此来压制住罗蔚衡的动作。

    双手被用力地压在身侧的椅子扶手上,腿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人的重量,罗蔚衡和季榆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够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凝视着季榆近在咫尺的面容,罗蔚衡的手指动了动,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的冲动。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感到自己的自制力受到这般大的挑战。

    没有察觉到罗蔚衡的异样,季榆见身-下的人安分了下来之后,便松开了扣着对方手腕的手,扯开了面前的人的衣襟,然后——取出了罗蔚衡放在其中的一张破旧的地图。

    罗蔚衡:……

    还他的期待和激动来!

    见季榆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满意地站起身准备离开,罗蔚衡只觉得一口气卡在了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慌。

    ……这家伙,如果只是想要这个东西的话,就不能和他一声,非要自己动手来拿吗?要是他刚才没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不现实的想象给抛出脑子,罗蔚衡手陡地一抬,将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的人一把扯入了自己的怀里,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低头吻了上去。

    ——要是在这种时候再不做点什么,他就不是男人。

    季榆的双唇如罗蔚衡想象当中的一样温暖柔软,许是刚喝过酒的缘故,还带着些许清冽的酒香与糕点的清甜,无端地惹人沉醉。

    灵活的舌尖自由于惊讶而略微张开的双唇之间探入,不留丝毫余地地勾缠上了季榆口中的柔软,用力地吮吸拉扯着。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罗蔚衡的动作有些笨拙,但那份抑制不住的感情,随着那逐渐升高的温度,丝毫不落地传递了过来。

    在季榆窒息之前放开了他,罗蔚衡垂下头,轻柔的舔去了他唇边溢出的津-液,哑着嗓子开口:“吧,”他,“你想拿这个东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