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二人听这人话当然不爽,未等看清来人,却听到——
两声枪响。
卫兵们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两名刺客倒毙在地,都是脑壳一个血洞。暗影中走出一个威武壮实的中年人,脸色不善。他手里握着一把德国制造的左轮手枪,枪管里还冒着烟儿。
“大人!”那名将官赶紧参拜,冷汗直流。
此人正是陆建章。他冷笑一声,严厉的瞪着下属,“刺客都跑到执法处耍横,你们这群废物!宋成,你这个警卫营长怎么当的?”
宋成长了脸,身子如筛抖,慌忙跪地道:“大人,下官无能,请大人降罪!”
陆建章鼻子一哼,走近刺客的尸体量了几下,“查清楚他们的身份,我要知道他们的幕后指使是谁。”
“是。”宋成急忙吩咐卫兵处理尸体。
竹筠隐身暗角,目睹眼前发生的情形,她担心那两名刺客是革命党的人,正犹豫该不该相救。没等她做出决定,陆建章便死了他们 。她思忖着,施楚的关押地点也不知道,加上守卫森严,她营救其出去的希望近乎渺茫。只有一个办法,也是极其危险的方法,就是利用陆建章作人质交换施楚。
这个想法刚冒头,后面的凶险及可能成功的几率如何,她已经来不及考虑清楚了。
陆建章又检查了四周的防卫工作,布置了一些事务。已是三更时分,他正想回去却抬头看了西面的角亭。他似乎考虑了一会儿,也不动声色的转身向回走。
路过走廊,有一带杂草荆棘的假山,他突然问两个随从:“你们发觉了没有?”
那两个随从明显一愣,相视一眼,不解的问:“大人所指?”
陆建章嘿嘿一笑,突然转身对着草丛喝道:“朋友!我陆建章算不得光明磊落之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请出来吧!”
此时寒风呼号,草木萧瑟,除了他们主仆三人,再无他人,陆建章这是对谁话?
但——一柄寒光毕现的军刀掷了过来,凌厉的刀锋割裂空气的冰冻,直向陆建章的心窝刺去。
陆建章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战将,神情自若的听着风声凌厉,也不去看清军刀来自何处。当杀气袭来,他一个斗翻,壮实的身躯直直窜了出去,避开了军刀的袭击。军刀刺空,那两个随从赶紧举枪朝草丛射击。
紧接着,一条轻灵的黑影纵跃上来,两枚细针先已抛出,两名随从应声倒地。
她轻盈纵跳直逼陆建章而去,手里的长剑如蛟龙出水,扫出片片麟光。陆建章微微一惊,反应速度甚快,左手拔出身后的金刀抵挡迎面一击。她闷哼一声,剑尖稍进,又是三剑杀去,几乎刺入陆建章的胸膛,却总是少了几分力道,划破了他的外衣。几个回合过后,陆建章施展平生引以为傲的狂龙刀法,一柄金刀舞起阵阵狂烈的厉风,其势顿时湮灭了剑气。
陆建章正当壮年,又是沙场健将,武功内力皆是上乘,岂可轻视?
她剑术精妙,虽能杀其措手不及,却不能持久耗费力气,十几个回合之后,她有点力不从心,被陆建章一个千斤闸砍退数步才站住。
这边对战正酣,如此动静早已惊动玉皇阁里的卫兵,围拢上来的卫兵足有百余。
她久拿不下,心情焦急,被陆建章看着眼里,他冷笑道:“我的卫兵来了,女侠还不束手就擒?”
“做梦!”她低声喝止,扬手抛出一串细针,全袭向陆建章。但陆建章眼明手快,以金刀护身,上下格挡,落一片针雨。
“再不投降,休怪陆某手下无情!”他举起手枪就射,他的枪法例无虚发,堪称新军一绝。
她中了一枪,伤在腹部。
“抓住她!”陆建章怒喝。卫兵们荷枪实弹的围拢过去,警惕的举着枪。
她没有怨尤,只是叹了口气,今日,我会死在这里吗?
