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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渊转过脸,苦涩的看着她,既关切又紧张的样子,混乱迷茫的眼睛忽然清明,她咽下上涌的腥甜,深深望着她,忽然一笑,“静月庵的签很灵验,我不会有事。”

    竹筠一怔,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脸更红了,“你,你知道了?”

    元渊缓缓掏出贴身口袋里的一张红纸包,是贴平安符,“我不信这些虚幻的东西,只是,我明白这是你的真心。”

    竹筠激动的看着她,眼眶湿润了,“我以为,以为你不知道呢,或者,你会笑话我的傻气,现在不兴这个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将平安符放进我的衣服内袋里,就是想让我知道吧。

    “谢谢你。”元渊温和的着,扶过她颤栗的身子,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绯红的脸,有如火烧。

    发烧的人是我,怎么像是你呢?

    习惯她的冰冷和拒绝,稍许的温柔和热忱真叫她面红耳热,她心里一阵激荡,躲闪着她的注视,手还放在她的肩上,此时收也不是,放着也不适,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门突然被推开,福儿没揩干净身上的雪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竹筠一紧张,赶忙走过去插好门闩,低声问:“怎么了?”

    福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街上布满了告示要抓玄凯先生,玄凯先生是刺杀蔡锷将军的革命党呢,还蔡锷将军被革命党绑架,下落不明!”

    竹筠愣住了,不解的看向元渊,“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我们有没有麻烦呀?警察会不会来抓我们啊?”福儿抓着竹筠的手臂,急得要哭。

    元渊皱着眉头寻思片刻,缓缓道:“你们不用担心,外面的那些传言只是虚张声势罢了,目的只是将蔡锷出走事件嫁祸给革命党。这就明——蔡锷他们安全离开了京城。”

    见竹筠很茫然,她继续道:“大总统一直在拉拢蔡锷将军,也非常器重他的才干,可以蔡锷是大总统的重要臂膀,精神支柱。大总统从来不肯相信蔡锷背叛他,总认为有人从中挑拨离间。如今蔡锷走了,下面的人就以革命党绑架蔡锷这个谎言安慰大总统。个中原因我一时也解释不清,以后你就会看到真相的。”耐心的解释,只是不忍心看她担惊受怕。

    竹筠难以理解的摇摇头,“这些,竹筠无力关心,也无心去想。竹筠担心的是,顾姐。”

    元渊淡淡地看了看她,目光却转移到福儿脸上,温和的道:“虽然不会惹来什么大麻烦,警察也会来骚扰的。你们暂时避避也是好的。今晚,你和你家姑娘准备一下,一起去广慈堂。”

    福儿愣神,纳闷的看着自家姑娘,“姑娘,这是真的?”

    竹筠心里欢喜,脸上也掩不住笑意,“快去雇一辆马车,就我风寒症加重,要去广慈堂医治。”

    “秋姨会答应吗?”福儿有些担心。

    “你就大雪封门,大夫不肯来,再这种地方,名医绝不会登门的。秋姨没有理由反驳。”

    福儿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元渊笑了一下,也没什么,便去穿好衣服和靴子。

    “你吃什么?”

    她看到竹筠从橱柜里拿出一包黑乎乎的东西服用,有些惊讶。

    “装也要装得像嘛,我吃得是紫草和大青叶的药沫,与我身体会发生很大反应的,不过请顾姐放心,不出两个时辰症状就会自行消失。”

    竹筠轻松的喝了杯茶。元渊有点惊讶,眼前的纪竹筠可不像她印象中的弱女子呢。

    10

    10、冷酷到底 ...

    秋姨看到弱不禁风的竹筠蒙着口鼻被福儿搀出来时,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唤着,“竹筠啊,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秋姨啊!”

    馆里的其他姐妹一看竹筠这架势,都给吓得退避三舍,捂着口鼻叽叽喳喳的议论:

    “你看她脸这么红,风寒症越来越重了!”

    “是呀,听身上都出了疹子,发高烧呢!你看她的脸长这么多痘子,吓死人了!”

    “哎哟,秋姨也真是的,还不让她早点出去?想害死众家姐妹呀?”

    “是呀!这传染人的病,留在馆里害人呢!”

