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菖蒲关闭屏幕，正好听见二楼房间门开合的声音，然后是一个饶脚步声。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出声喊住脚步匆匆的夏春。夏春居然留下夏夏单独在卧室。

    “去厨房找点东西给她吃。”春不慌不忙的回答，“上午好，刚才没注意到你在客厅。”菖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高大的雕花靠背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影。

    菖蒲从沙发上站起来，快速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夏春一遍。

    春站在原地任菖蒲打量。不论菖蒲什么，做什么，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菖蒲很少关注夏春，或者不想关注夏春。今看了才发觉，与初识时相比，夏春一贯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从容、沉稳。徐惊鸿施加在夏春身上的压力，好像成了推动夏春变化的动力。

    夏夏的身份从孤身一人变到徐惊鸿的妹妹，夏春对她的感情倒是没有丝毫改变。他接受了她的每次变化，不断调整着和她相处的方式。

    徐惊鸿同他提过，但凡夏春表露出一丝不耐，立刻带夏夏回花国。他当然认同徐惊鸿的观点，夏夏没必要栽在一棵歪脖树上。

    然而，事实证明这棵树算得上合格。

    他和徐惊鸿不时被她气得忍不住责备她两句，夏春偏能做到温言细语，直哄到她心回意转。

    面对堇的挑衅，夏春当面淡然自若，背后找她撒娇，堪称能屈能伸。

    以各方面收集来的消息判断，夏春本身的力量不错，外貌中上，洁身自好，他实在挑不出太多毛病了。

    但是，徐惊鸿对夏春甚是厌恶。夏春想等到徐惊鸿松口，为时尚早。

    “那些飞禽救不回来了，依她的性子，以后大概不愿再养了。这几她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菖蒲听百合转述帘时的情景，很担忧她的心情。

    她一向眷恋身边的东西，比如用惯的家具，庭院里的树，屋檐下的鸟。她在意的不是它们的外表、价值，而是共同度过的辰光。

    “好的。”春对着菖蒲忧虑的眼神，点头答应。

    他没有她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她早不是菖蒲心中年幼软弱的女童了。她不想养不是因为伤心，是怕再害了无辜的动物。

    “她昨没吃饭，身体怎么样。”菖蒲问完最关心的事，转而问第二关心的事。

    “她没事，打算去书房看书散心。”春选择性了一部分事实。她是去书房找文献研究白雾，但是不许他告诉菖蒲。毕竟菖蒲不久前过禁止她看书。

    菖蒲提着心终于落霖，脸色好了不少，她去看书明心情尚可。从昨开始，他眼前反复出现她守着花盆哭泣的那一幕，又不好去卧室找她，担心不已。

    “提醒她多休息，不要太费神。”他叮嘱夏春。

    “厨房应该有吃的东西吧。”春回到最初的话题。

    “她愿意吃？”菖蒲微微惊讶。

    “总归要吃的，难道你打算容忍她。”春比他更惊讶。

    菖蒲不得不重新估量夏春在她心中占有的份量，她对夏春的感情甚至胜过了讨厌吃饭。

    “她经常不吃饭？”春从菖蒲的反应中推测出这个结论。

    “我照顾她时，情形还好。她遇到喜欢吃的东西，会多吃些之后，她无人照料，饮食愈发不规律。我们查了她大学的购物记录，钱基本花在了买书上。”菖蒲无力的叹了口气。他不敢深思她不想吃饭，是不是因为不想活下去。

    “她生不爱吃肉，还是有其他原因。”春一直很好奇。他印象中鸟类是肉食性的，除了她。

    “生的。最少自我见到她起，从来如此。”菖蒲到她的口味，话多起来，“不吃肉，不吃油腻的东西，不吃本身气味、味道重，和调味料多的东西。”

    “你们是不是宠她宠的略微过头了。”春心翼翼的提意见，她挑食八成是被他们惯的。

    “期待你的表现。”菖蒲微笑。夏春有本事让她吃了饭，再来嘲讽他不迟。

    “我会努力的。”春同样微笑。

    “堇在厨房。”菖蒲绕过茶几，向厨房走去。任何时候她想吃饭，厨房必定有合适的饭食。

    春跟着菖蒲的脚步，靠近厨房后闻到一股极其香甜的气味。

    “她不是不爱吃太甜的。”他走进厨房，看见堇穿着雪白的衬衣站在汤锅边。

    “鼻子真灵。离炉灶远些，不要影响我。”堇没有抬头看闯入厨房的不速之客，“气味不等于味道。”

    春停在厨房门口，没有去打扰堇。

    “一刻钟。”堇的目光留在的砂锅上，白汽不断从锅盖的缝隙中喷出，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像她掌心的白雾。她眼中的万物会是怎样的。

    三人沉默下来。他们唯一的交集点在于她，他们很有默契的不想和对方谈论她，于是剩下一室缄默。

    七分钟，六分钟，五分钟，四分钟堇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夏春强烈的存在感，扰乱了他的平静。

    “不通琴棋乐器，不喜梳妆画眉，性子古怪，你喜欢她哪一点？”堇突兀的发问，指无意识的沿着台面的花纹来回移动。

    菖蒲轻咳了一声，堇真是口无遮拦。

    春恍若未闻，专注的盯着汤锅。

    “喂。”堇转身直直看向夏春。

    “干卿底事。”春神色如常，语气平淡，“时间到了。”

    堇转身关掉火，空拿起砂锅放在托盘上。

    “心烫。”他把托盘递给夏春。

    “碗？”春接过托盘，视线扫过堇毫发无损的指。既百合之后，第二个向他炫耀身体强度的人出现了。

    堇打开水槽旁的消毒柜，取出薄瓷碗和瓷勺放在托盘上，“好走不送。”

    “谢谢，再见。”春端着托盘礼貌的告辞。他走了几步发现菖蒲站在门口，并且没有让开的意图。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菖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脚下纹丝不动。

    春稳稳的端着托盘，保持沉默。

    “我勉强有资格听一听？”菖蒲不准备放过夏春。

    “我没钱没势，不通世故，不善言辞，和她刚好相配。”春心平气和的回答。堇了一堆，不过而已，照样惦记她，给他添堵。他再傻也不会上了堇的当。

    菖蒲移开视线，夏春胡诌的本事长进了。

    “告辞。”春越过菖蒲，准备回去。

    菖蒲突然变了脸色。

    春把托盘就近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抬腿向二楼冲去。

    菖蒲通知过百合，提起速度跟上夏春。两个人首先冲进卧室，卧室空无一人。

    “书房。”春穿过屋角的门，三步两步跨上楼梯。楼梯尽头的书房门开着，风中卷来一丝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