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四穿(十五)
“沈姨!”听到妇人的话, 季榆弯起眸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喊了一声。
纵然他并不记得对方所的那些事,可眼前的人身上所传递的那份善意, 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哎!”妇人闻声很是高兴地应了一声, 脸上的笑容真切动人。
“让姨看看,这么多年没见, 都长这么大了……”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将眼前这个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少年仔仔细细地量了一番, 妇人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角, “季大哥季大嫂肯定会很开心的……”
“对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了百里承一眼,“你们今儿个过来,是来看他们的吧?”
“正好我家里前些日子酿了些季大哥最喜欢的米酒,你们带点过去吧?”见季榆没有抗拒的意思,妇人径自牵起了他的手,往自己的家中走去,“还有刚炒好的糖栗子, 榆你应该很久没有尝到过这个味道了吧?就算别个儿也有这东西, 那味道肯定也和你沈姨做的不一样!我可是记得, 你时候……”
妇人一边一刻不停地念叨着, 一边还不忘时不时地探几句季榆近些年来过得如何,就仿佛中间相隔的那十年根本不存在一样,她手中牵着的, 还是当初那个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摇着尾巴要零嘴的娃娃。
看着眼前的人面上那真切的喜悦,季榆的唇边不由地浮现出一抹笑容,先前在屋内生出的些许压抑,也在对方的话语中消散了开去。
在沈姨家中耽搁了好一阵子,当百里承和季榆拿着对方硬塞到自己手中的一大度东西,来到立着墓碑的山坡顶上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似血的残阳悬在地平线上方,被风吹皱的湖面上铺着一层霞光,瑰丽得动人心魄。
季榆将手中那据是自己的父亲生前最喜爱的米酒倾倒在石碑前,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我回来了。”
时隔那么多年,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他所能想到的,所能出口的,唯有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而已。
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掌落在季榆的头顶,那轻柔的动作,让他有种莫名的心安。
“百里,”站在那儿看着夕阳一点点地沉入地面之下,季榆突然出声道,“我们在这儿睡一晚上吧?”
不是去村里的屋子,也不去找能够栖身的山洞,而是就在这里,在这个他的父母沉眠的地方,睡一晚上。
并非为了什么多陪这两个人一会儿飞目的——事实上,就连季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他只是……无端地想要这么做而已。
“好,”对于季榆的这种要求,百里承自然不可能拒绝,他看了一眼被他们放在一旁的一些琐碎物件,忽地轻声笑了起来,“反正连口粮都已经一起带来了。”
听到百里承的话,季榆忍不住也转头看了那一堆村子里的人塞给他们的东西,面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哪怕他连那些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可这个地方,终究还是他的故乡。
天边的日头终于彻底地沉没了下去,黑暗只一瞬间就笼罩了下来。
“要尝一尝吗?”将已经开封的酒坛朝百里承晃了晃,季榆笑着问道。
他可不是那种习惯将一整坛酒都供奉在墓碑前的人,哪怕这会儿躺在那底下的,是他据嗜酒如命的父亲。
毕竟,酒这种东西,若是只有一个人喝,总是会少了些味道,不是吗?
“那是自然,”显而易见的,在这种事情上,百里承也抱有同样的看法,“哪有让他一个人喝酒的道理?”这么着,他接过酒坛,向另一边扬了扬,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人还在军营当中的时候,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在和别人一起喝酒的时候,趁着对方不注意,自个儿把酒给喝完,闹到最后,旁人见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捂紧了自己的酒坛子。便是后来成了亲,这习惯也没改,不知因为这,受了自家媳妇儿多少数落。
想起那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朝自己抱怨这些事的模样,百里承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些微的笑意来。
带着些许甘甜的熟悉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百里承在心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好酒,纵然那个家伙总是抢人的酒喝,仍旧有人乐意在喝酒的时候喊上他。
侧头看了弯着眸子看着自己的人,百里承将手中的酒坛递了过去,笑着问道:“试一试?”
季榆的年岁也不了,他也从未禁止过对方沾这些东西,只是对方似乎生来就不喜欢这玩意儿的味道,平日里压根不会去碰。
就为这,百里承还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这个家伙和自己的那位友人之间的关系。
季榆见状,犹豫了片刻,没有伸手去接酒坛,而是将脑袋凑了过去,就着百里承的手尝了一口。
稍显苦涩的酒液一入口,他的脸就立时皱了起来,一副极其嫌弃的表情:“难喝。”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欢喝这味道古怪的东西?