    这些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立刻轰了竹筠出去。

    “秋姨不必为难了,竹筠知道自己的病会害人,这就离开。”竹筠依着福儿,可怜兮兮。她蒙着纱巾,弱不禁风的病态,真会叫风儿给吹倒了。

    秋姨观察了半晌,犹豫了,“过大年的,陈将军还请你去唱堂会呢,你这一病,叫我如何交代啊?罢了,罢了,你这样子,又怎么去呢?”

    她苦笑着,拿出几块大洋给福儿,“秋姨我表面风光,实际上都是空架子,这几个钱也是牙缝里省出来的,凑合着找大夫看看,好了给个信,我叫人去接你。”

    竹筠点点头,“谢谢秋姨。”

    “广慈堂可是有名的医馆,门槛高,你们可别自己是水仙馆的人,免得受人白眼。”秋姨没忘记叮嘱一句。主仆二人刚一离开,秋姨可不像姑娘们幸灾乐祸的,而是心里起了算盘。

    马车拐到后门,福儿叫车夫停下,裹着风衣的元渊迅速跳上了马车。

    风雪肆虐,拥挤的车厢也冷得人够呛,竹筠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元渊披上。侧过脸看到冰雪肌肤布满疹子,元渊唇角微微翘了上去。

    “很丑吧?”竹筠脸一红。

    元渊淡淡一笑,“只是没想到作假可以这样真。”

    广慈堂,早已烊。

    福儿上前叩门,好半天才有个老头出来,“谁啊?这么晚了还来看病?”

    “我家主人病了,请老先生看看。”福儿礼貌的鞠躬。

    老头仔细看看,奇道:“姑娘,你不是白天来过的吗?”

    “是啊,老伯。我白天来送信的,老先生叫我回去请主人亲自来这里医治。”

    福儿解释着。这时,元渊和竹筠也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海根叔,是我。”

    藉着门前灯笼的光线,老头混浊的眼睛左右看了半天,大喜道:“元渊姑娘,怎么是你?快进来,快进来!”

    元渊道:“深夜造访多有不便,徐爷休息了吗?”

    “没有呢,老爷有读书的习惯,姑娘忘了?”老头呵呵笑道。

    老头领着元渊和竹筠,福儿三人走进院子,雪光下可以看见广慈堂的院落布置是北京城里典型的四合院,东西南北共有十来间屋子,雅致精巧,其中东厢房的灯还亮着,想必主人还没有休息。

    海根上去禀告:“老爷,元渊姑娘来了。”

    门开了,走出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看到门外的元渊,便笑道:“渊儿,你还是来找我老头子了!”

    “徐爷,元渊深夜来此,实在情势所逼,搅。”她拱手行礼,言辞颇为尊敬。

    “天寒地冻的,进来话。”徐载德笑道。元渊随着他走进厢房,竹筠主仆也随之进屋。

    屋内古朴雅致,灯光明亮,书橱柜子,桌上都堆满了书籍,散发出浓郁的药香。竹筠上前施礼,“女子竹筠拜见徐老先生。”

    徐载德奇怪的看她一眼,即使蒙着半张脸,也可以看出她几乎满脸疹子,“我可不认得你,姑娘,你是元渊的朋友?”

    竹筠觉得老人很慈祥,便要解释。却听元渊道:“她是我的朋友,因为照顾我感染风寒,请徐爷为她医治。”

    竹筠有些好笑,竭力克制自己,低眉顺眼的站在她身后。

    “好。前些日子我叫你住下来养伤,你却不听。现在看来,你的伤势有增无减,是不是又去跟人斗了?”徐载德眯着眼睛量了元渊,语气有些责备。

    元渊微微叹道:“徐爷得极是。这件事,元渊正要详细明,还请徐爷指点。”

    徐载德掂量了一下,表情严肃的:“老海呐,安排两间屋子给元渊她们居住,另外吩咐厨房备上茶点,我和元渊谈些事情。”

    “是,老爷。”老海退下。

    福儿很知趣,赶紧拿着包袱跟上海根叔,“海伯,等等我。”

    竹筠见状,便道:“徐老先生,竹筠先出去了。”

    “不用回避,我和徐爷谈论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福儿点好,自然会叫你过去。”元渊忽然道,令竹筠有些惊讶,当真不见外么?

    徐载德也不点破竹筠的伪装,笑道:“渊儿,蔡锷将军被绑架的惊天大事,你就是参与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