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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寒冬下 ...

    顾元渊走路很快,她总有既定目标,绝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改变她的步伐。所以,当她看见袁大公子克定在后园的门口徘徊时,她也没停下脚步寒暄一下。

    袁克定少年时在彰德老家骑马时摔断了腿,落下终身腿疾,连左手也不大灵便。他一看见顾元渊便叫住她,“元渊啊,你走这么急干什么?”

    顾元渊放缓脚步,淡淡地问:“大公子,总统在里面呢,你怎么不进去?”

    袁克定勉强露出笑,“父亲跟一班文武大臣正听戏呢,我可不敢搅父亲的雅兴。”

    “这么早就听戏?齐云坊的,还是沁园的戏班子?”顾元渊微微讶异。

    “都不是呢,是那个水仙馆的戏子,听歌艺出众。哎,你有事找父亲?”袁克定踌躇起来。

    “一些例行公事,大公子有什么事吗?”顾元渊觉得他有点奇怪。

    “今早我听革命党人上街游行,散发传单。三妹竟然带了这些东西回来,还送给父亲看了,我骂了她一顿。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担心父亲拿我是问呢。”袁克定看着她。

    顾元渊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总统府里面的报纸有问题,但她知道这种事很微妙,再怎样,离间袁世凯父子关系总是不好,弄得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她刚想话,却听见后花园传出古筝妙曲,接着,一曲清歌妙音绕梁而来,令人震撼迷惑。

    “元渊,同我一起进去吧。父亲要是问起来,你可要帮我应付。”袁克定拉着她走进园子。

    顾元渊没有什么,“我知道了。”

    凉亭里,坐着袁世凯,徐世昌,段祺瑞等人,皆是如痴如醉的沉浸在美妙的歌曲里。从园子进来的方向正可以看见湖对面的那位歌姬的侧面,一身淡雅的粉色裙装,头戴木钗,发丝用彩带辫成灵髻,几缕青丝迎风轻扬,她的身姿很美妙,出尘脱俗的气质。她专注的弹奏着面前的古筝,眼帘低垂,轻启朱唇,唱出天籁之音。

    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

    总教美梦成泡影情天偏偏缺

    苍天爱捉弄人

    情缘常破灭

    无奈困于茧中争不脱想化蝴蝶

    冲开万千结

    情缘强中断时 痛苦不消

    可歌往事留在脑海

    梦中空泣血

    即使未许白头 柔情难以绝

    情义似水滔滔斩不断

    翻作恨史 千秋待清雪

    一曲终了,听曲的人还没缓过神来,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若隐若现的布幔被风吹开,竹筠轻抬眼眸,看见了对面走来的女子。她吃了一惊,这个女子太漂亮了,即使同是女子也难以淡定。她穿着灰色束身大衣,马靴,没有戴帽子,齐整的短发压在耳后,脸庞消瘦苍白,冷漠的气质。可,那清秀的眉眼,精致的鼻梁,弧度美妙的嘴唇,如此完美的组合,令人惊艳。可惜,她身上有种骇人的杀气,拒人千里的冷酷。

    她的眼神朝布幔闪了闪,柔顺的走到袁世凯身旁,“大总统。”看向段祺瑞微微点头,“师兄。”

    段祺瑞身材魁梧高大,脸庞黝黑,咧嘴一笑:“元渊,好久没见了。”

    “师兄,我一回来就听你跟大总统在听戏呢。”顾元渊难得的露出了笑。

    听戏?

    竹筠心里苦笑,眼神无所适从。

    “是新戏。宗德请回来的歌姬,名震京城的竹筠姐。果然不同凡响啊!”袁世凯哈哈大笑。

    丫鬟掀开布幔,竹筠赶紧离案下跪,“谢大总统夸奖,民女不敢担。”

    袁世凯摇手笑道:“纪姑娘不必推辞,今日我很高兴,要大大赏你!宗德,送纪姐去客房休息,明天我请蔡松坡听曲。”

    内侍官宗德连忙接口:“纪姐的歌喉堪称京城一绝,总统赏赐纪姑娘的,属下自然办妥。”

    “谢大总统!”竹筠盈盈下拜。

    “不必了,不必了!明天还要姑娘倾情唱曲呢,那蔡松坡可是好这口的。啊?哈哈哈——”

    竹筠卑微的跪着,也不敢起来。顾元渊似乎看了竹筠一眼,道:“大总统,渊儿有事禀告。”

    袁世凯摸着光头笑道:“啊,渊儿回来的正好。祺瑞来了,你们师兄妹也几年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段祺瑞感叹道:“祺瑞与妹三年没见了。妹在国外呆久了,也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

    袁世凯大笑:“渊儿出自书香世家,骨子里就是文人气息,哪像你这个草莽英雄浑身的土匪气?你就会带兵仗,写得出锦绣文章吗?天下的制度真要改,渊儿这样的人才,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我要封她做大官!”

