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从餐厅出来，直奔书房。所谓书房，其实是他的房间。

    在徐家祖宅，他有独立的院子，书房和卧室自然是分开的。刚搬到旧都时，房间不充裕，他没有多占用一间。他本就不需要睡眠，更不想睡，正好把大部分空间用来处理事务。

    当时徐惊鸿第一次走进他房间，戏言他把卧室布置成了书房。他干脆用了书房这个名称。

    从见月搬到这里时，夏夏昏睡不醒，他没心思折腾房间，把见月房间的东西原样搬了过来。

    等回到徐家，他自然会住进原来的院中，的确会离她远了。

    他揉了揉额头。他被堇带偏了，夏夏现在大了，自然不会再像时那般，同他住在一起。

    菖蒲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日日夜夜。

    最初他们不住在一起，他每晚哄她入睡后离开。然而第二去找她，她总是清醒着躲在床角。

    他审问过仆妇才知道她经常半夜惊醒，然后清醒到明。仆妇不肯尽心守夜，他放心不下，不得不带她回自己院中居住。

    第一晚，他原本打算睡在屏风外守着她，她拽着他的衣服不愿放。哪怕她睡着了，只要他抽出衣角，她必定会醒来，不哭不闹，一双眼睛露在被子外面，怯怯的望着他。

    她当时不过四五岁的样貌，不到避讳的年纪，他心软留下来陪着她。这一陪就成了习惯。

    最后一晚，他即将出门送信，格外担心她睡不安稳。

    她笑着空山哥哥放心去，夏夏长大了。

    他会带各地的特产给她。她不能踏出徐家，根本没会目睹万千风景。

    她不要特产，要他平安回来。

    可惜，他再也没见到笑着的夏夏。他再也不能入睡，一闭上眼睛，眼前不是黑暗，是火光中她绝望的眼神。

    菖蒲打开屏幕，解锁，露出夏夏灿烂的笑容。这是最近拍的照片，她被夏春逗得大笑，他远远的拍下这张照片。

    她晚上应当不会惊醒了吧，她长大了。

    他打开信息界面，给徐惊鸿发了一条信息。徐惊鸿没有回复。

    他走回书桌旁坐下，拉出一张纸开始列清单。搬家是大事，尤其最近屡次有人挑衅，必须心谨慎，以免被人趁乱混进来。

    书籍，衣物，宠物猫最近又胖回去了，一点不像她，她挑嘴的厉害。

    家具，留在见月的家具一起搬回去。

    她的东西不过这么寥寥几项。

    徐惊鸿拍下她租的房子给他看过，简洁到几乎没特点。除了她亲做的花盆外，没有任何装饰摆件。一应用品严格遵守了实用的标准，丝毫看不出是女孩的房间。

    这一点上，她和徐惊鸿南辕北辙，徐惊鸿讲究到了骨子里。

    徐惊鸿时常抱怨他带坏了她，没个女孩样子。他可没本事带坏她，分明是她生如此。

    书桌上的响了，是徐惊鸿的回信，菖蒲打开电脑连接视频。徐惊鸿同样坐在书桌后。

    “她要回去。”菖蒲直接。

    “什么时候。”徐惊鸿笔挺的身姿微微前倾。

    “晚饭后的，具体时间没定。”菖蒲仔细注意着他的神情，好像惊大于喜。

    徐惊鸿不希望她回去？难怪她那时有所迟疑。徐惊鸿会不会在平时的信中和她过什么，他从来没看过他们俩的信件。

    “我以为她会拖到入秋。”徐惊鸿平静的。

    “你不欢迎她回去？”菖蒲不和他绕圈子，直接问。

    “怎么可能，纯粹是意外。”徐惊鸿立刻否认。他不敢见她，不等于不想她。

    “你最近的信中写了什么，她收到信后起了回去的念头。”菖蒲没问过她，从她的情绪中推测出来的。

    “时间匆忙，写了两句话而已。”徐惊鸿少见的露出了一点羞涩。

    菖蒲心中一惊，徐惊鸿不会写了什么奇怪的内容吧。

    “季节更替，寒暖无定，殊以为念。握别以来，兄甚孤寂。”徐惊鸿重复了一遍信的内容。

    “仅此而已？”菖蒲没听出特别之处。

    “仅此而已。”徐惊鸿指敲了敲桌面。

    “大概她心疼你孤寂了。你做哥哥，要她担心你。”菖蒲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她在愧疚当年的那场大火。他不认为她亏欠徐惊鸿，事情的起因不在她。

    “早知道这句有效，我该在夏写。”徐惊鸿声。

    “明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家。”菖蒲想到回家，尤其是带着夏夏一起回家，心情格外好。

    “明派人去打扫西园。”徐惊鸿跟着。

    “你的傀儡有没有去过西园。”菖蒲听见西园，笑意消失。

    “没樱”徐惊鸿摇头。

    “从前，现在，以后，绝不许你的傀儡踏入西园一步。”菖蒲极其严肃的警告他。

    “那如何打扫。”徐惊鸿理解空山的心情，新雨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了。

    “普通傀儡，具体细节等我回去再。”菖蒲早想好了。

    徐惊鸿指匀速敲着椅子扶。

    “我想到一个选择。”他抬眼看着屏幕中的空山，“夏燕。”

    “夏燕？”菖蒲在记忆中找不到对应的人。

    “燕隼。”徐惊鸿换了个叫法。

    “他取的这个名字，简直像夏春的堂弟。”菖蒲抱怨了一句，“他的课程学完了？”

    “差不多了。他从听你喊她夏夏，一定要用夏做姓。”徐惊鸿无奈的摊。

    “他去，我倒是放心的，假如你不怕他闯祸的话。”菖蒲微笑。

    夏燕是夏夏从后山救的燕隼幼鸟，他对夏夏的感情毋庸置疑。唯独有一点，夏燕前几年刚刚成人，性情暴躁不知收敛，所以气的徐惊鸿扔他去接受封闭训练了。

    “自从他知道夏夏快回来了，十分刻苦，进步显着。”徐惊鸿注视着空山的神色，出了后一句，“我准备让他顶替你的位置。”

    “不必。”菖蒲垂下眼睑。

    他明白徐惊鸿的用意。和徐家相熟的人都知道徐家嫡系身边会有四个傀儡，夏燕顶替了他的位置，他就可以做回空山。

    “听我。考虑到威慑力，你做空山更合适，我和徐氏需要你。”徐惊鸿接着搬出她来服空山，“而且她肯定希望你是空山哥哥，对不对。”

    空山在花国，在徐家，从来以空山的身份出现。他认为空山回花国后，应该回归原来的位置。她不缺傀儡，缺的是亲人。

    “你和夏燕过了？”菖蒲犹豫了。她的确很介意当初没找回记忆时，给他取了菖蒲的名字。

    “夏燕主动找我的，要保护她。别忘了燕隼是猛禽。”徐惊鸿知道他服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