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几个傀儡女仆安静而高效的打扫着房间，清理地毯，擦拭窗台，家具，花瓶。

    菖蒲站在花几前，撕掉日历上代表昨的一页。离十月又近了一，他依然没和夏夏提起生辰和回花国的事情，感觉欠缺一个契。

    而且，他拿不准她的反应。除了大火中那次，他几乎没见过她发怒，她一直是平静的。可徐家是伤害她最深的地方，那里留着她的眼泪，鲜血，乃至生命。她能保持平静么。

    他是徐家主的徒弟，他深受徐家主的养育之恩，教导之情，他不能恨徐家主。她呢。

    他忘不掉大火中她绝望的眼神。

    “早。”夏夏充满活力的声音从楼梯传来。

    菖蒲立刻中止脑海中的思考，转身向楼梯走去，她下楼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一刻钟左右。

    他走到楼梯附近，她刚好蹦蹦跳跳的走到最后几级台阶，身上米白色的纱裙微微飘起。他的夏夏一比一更可爱。

    “菖蒲爸爸，我想你了。”森夏扑进他怀里。

    “夏夏，早。”菖蒲下意识扶住跳下来的她。他想不明白她一大早如此开心的原因，抬头用眼神询问跟在她身后的夏春。

    春同样用眼神回答，不知道。

    菖蒲低头看着怀中娇的夏夏，掌轻轻落在她脑后。她最近不穿襦裙，不梳发髻，摸头很方便。

    “桂花开了。”森夏抓着菖蒲的衣襟，他身上沾着属于桂花的白雾。

    春只能闻到木质家具的气味，地毯的气味，清洁剂的气味和她身上的香气。

    “庭院东南角的花园里种着一排桂树，的确到了花期。早上我经过了那里。”菖蒲不认为仅仅路过桂树沾染的香气可以留到现在。

    “我喜欢桂花。”森夏完松开菖蒲，“菖蒲爸爸，我去吃早饭了。”

    “百合在旁边，会跟着她的。””菖蒲拦住落后一步的夏春，“她是怎么了。

    “不知道。”春摇头，虽然早上她也和他撒娇来着。

    “没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吗。”菖蒲慎重的问。他昨晚还在和堇心中的隐忧，今就发现夏夏的异常。巧合的让他害怕，他必须弄清楚原因。

    “她昨晚问我，如果她打算毁灭世界，还会不会喜欢她。我当然回答喜欢她。”春勉强选出一个算是特别的话题。

    “毁灭世界？”菖蒲不敢相信夏夏会出这样的话。

    “真的。”春补充。

    “你先去餐厅吧。”菖蒲打发走夏春。等夏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中，他拿出发信息问徐惊鸿。

    “毁灭世界会是什么意思？”

    “？？？”徐惊鸿回复了一串问号。

    “她的。”菖蒲写了三个字。

    “一时兴起。”

    菖蒲皱眉看着徐惊鸿的回复，这句话处处透着敷衍了事的意味。徐惊鸿回复的很快，想必有空，他干脆打电话过去。

    菖蒲和徐惊鸿简略描述了早上的所见所闻。徐惊鸿默默听完之后没有发表意见。

    “你不觉得不对？”菖蒲提高语调问他。

    “嗯。”徐惊鸿听懂菖蒲的情绪，不得不开口，“第一，她开心是好事。”

    菖蒲勉强发出一个鼻音，表示认同。

    “不用深究她为什么开心，和夏春有关的事不在掌握范围内。”徐惊鸿继续。

    “我明白了。”菖蒲敲了敲太阳穴，“又忘记她已经长大了。”

    “第二，她桂花开了，没有是闻到的。”徐惊鸿切换话题。

    “所以是看到的。”菖蒲联想起她眼睛的变化。

    “她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像白雾娃娃可以隐藏，可以出现。”徐惊鸿提出证据佐证论点。

    “有道理。”菖蒲记起藏在胸口的娃娃。

    徐惊鸿不再话。

    “还有毁灭世界。”菖蒲不肯放弃的追问。

    “可能她翻译动画片翻译太多了。”徐惊鸿略感无奈，思索片刻找出能让菖蒲接受的理由。

    他们都知道她大学时在字幕组做翻译。他们以为她会选择才子佳饶类型，实际上她翻的全部是打斗或者器饶动画片。

    “不会吧。”菖蒲半信半疑。

    “换个角度，你知道夏夏是黑白分明的性格。动画中的恶人总会受到惩罚，恶有恶报，然而现实中许多罪大恶极的恶人却能逃脱法律制裁。她可能看了社会新闻，单纯有感而发。”徐惊鸿淡定的，“她身上有一种既理想化又很现实的矛盾感，现实必然不如理想美好。”

    菖蒲恍然记起件旧事。

    有仆妇故意给夏夏养的花浇了开水，花死了，夏夏非常气愤。然而在旁人看来，浇死一盆花根本不是大事。夏夏蹲在花盆边哭泣，仆妇没有丝毫悔意。

    徐惊鸿知道后，命人将这个仆妇埋在木桶中，浇开水烫死了。夏夏听着仆妇的惨叫，没有一丝表情。

    夏夏，仆妇给花赔命，经地义。他才意识到在夏夏心中，花和仆妇是平等的生命，甚至花是应当受到保护的弱者。她的心软是分对象的，从来不会分给非正义的施暴者。

    “这种想法很危险。”菖蒲叹气。

    “是这世间太脏。”徐惊鸿的口气带着十足的理所当然。

    “再一次发现你们如此相似。”菖蒲轻声，后悔当年教了夏夏许多不该教的东西。

    “我不喜欢娇怯怯的姑娘，夏夏最好了。”徐惊鸿笑着，声音中是掩不住的自豪。

    “我有些担心她。”菖蒲绕回自己最近的愁绪。

    “放宽心，有你有我。”徐惊鸿隔着电话感受到菖蒲的焦虑，安慰他。

    “但愿如此。”菖蒲的重重心事没这么容易消失。

    “菖蒲。”森夏从餐厅探出头。

    菖蒲和徐惊鸿告别，关上。森夏走到他身边，抬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

    “在担心我吗。”森夏握住菖蒲的。

    菖蒲反握住她的，不出话。

    “我会努力的，长大了保护你们。”森夏认真的。

    “好。”菖蒲笑了，继徐惊鸿之后，收到了来自夏夏的安慰。

    “我今准备去玩游戏，保证按时吃饭。”森夏老实交代行程。

    “去吧。记得休息，喝水。”菖蒲看见夏春渐渐走来，放开她的。

    “得令。”森夏应了一声，转身拉着春的，离开了。

    菖蒲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染上一丝愁色。他倒真盼着她能有毁灭世界的力量，这样没人能伤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