    “是,是,是。总统独具慧眼,选拔人才不拘一格,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徐世昌连忙陪笑。

    竹筠心里一动,抬眼看向顾元渊,见她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总统抬爱,渊儿哪里敢当?徐大人别一唱一合的,我刚刚看见陆外长去了总理衙门,想必是找您的。”

    徐世昌道:“陆征祥和日本人谈判,过程很是艰难。他来找我,一定是日本人逼得太紧,世昌这就回去看看。”

    袁世凯叹了口气,“日本人欺人太甚,绝不可以满足他们,告诉陆征祥尽量和他们拖延时间。”

    徐世昌连忙称是。

    袁世凯拍了拍脑门,“也玩够了,该办正事。走,去前厅。”一行人鱼贯而出,那个背脊挺直的清瘦女子渐渐远去。

    竹筠连一句话也没机会,只得再次苦笑。

    袁克定忐忑不安的跟在父亲的身后,一言不发。

    议事厅里,袁世凯来回徘徊,听着几个内阁大臣和他的几个心腹爱将正为了日本人提出的二十一条在商量对策。

    段祺瑞昂然道:“请总统放心,祺瑞已经日夜备战物资,日本人真要,我们就奉陪到底!”

    内务总长赵秉筠道:“国内物资匮乏,还要应付外国人的赔款,真要开战,我担心补给出问题。”

    “日本人都要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了,你还在磨叽?什么物资匮乏?还没开战,你就哭穷了!”段祺瑞愤然而起,言辞激烈。

    赵秉筠气道:“那段总长亲自来当内务总长好了,赵某无能,辞职就是!”

    徐世昌道:“两位总长稍安毋躁,如今日本人国力强盛,他们趁着欧洲诸国交战无暇顾及我国,便要藉机会侵略我国。但是他们又担心触怒其他列强的利益,只好偷偷摸摸的策划,这一系列的苛刻条件正是日本人挑衅我们,如果我们先开战正中了他们的阴谋,所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袁世凯摸着光头,哼道:“他妈的,都想来分肉吃,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你们拟个意见,他们想谈判,就跟他们谈,拖死他们。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袁克定赶紧道:“父亲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明天就把日本人的阴谋搞得天下皆知。”

    袁世凯看看他,鼻子里哼道:“你?哼,还是回去养你的鸟去吧。”

    袁克定脸色难看,也不敢多嘴。

    桌上放着几张电文,“南方三省通电全国,要求独立。”“湖北陈博湖拥兵自立——”等等,袁世凯看着电文,勃然大怒:“这些王八羔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陆军总长段祺瑞敬言:“总统息怒!南方三省兵散人弱,不成气候。湖北陈博湖纠集的一帮土匪更是不堪一击。总统一声令下,祺瑞自当率部前去剿灭他们。如今令人担忧的是云贵滇三地的军队,他们一旦有了异心,要中央军深入蛮地,战争必然旷日持久,正值我国内外交困之时,这场战对目前的形势大为不利。”

    袁世凯摸着光头,指着徐世昌:“你是总理大臣,有何高见?”

    “总统不必担忧云贵等地的军队,那个蔡松坡不是正在京城修生养性吗?何不请他来商议对策?”徐世昌道,“南方革命党如同卸去羽毛的鸟,根本飞不起来。如果蔡锷在我们手中,那些摇旗呐喊的鬼们扑腾不了多久。”

    袁世凯点点头,忽然严厉的瞪着袁克定,“你干得好事!”

    袁克定心里一慌,“克定做错什么,请父亲教训。”

    袁世凯转身抓了一叠报纸扔在他脸上,怒道:“这是哪里的报纸?你这王八羔子,竟敢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徐世昌捡起报纸一看,“首都各界拥戴袁大总统建立新民国,南方各省通电全国,表示拥护大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