她没有胆怯,因为,她感觉身后那双复杂的,还带着淡淡同情的眼神并没有离开。那么,她还是有希望被救的。即使这是一丝侥幸的心理,或是幻觉,不过希望总是令人向往的。
她没有错。
接连几声枪响,乱了陆建章的警卫营。人,擒贼先擒王。主帅一死,全军覆没。陆建章再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也不可能避开两颗子弹的袭击。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耳鼓一动,身形旋转避开袭来的第一颗子弹。这颗子弹是射向他的胸膛,他非得避开不可。但是,接着射来的第二颗子弹不及闪避,射进了他的腿。陆建章举枪还击,却因自身中枪失了准头,他怒喝道:“来人!抓住刺客!”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射进后面卫兵的脑壳,血浆飞溅。头皮火辣辣的疼,吓得他腿一软,跌倒在地。
“抓,抓刺客!”他努力去看清来人,只能看见披着斗篷的黑影刀枪并用,杀得士兵们毫无招架之力。
围拢上来的官军越来越多,斗篷人眼见不敌,一把抓住她护在身后,枪里的子弹完,只能靠刀去杀出一条血路。她也知道陆建章是要抓活的,否则武器不长眼,没人能够避开枪林弹雨。
突然,卫兵们未能看清后来的刺客,便自顾不暇。因为眼前一片缭乱,剑影纷纷,枪声阵阵,哭爹喊娘的卫兵们乱成一锅粥。
一个纤细的黑衣人叫道:“你带姐姐快走,我断后!”
斗篷人看见她有些惊讶,再看到另一个拿枪的男子身影便明了一切,也不答话,将竹筠扛在肩头就要冲出包围圈。
可是围过来的士兵太多,子弹横飞,硬闯太危险。这时,那男子端着双枪跑了过来,急切的道:“我掩护你们,快走!”
着,他大喝一声,举着枪一阵扫射,人跑向后院。此时天色尚暗,也分不清虚实,那些士兵跟着枪声围拢过去,给雨亭这边留下了空隙。
竹筠喘了口气 ,“放我下来,这件事与你无关。”
“你在担心他?”斗篷人冷冷的吐出一句,脚步更快,跑到了墙根,憋足一口气上了房顶。
“刺客跑了!快追!”
一阵阵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叫嚷声接踵而来,阵阵枪声更是如雨而至,彻底将夜空的寂静肃穆得支离破碎。
“为什么救我?”
竹筠昏沉间感觉她跑了一阵却转了回来,翻身进入玉皇阁后街的巷子里。因为追兵实力很强,她们不用跑多久就会被发现。那么,首选之计便是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陆建章不会想到她敢躲在他的眼皮底下。
“你不要话,有时间叫你。”
竹筠昏迷的那一刻,似乎听到她冷淡的声音。
我有什么秘密呢?是的,如果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我也无法否认。
可是,我们的邂逅并不是事先设计的步骤,那次相遇只是一次偶然。
我没有骗你,至少,我不是有意骗你。我不认识你,在来到京城之前。火车上的相救,我对你充满了好奇。因为,这个年代的女子,除了我们这些身世离奇的女子,就算皇亲贵戚大家闺秀也是不可能随便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而你,冷酷如冰,傲慢尊贵,简单的出手就帮我解围,你能轻易出总理大臣的名讳,这表明你的身份很不一般。而我,甚至没有看清你的脸,就被你的行为举止吸引。我隐约感觉到,来到京城之后,会与你交道的。
真的如此。当表哥把你的底细告诉我,还绞尽脑汁的计划着除掉你。我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的就劝止他改变了计划。我,我有办法利用你除掉袁世凯。然后,我出了自己的计划。就是利用那一次美丽的邂逅与你接近。表哥考虑了几天,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叫我慎重行事,对你不要抱有太多希望。
后面的事,与其是在演戏,不如,我真的愿意戏如人生,我只是单纯可怜的纪竹筠,与你的交往是简单的惺惺相惜。
我的家世太遥远了,远的让我忘记他的真实性。那些经历,那些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也无法分清了。纪竹筠,就本质来,只是一个杀手,干爹豢养的杀人工具。你记得我曾过从苏州来京城的原因吗?
那是因为我在苏州完成了一个任务,有个姓王的大官是干爹的死敌,我在王大人举办寿宴的当晚结果了他的性命。不论他是什么人,革命党或者袁派,总之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在他酒里下毒,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内疚。