看到季榆的样子,百里承一下子没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不管看几次,这个家伙这带着点委屈和不满的神情,都可爱得让他想要伸出手,去掐一掐对方的脸颊。
也不知是不是才出库百里承的心思,季榆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那表现,就跟赌气的仓鼠似的,招人得紧。
掩下眼中抑制不住的笑意,百里承轻咳一声,讨好一般地剥开一颗栗子,送到了大号仓鼠的嘴边,免得对方真的扭过头去,拿屁-股对着自己。
见到百里承的举动,季榆眯起眼盯着对方看了好半晌,才恩赐一样地张开嘴,将其含入了口中。
柔软的舌尖宛如不经意般地扫过百里承的指尖,那温热湿滑的触感清晰地传到脑中,带起一阵异样的酥麻。
收回的手无意识地蜷起,百里承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季榆的双唇上,那上面还沾染着些许方才留下的酒液,湿润的模样显得格外诱人。
心脏倏地重重一跳,百里承掩饰一般地仰头灌了一口酒,却蓦地想起来,刚才季榆似乎就是就着这个地方喝的酒。顿时,他的耳根传来一阵热意,只觉得周身的气氛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察觉到百里承的变化,季榆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他伸手拿过一旁装着糖炒栗子的油纸包,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模样,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沈姨得没错,她做的糖炒栗子,和其他地方的味道,确实不一样。
当百里承将一整坛酒都给灌到了自己的肚子里之后,才总算面前压下了那不合时宜地生出来的旖旎心思。
再怎么,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家伙的父母面前,他还是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的。
……虽然就算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景,他照样不敢多做什么。
面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事物,所有人都会变得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遭致自己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略微侧过头,看向仰着头看着天幕上点缀的繁星的少年,百里承扬起唇角,眼中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这个人,值得他用一辈子去珍惜。
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云朵将半弯的月亮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个尖尖的角,周围的景色立即变得朦胧了起来。
季榆收回视线,地了个哈欠,歪着脑袋靠在了百里承的肩上。
眼下毕竟是入了冬,初时不觉得,等夜色稍微深了些,便感到有些凉了起来。
许是终日习武的缘故,百里承的身上,要比季榆暖和很多,到后来,季榆就索性钻到对方的怀里,将对方当做暖炉使了。
轻轻地将脑袋靠在百里承的胸前,季榆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暖融融的温度,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只要待在这个人的身旁,无论身在何处,他都总能感受到一股无法替代的安心之感。
和明月缠绵够了的云彩被风卷着,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蹁跹着往远方挪去,温柔的月光倾泻下来,为怀中的人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
百里承伸出手,心地替季榆将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拂至耳后,眼神专注得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一个人。
可能是察觉到了百里承的视线,少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无意识地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那份对方在无意间表现出来的毫无保留的信赖与依恋,让百里承的心中柔软了几分。
抬起的手缓缓地抚过怀里的人精致的眉眼,越过巧的鼻尖,最后停留在那双微微挽起的唇瓣上,来回地摩挲着,百里承的眼前又浮现出方才季榆喝了酒之后,双唇湿润的勾人模样。
百里承克制不住地去想象,这双唇的滋味该如何的甘美清甜,比那散发着诱人醇香的佳酿,还要更惹人沉醉。
手指心地探入那闭合的唇齿间,百里承感受着那其中湿热的触感,眼中的神色略微暗沉了几分。
他是个平常的、有着再普通不过的欲-望的男人,便是在尚未明确自己的心意的时候,都能对这个人,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来,这会儿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更是做不到再如以往一样,把这个尚且还不清楚这些事情的人,当做孩子一般看待。
想要褪去这个人的衣衫,想要亲吻这个人的双唇,想要将这个人压在身-下,毫不留情地进入这个人的身体,想要让这个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想要让这个人欺侮到双眼含泪,哭喊着求饶——百里承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究竟想要对这个人做什么。
抽-出摆季榆含在口中的手指,伸出舌尖舔去上头沾着的液体,百里承俯下-身去,直至两人的呼吸交融,不分彼此。他轻轻地抵着对方的鼻尖,近乎贪婪地嗅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原先揽在季榆的肩上的手也一点点地下滑,动作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挑逗意味。
这个年纪的少年的身体本就极为敏感,即便这会儿季榆并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也无意识地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哼,那带着些许甜腻的鼻音,有如最为烈性的春-药,让百里承的呼吸都一下变得粗重了起来。
——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季榆的睡眠向来都很沉,纵然他做了什么,对方明早醒来,也不会发现什么。
只要他不做到最后——手掌不自觉地在季榆的腰侧来回抚摩着,百里承眼中的欲-望缓缓地加深。
猛地闭上了眼睛,百里承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胸口那翻腾起来的情绪,稍显艰难地直起了身子。
他是这般喜爱这个人,又怎能借着对方的信任,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无论何时,百里承都不希望自己成为连自己都讨厌的那一类人,因为他明白,季榆一定不会喜欢那样的他,更何况……
抬头往不远处的墓碑看了一眼,百里承觉得,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某个人气急败坏地跳脚,警告他离自家的孩远一点,甚至已经准备好拖着他去干一架的架势了。
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了些许,百里承垂下头,在季榆的额上落下一记轻吻,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他想,就是那个人这会儿从地底下爬上来,他也定然不会放开怀里的这个人。
“这还真是……”轻笑了一声,百里承仿若感慨似的道,“……中毒颇深啊……”
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季榆的头顶,百里承的身子略微后仰,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他也有些困了。
嗅着季榆发间传来的气息,百里承的双唇微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还不等他沉入那席卷而来的睡意当中去,就忽地感到靠在他怀里的家伙张开口,在他的胸口狠狠地咬了一口。
百里承:……
这人在梦里,到底在做什么?
