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四穿(十六)

A+A-

    “我们来这里祭拜我的爹娘, ”并未对自己此行的目的做什么多余的隐瞒,季榆对于这样的巧合有些好笑,“长歌你才是, 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 就在他和百里承准备动身之前,曲长歌也恰好有些事要出门, 只是没想到, 双方的目的地, 竟然在同一个地方。

    听到季榆的话, 曲长歌愣了愣, 也不知是因为季榆的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

    “你们不知道?”仔细量了一番眼前两人的表情,未能从他们的面上看出什么来,曲长歌迟疑了须臾,才继续道,“这里出现了疫病。”

    通常来,在这样的时节当中,疫病爆发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可也正因如此, 若是一旦出现了反常的状况, 事情就会变得分外严重。

    前些日子, 他正是收到了此处的友人的传讯,才准备动身赶赴这里的。当时对方并不能确定那些病人的情况,只是请他一同过来探讨罢了, 就在昨日,他们已经得出了结论,并且将这件事通报了官府。

    只是,大概是这个地方那年轻的官员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吧,手忙脚乱之下,直到现在,那封城的命令,都还没有传达下去。要不然,这会儿季榆和百里承就该被拦在城门之外了。

    一听到曲长歌口中的“疫病”两个字,季榆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原本的剧情当中,的确是有这样一段剧情,只不过事情发生的地点,并不在这个地方,也和季榆没有半点关系。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和百里承处在冷战当中,却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最为防备的那个人,趁着这个机会,和百里承极大地拉近了关系。那种生死相携的行为,可比单纯的救人一命,要更容易令人滋生出好感。

    “你们……”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曲长歌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犹豫,“……要不还是赶紧离开吧?”

    百里承和季榆才刚到这里,尚未和城中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想来不会这么快就染上那才刚刚开始出现的疫病,但若是再在这里待得再久一些,他就无法确定了。

    要知道,有的疫病,是只需要和病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内,就会被传染的——而他们目前还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其中的一种。

    如果再晚上一些,等城门关了,这两人就是想要离开,都走不了了。

    “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吗?”然而,听了曲长歌的话,季榆却忽地笑了起来,“我们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不他勉强算得上曲长歌的半个弟子,就百里承那爱管闲事的性子,都不可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要不然,这个家伙又怎么可能,得到那么多百姓的赞誉?

    百里承的名声,可不止是仗出来的。

    曲长歌闻言,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可还不等他再点什么,就被百里承抢先了:“和我一具体的情况。”

    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与平易近人,百里承的语气当中带着一丝命令与强硬,显然不容许面前的人拒绝。

    在他看来,要是真如曲长歌所,他们已经将疫情的事情通报给官府一天一夜了,城门还未关闭,这已经算得上是当地的官员极大的失职了。

    谁又能知道,这两天里面出城的那些人当中,有没有哪个染了病的?又会有多少进城的人,无辜被牵连?

    第一次见到百里承的这个样子,曲长歌不由地愣了一下,被季榆轻声地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开始给对方起这里的境况来。

    最早注意到近些日子前来医堂就诊的许多病人,都有着相似的症状的人,是回春堂的一个老大夫,初时他只以为最近的温度降得快,那些身子骨弱的人,都一块儿患上了风寒,是以给他们开了些寻常的益气驱寒的药剂,便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感到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利索,才品出些许不对来。

    曲长歌的那名友人和那名老大夫是旧识,在收到了对方的来信之后,便立即动身赶了过来,而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后,便传讯给了和他一样,喜欢钻研各类疑难杂症的曲长歌。

    一边事无巨细地将这几日的事情都如数了出来,曲长歌一边有些惊异地看着对面的百里承。

    或许是两人相见的时候,对方的姿态过于狼狈,又或许是这个人以往表现得太过平和,他总是忘了对方头顶那令人侧目的名号,直到此刻坐在这里,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压迫感,他才恍然意识到,这个从未在他的面前摆过任何架子的人,就是那个曾在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生生地扭转了败局的浴血战神,是那个不顾旁人反对,带着一队骑兵,杀入重围,救下了千万百姓的常胜将军。

    察觉到曲长歌眼中的神色,季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果然,如若不能引得两个主角之间产生嫌隙,他们就注定会在“命运”的牵引下,对彼此生出好感来。

    好在这个时候,无论是百里承还是曲长歌,都已经对他生出了好感,倒是不必担心两人会突然产生其他的情绪。只是,眼下的情况……到底还是欠缺了那最后一把火候。

    好似漫不经心一般地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季榆垂下眼帘,遮掩住其中的神色,平直的唇角见不到一丝笑意。

    “那些患病的人,此时都在何处?”听完了曲长歌的叙述,百里承沉默了片刻,突然出声问道。

    “都被安置在城西的一处草堂当中。”曲长歌闻言,没有丝毫停顿地回答。

    那里地方开阔,来往的人也少,用来安置病人再合适不过。

    “带我去。”百里承站起身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唯有弄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他才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曲长歌对此没有什么疑义,略微一点头,就跟着站了起来,转身往客栈之外走去。

    “我也去!”见两人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季榆忍不住出声道。

    “你待在这里!”“不行!”