低头看了看某个依旧闭着眼睛,显然睡得正香的少年,百里承有些郁闷。对方刚才的这一口,可着实没有留情,要不是有衣服隔着,他身上估计就得多一个牙印了。
稍显无奈地弯了弯唇角,百里承伸出手,将对方紧咬着不肯松开的布料给扯了出来。
然而,不等他松口气,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就张口将他的手指含入了口中。灵活的舌在瞬间便缠绕了上来,有如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舔-舐吮-吸着,发出啧啧的水声。
呼吸陡地一滞,百里承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酥麻与热意飞快地蔓延开来,让他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的欲-念再次翻涌了上来。
百里承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将手指从季榆的口中抽出来,但有的时候,理智与情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东西。
看着怀里的人那毫无知觉的无辜模样,百里承的喉结动了动,终是忍不住屈起手指,主动勾缠住对方柔软的舌,在口腔中搅动着。
透明的津-液自无法闭合的唇边溢出,看起来有种近乎淫-靡的色彩。
感受到抵在自己腰间的某个硬-物的形状,季榆的眸子略微弯了弯,心满意足地将口中的手指给推了出去,在百里承的怀里蹭了蹭,便不再动作了。
百里承:……
谁来告诉他,他这被撩拨到一半的欲-望该怎么办?
有些气恼地盯着某个仍旧一无所觉的家伙看了好半晌,百里承终究只是泄愤似的掐了掐季榆的腰,没有再多做什么。
这种时候,他除了忍着,还能做什么?
自己做出的决定,就是和着血泪,也要坚持到最后。
就是不知道这个晚上,他到底还能不能睡着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百里承垂首在季榆的耳朵尖上轻咬了一口,抬起头盯着夜空,试图将那被驱散的睡意再找回来。
与百里承相反,季榆的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尤其在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抱着自己的人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倦意的时候,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当然,这种事情,他是不会表现在脸上的。
“百里?”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季榆仰着脸看着面前的人,出声问道,“你没睡好?”
“……没有。”盯着这个害得自己半宿没睡的罪魁祸首看了好半天,百里承才违心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季榆闻言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相信对方口不对心的话。
这个人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还想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吗?”没有错过季榆略微扬起的眉梢,百里承赶忙抢在对方出声之前开了口。
成功地被百里承转移了注意力,季榆揉了揉自己空空的肚子,扁了扁嘴,神色间带上了几分可怜:“我饿了。”
虽然昨天他们带着的东西不少,但那些多是一些平日里吃的零嘴,真要是拿来填肚子,只一餐就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分量,绝对不够这儿的两个大男人吃一顿的。
“那就去吃点东西。”见季榆没有继续追问昨天晚上的事情,百里承的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
何谓做贼心虚,他可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季榆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收拾好自己带上来的一些零碎物件之后,便准备和百里承一块儿离开了。
他想了想,将另一坛没有开封的酒放到了墓碑前。
“下一次,”季榆直起身来,看着面前只有自己半人高的墓碑,弯起眸子道,“我会试一试这个的。”
他总不能总是因为不喝酒,而被百里承笑话不是?
而且,季榆也的确很想知道,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把酒言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总得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接受一些事情。
地吐出一口气,季榆转过身,和百里承一起朝山下走去。
两人没有和村子里的人道别,并非不愿与那些人亲近,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对方过分的热情罢了。他们可不想离开的时候,还得再多带上一大堆礼物。
由于并未进村,百里承和季榆在随意地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之后,就驱马朝着附近的一处城镇去了,正好也找个地方歇歇脚。
像昨天晚上这样的事情,要是再多来个几次,百里承可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继续忍受下去。他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够做到轻易地压抑自己欲-望的圣人。
然而,两人都没有料到,他们会在停留的客栈当中,见到本该在自己的医馆当中的曲长歌。
“你们怎么在这儿?”很显然,曲长歌对于百里承和季榆的出现,同样感到意外。他的视线在百里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移了开去,落在了一旁的季榆身上。
前几日,这个家伙告诉他对方为了一些事情,需要出一趟远门,他还以为得有好一阵子见不着对方了,却不想还不到半个月,自己就又和人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