    然而,还不等季榆抬脚迈出一步,前边的两个人就给出了相差无几的反应。

    他们这会儿都没有弄明白那蔓延开来的,究竟是什么病症,又怎么可能让季榆跟着他们一起冒险?

    “可是……”季榆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反驳,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百里承给断了:“没有可是!”

    “在这儿等着,”对上季榆流露出不满的双眼,百里承的语气顿时柔和了下来,“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们只是去看上一眼,”曲长歌也跟着应和,“不会停留太久。”

    季榆见状,知道自己无法服这两个人,索性将一肚子反驳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反正之后他都是要留在这里的,之后要是再有什么事情,这两人也不可能全都避开他。

    见季榆没有再话,百里承和曲长歌对视了一眼,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这疫病的事情。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当中,季榆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也起身走了出去。只不过,他所走的方向,和另外两个人,截然相反。

    对于从就被百里承亲手教导一些事情的季榆来,想要绕过那松散的警戒,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县令的府上,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看着坐在窗边,捧着一本古籍,认真地阅读着的青年,也懒得去多绕什么弯子,径直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关闭城门?”

    被季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那看得入神的人险些跳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是什么人?”紧紧地盯着站在窗外的少年,青年的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戒备与慌乱,“怎么进来的?”

    本来就因为刚才被百里承和曲长歌撇下而感到心情不好的季榆,被这毫无建设性的废话,不耐烦地直接从窗子里翻了进去,抵着对方的脖子将人压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不关闭城门?”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季榆这一回的语速更慢,吐字也更清晰——态度当然也更差。

    如若这个人再不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他不保证自己不会控制不住,把对方给揍一顿,反正失职这个理由,也已经足够正当了吧?

    “为什么要?”大概是感受到了季榆的不耐与烦躁,青年没敢再顾左右而言他,“就因为一些没有证实的传言?”

    昨天才刚接到城中出现了疫病的消息,今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猜到这其中的联系。

    “这么来,你已经把事情都探查清楚了?”听到这人的话,季榆立时挑了挑眉,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就刚才曲长歌所的来看,那些大夫将事情告诉了官府之后,可就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了。

    “还需要探查吗?”但季榆没想到的是,听了他的话,眼前的这个青年突然笑了起来,“书上可是了,春夏季才是疫病多发的季节!”

    “……啥?”面前这人的回答着实太过出乎自己的意料,以至于季榆一下子都有点没能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秋冬两季除非发生过什么重大灾情,否则基本不会出现瘟疫,”并未觉得自己所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青年继续道,“青城之前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的状况。”

    季榆:……

    盯着跟前的人看了好半晌,终于确定对方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季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

    “你应该知道‘基本’和‘大多’的意思吧?”季榆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好不容易才憋出来一句话。

    他不是没有碰上过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但这种……他实在是有点怀疑,对方到底是怎么通过科举,当上县令的。

    “当然知道,”没有意识到季榆的言外之意,青年很是自然地回答,“就是其他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的意思!”

    季榆:……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在来这里之前,他想过许多对方不作为的原因,比如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这是一次平常的范围疾病,又比如对方不愿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在自己的仕途上留下污点,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此时城门依旧可以随意地进出的缘由,竟是这地方的父母官,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你……”季榆张开口,还想点什么,但在看到对方脸上那无比认真的表情之后,他还是放弃了与其正常交流的想法,“……算了。”他松开抵在青年脖颈上的手臂,直起身来。

    “从现在开始,这里的所有事情,都由将军府的人接管了,”没有去理会对方惊疑不定的神情,季榆敛了面上的神色,冷声道,“不管是官兵,还是衙役,以及其他所有的相人员,都只听从将军府的调遣。”

    被季榆那一脸肃容的模样给唬住了,青年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怒气:“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还将军府?不过是一个偷偷溜进他的府上的毛贼,这口气还真是大得很。

    “反正不是你惹得起的人。”没有兴趣再和这个草包县令多费什么唇舌,季榆随手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扔到了对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